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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月下 ...

  •   话音未落,苍庚疾步上前,急切道:“你见过他?”

      刀疤脸本来是对着凫徯说话,见这小公子双目奕奕冲过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见、见过……”

      苍庚道:“在哪?”
      男人被他凝视着,不由自主答道:“在那个什么、什么筠海——”

      凫徯从旁道:“无寻筠海?”

      刀疤脸急忙点头:“对对,无寻筠海。”
      他道:“当日那青衣人前来,小的正守在筠海外围——”

      说是“前来”,那么必然是主动前往。丹苏眼睛一转,忆起药师离开月迷津渡时,与凫徯之间气氛微妙,像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如果之后药师果真主动找上祸首,会是为了什么?他心思如电,悄然侧首一看,果然,凫徯面沉如水,似乎跟他想到了一块。狐狸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忽然道:“你这厮不要胡说,好好回想!”

      刀疤脸疑惑抬眼,见那白衣公子肩上的狐狸竟口吐人言,场景已是十分诡异,更加诡异的是,那赤狐还眯起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人模人样地向他抛眼色。
      男人茫然片刻,改口道:“不瞒您说,小的确实记性不好,容小的仔细想想,那人为什么在那来着……”

      狐狸状似无意提点道:“魔头无恶不作,那人会不会是被他捉去的?”

      刀疤脸如释重负,从善如流道:“对对,小的记起来了,那青衣人确实是被魔头捉住,带到筠海的。”

      狐狸见他十分上道,满意地点点头,苍庚闻言,心中更急,握住那人双肩:“他真的被捉去了?”
      凫徯却不显露意外之色,不如说此事与他所料不差,轻轻拍苍庚肩膀,劝慰道:“小友稍安勿躁,听他讲完。”
      苍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红着脸松开手,道:“然后呢?”

      原来这刀疤脸正是当日被派去茶馆外盯梢的人,穿越密林回来报信时,仅见三人进了筠海,对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是一无所知,还是其他信徒告诉他,那黑衣的是祸首大人,白衣的是公子无愆。他回忆着同伴的讲述,仿佛自己亲眼见到了似的:“然后,那魔头便携着青衣人进了竹林子,小的见识短浅,本想留在外边儿瞧个名堂,但魔头进去了便没再出来。”

      苍庚闻言,眉目间掩不住担忧,面色更加苍白。

      凫徯示意丹苏照看好苍庚,又道:“那么,你为何在此?”

      “这个,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刀疤脸赔笑道,“魔头走后不久,又来了个冷面冷眼的煞星,带着魔头手令,支使小的们去别处,说是往后不用再守着那块地界——”
      凫徯道:“你可知那人身份?”
      男人想了想,道:“那人虽然长得凶了些,但背了个药箱,小人斗胆猜测,是个医师。”

      医师?凫徯道:“那人是否身着玄衣、腰佩铜铃,肩负一紫檀木药箱?”

      “正是!”刀疤脸睁大了眼,惊叹道,“仙君果真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凫徯却皱起眉。若是换骨,有苍一人足矣,为何黥蝉会卷入此事?而按照黥蝉性情,绝不会轻易受人指使,难道是尽岁宫出了什么意外?
      他暂时理不出头绪,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思量片刻,道:“继续。”

      刀疤脸又道:“那日魔头走后,不知怎地,几个兄弟忽然撂了挑子,说是做这营生太凶险,不如回家种田。小的也被吓得够呛,但一想,世道这么乱,回了家也是挨饿,不如找个远离魔头的地方,重新入伙,打打杂、跑跑腿,能混口饭吃就行,于是就千里迢迢跑到此地……”
      “原以为这回跑的够远了,谁想到,嗐。”他叹了口气,讪笑道,“又遇见仙君您了呢。”

      刀疤脸会耍一套稀松二五眼的拳法,与修道分毫不沾边,剑修殷青在他眼中已是绝顶高人,遑论凫徯,简直是个活神仙。他一介平民,短短数月竟见识了这样多的大人物,可见是老天与他过不去了。他痛定思痛,发自肺腑道:“仙君大人,小的知道的全和您交代了,您看……能不能放我一马?往后小的一定痛改前非,规矩做人,如有违誓,天唔——”

      此人外貌凶悍,周身却不带煞气,可见确实未沾染过血腥。话音未落,凫徯重新封了他的口,将他掉转了个方向,靠着一段院墙坐好,道:“天道昭昭,不可随意起誓。你之罪责,可从轻,但不可免,我会代你向上清宫说明。”

      刀疤脸原本也没奢望能全身而退,闻言,感激地点点头。忽然,脊背一凉,无缘无故打了个冷战。
      一抬眼,正对上方才又哭又咳的黑衣少年。
      那少年似是怕风,面前重新罩上黑纱,一道目光却有如实质,刀子似的直往他身上戳。

      他一个小喽啰,能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仙君的故人?刀疤脸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反而觉得那少年的身形,越看越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
      是夜,上清宫。
      凫徯协助众修士,将叛军押解回主峰,天色已晚,伏兔身体虚弱,三人一狐在此地暂歇一晚。

      苍庚与丹苏一间房,丹苏化为狐形,盘成一团,缩在枕边。

      子时,狐狸抬起头,赤瞳中精光闪烁。他低低唤了一声:“小苍庚?”
      那少年呼吸平稳,毫无反应,于是毛团儿展开四肢,轻盈落地,绕到门外。

      狐狸等了许久,就是在等这个时刻,可是此时苍庚心乱如麻,怎么能睡得着?
      狐狸前脚刚走,他便从榻上爬起来,远远跟在后面。而丹苏不知惦念着什么,一心往前跑,竟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

      上清宫地势偏南,初冬不见落雪,石阶上凝着一层寒露,印下一排梅花爪印。
      丹苏来到一扇门前,轻挠两下,顿了顿,又挠一下,末了,左爪踩了一脚右爪——贱的!都离了月迷津渡那么久,一见凫徯,还是忍不住守他的规矩!

      房中灯火已熄,片刻后,凫徯衣衫规整,从门中闪身出来。
      顺着开合的门缝,狐狸向房中扫视,兽类夜间视力极好,他一眼便看见榻上有人。

      于是,他出离愤怒了,凫徯问他“来此何事”,他也不回答,尾巴一甩,转身就走。
      凫徯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几十步外。

      苍庚担心被发觉,便躲在楼阁拐角处,远远观望两人动静。
      只见狐狸纵身一跳,蹲在山石上,挺着缺了一块绒毛的胸膛与凫徯平视,气势汹汹地说了句什么,他听不分明,仅能听见断续的话音。
      随即,凫徯反问一句,狐狸忽然语塞,局促的跺着爪子,一双狐瞳不自然地看向一边。

      他所见的方向恰好是苍庚藏身之处,苍庚急忙缩回身子,等了半晌,远处却没了响动。
      他小心翼翼探出头,就见那边两道人影拥在一起,看似密不可分。
      刚刚还是针锋相对的气势,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苍庚随着狐狸出来,是因心中焦急,不免多想,总怕被抛下,却没曾想见到这样一幕,不由面上绯红,心跳如雷鸣。

      凫徯轻轻推拒一把,无奈道:“……你先松手。”
      “不松!”狐狸化成人形,身量高挑,将下巴扣在凫徯肩头,双臂囫囵搂着他,只差连双腿也一并用上,“死也不松!”
      “……”凫徯试图挣出双手未果,正色道,“丹苏,别闹了。”
      狐狸被叫了大名,身子一僵,垂头丧气道:“本狐知道,你是为了安全起见,本狐也知道,外面危险,私自跑出来是我不对。但本狐只是想和你在一处,并不在意其他……这一回,就别让我再回去了罢。”

      狐狸手上卸了劲,使强硬的“拥抱”变得温柔许多,凫徯并不说话,少顷,妥协似的叹了口气。
      狐狸嘿嘿一笑,双手自凫徯手臂下穿过,搂住柔韧的腰身,换了个舒服的抱法。

      凫徯任他搂着,眼神掠过远处,微一停顿,又收回目光。

      被发现了!苍庚立即垂下眼睑,慌乱地捂住双颊。

      果然,在狐狸松开双手、意欲得寸进尺之前,凫徯阻住他,向他身后道:“小友,有何要事?”
      狐狸闻言,急忙回头,就见远处山石后,走出个少年。

      他急忙装成人模人样,规规矩矩站直身子,苍庚也不去看他,极力作自然状:“我见丹苏不在房中,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便出来看看……”
      “这地方设有防守结界,稍有异状便会示警,能有什么事。”狐狸打了个哈哈,搂过少年肩膀,“本狐不过是天性使然,晚上睡不着觉,偶尔出来转转,恰好遇见凫徯君在此赏月,真巧啊,哈哈。”

      苍庚心照不宣点点头,被狐狸拥着往回走了两步,忽又回头道:“凫徯,带我一起去筠海吧。”

      先前凫徯本想委婉劝说苍庚,劝他回雾失楼台,但听了那刀疤脸的话,得知药师在心魔手中,这打算已是不可能实现了,只得应道:“好,明日启程,小友尽早歇息吧。”

      苍庚这才放下心来,与狐狸一同回房。不出片刻,那天性使然的狐狸已呼呼大睡,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闭上眼,一会儿看见药师孤苦无依、独居暗黑地牢,双唇干裂、形容憔悴;一会儿看见心魔恶形恶状、动辄叱责打骂,苍筠那双惯常持着玉盏、捧着书本的修长双手,变得粗糙皲裂,即使颤抖不休仍要忍痛施术。

      苍筠一定很不好过。他担忧不已,愈加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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