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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师叔 ...

  •   无寻筠海外,正好过了一个昼夜。
      又到清晨,旭日初升,苍独坐一端,其余众人对他略为忌惮,远远聚在几丈外。

      头顶枝叶遮天蔽日,严严实实盖住了所有余光,坐在树荫下十分清凉。筠海是苍的地盘,灵气氤氲充足,他昨日又喝足了水,因此分毫不觉得干渴。只是等的有些无聊了,随手卜了个卦,结果不算还好,一算之下,正西方竟是大凶。
      正西方,正是来时途中茶馆的方位。

      他收了手心几枚古钱,举目四望,恰在此时,有人如飞仙般从天而降,落到远处。

      苍定睛一看,来者还不止一个。

      那两人踩在一道夺目的青锋上,乘风御剑而来,待长剑平稳降落,后面黑衣人先以手杖拄在地上,缓步迈下来,前方御剑之人亦轻盈落地,剑锋化作一道凌厉青芒,锵鸣一声,在空中划出璀璨的弧线,自动收入背后剑鞘中。
      站在最前方那祭司模样的人怔了怔,随即向后退了一步,诚惶诚恐道:“拜见祸首大人!”

      后方众人听了,再看黑衣人的手杖与跛腿,瞬间拜倒了一大片,高呼道:“拜见祸首大人!”

      黑衣人一抬手道:“无需多礼,起来说话。”

      是个少年的声音,众人听了,立即想到传闻中祸首降世时那一具化身,一边起身一边悄悄抬眼,想要一睹祸首尊容,奈何黑衣人头戴兜帽,看不清脸。祭司颤着音,毕恭毕敬道:“大人,那人在那边。”
      他弯着腰,其余人也不敢站直,纷纷弓着身子跟在后面。

      苍将另一端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好脾气的抬起手,向对面挥了挥。

      而祸首身后,一边是祭司,一边则是御剑而来的白衣人。众人以为他是个护法之类的人物,便悄然斜眼打量,一见之下,立即有人察觉到,这人——为何有点眼熟?
      一人低头想了半天,一拍脑门,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与白衣人两相对照,忽然失声惊叫道:“御、御御御御御御——”

      祭司吓得浑身一抖,回头踹了他一脚:“吁什么吁,你当你骑马呢!”

      “就是,鬼吼什么,当心惊扰了祸首大人!”

      旁人也急着去捂他的嘴,拉拉扯扯中瞄到那人手中的画像,忽地悚然不语,再抬头一看,一人直接喊了出来:“御无愆?!”

      那白衣人的眉眼、身段,乃至头上饰物,都与画像上别无二致,可不就是公子无愆!至于他背后那柄长剑,毫无疑问,自然是神兵“枉寻”!

      御承天死后,公子无愆失踪,御流后继无人、四分五裂。有些昔日承了天谕主恩泽的玄门不死心,在各处分发了好些画像,希望能寻到些线索,因而,此处也有人拿到几张画像。当然,他们只是把这画像当做取乐的东西,时而在上面吐个口水,再踩上两脚。
      谁曾想,活生生的御无愆竟出现了!

      众人唬得退后几步,让出一个不小的圈子,只留白衣人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祭司抢过画像看了好几眼,小心翼翼问道:“这、这莫非是——”

      祸首站在几步外,回头道:“是御无愆。”

      话音刚落,周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嘈杂声:

      “御无愆不是早就不知所踪?怎么会在这?”

      众所周知,天谕主死在祸首手中,也就是说,面前正是杀父仇人,御无愆却面色木讷,一言不发跟在后面。一人小声道:“我看他八成是被控制了心神,不然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对……可是,那可是御无愆啊,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嘛?”
      “嗐,世上有祸首大人做不到的事吗?”

      众人议论纷纷,又不敢太过放肆,停在几步外,悄然打量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公子。祸首似乎心情甚好,低声笑道:“想看便看,无妨。”

      这一言仿佛一道定心针,其余人闻言,一股脑上前将御无愆围住,像围观什么奇珍鸟兽般品头论足。胆大些的见他毫无反应,便动手动脚起来。祭司见了,担心这群乌合之众作出失礼的举动,欲上前阻止,祸首却抬起一只手,缓缓摆了摆,示意无妨。众人一见,便仿佛得了默认,更是放肆,有人拿起御无愆腰间玉佩,有人摸一摸他头上周正的玉冠,更有甚者,伸手欲取他背后长剑,嘴上还笑道:“老三,快看这把枉寻,老子早就听说——啊!我的手啊啊啊!”
      话说到一半,嬉笑变成惨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人去拿剑的左手忽然爆成了一团血雾!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余人瞠目结舌,不由齐齐后退一步。御无愆仍是木讷的神色,如一根木头般戳在原地,众人猛地反应过来,转过身向着祸首的方向跪了一地。

      在场有这般能耐的,除了御无愆,当然只有一人。

      祸首撑着手杖向前迈了一步,兜帽顺势滑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少年面孔。
      正是伏兔,他满面寒霜,眉间一道赤色火纹闪灭几下,最终缓缓消失了。

      但此时没有人敢抬头看他,众人只听到头上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不要动他的剑。”
      别说去动枉寻,在场所有人连呼吸都快停止了——除了面露迷茫的御无愆,还有远处笑眯眯看过来的青衣人。

      伏兔又道:“过来。”

      他紧紧盯着御无愆,仿佛想用手杖在他头上来一下,但最终只是攥紧了手,强压怒火转过身,缓缓向前走。御无愆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三两步追了过去。

      待两人走远了,祭司全身打着哆嗦悄悄抬眼,首先看到的,却是草地上一道长长的红痕,仿佛一道残忍的披风,一直蔓延到几丈外黑色人脚下。
      他颤抖着伸出手,摘了片草叶一捻,满手粘稠血腥。因为祸首身着黑衣,即便染上其他颜色也不明显,加之他方才心情激奋,所以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那远去的黑色衣摆上,竟浸满了鲜血。

      正呆愣间,被派去望风的一人气喘吁吁从林中跑出来,一张刀疤脸上满是震惊:“不、不好了……不对,应该是太好了!林子外那些,那些修士,竟,全、全都死了!碎了一地,连谁是谁都分不出了!可吓死俺了!”
      喊过后,方才察觉气氛不对,他捅了捅地上的一人:“你们跪在这做什么?”

      众人后背骤然窜起彻骨凉意,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

      断手的人还在地上打着滚惨叫,那边呼天抢地,这边却是一派岁月静好。苍靠在灵筠荫下,撑着脸颊,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向他走来,一俊朗一清秀,若不是扑鼻的血腥味有些呛人,也算养眼。
      走近了,黑衣少年主动寒暄道:“见过师叔。”

      苍直视着光洁额头下略带阴鸷的眉眼,明知故问道:“想必,你就是伏兔了?”
      “是。”伏兔微微躬身,倒十分知礼。

      “不必多礼了。”苍扶住他,和蔼道,“老人家当年入世得早,后来从凫徯那边听说,沧尘子又收了个小娃娃,可惜一直无缘会面,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伏兔亦微笑道:“晚辈才是,一直敬仰师叔名号。”

      两人温声细语言笑晏晏,仿佛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苍拉着伏兔的袖子,上下打量一番,道:“老人家听说你是受了心魔蛊惑,遂不得不与魔共处,本忧心你清醒后宁死不屈,被严刑拷打——”

      伏兔不着痕迹抽出袖子:“并无任何蛊惑与胁迫,我是自愿与祸首为伍、借他身躯的。如今师叔与我们是同谋了,晚辈才出面一见。”

      “怎么,难道凫徯待你不够好?”苍道。

      “这世上许多事,并不是仅以‘好’或‘不好’便能衡量的。”伏兔滴水不漏的回道,微一躬身,“师叔,请吧。”

      千顷筠海,只有筠灵能在其中辨别方向。苍点点头,带领两人进入筠海,行了没几步,忽地停住手,叹道:“唉,老人家也想走快些,奈何手脚无力……”
      御无愆仍是一脸茫然跟在后面,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伏兔瞄了一眼他那看起来风华正茂的师叔,知趣地绕到轮椅后方。

      筠海的砂石地面柔软起伏,瘦弱少年一手拄杖,一手推轮椅,不免走得跌跌撞撞。随着车轮倾轧过一道土坎,银发上的竹簪轻微一颤,苍稳如泰山端坐前方,状似歉意道:“惭愧啊,老人家年岁已高,着实无法,只能劳烦少年人。”
      轮椅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见青衣广袖随风飘舞,仿佛好不惬意。

      伏兔咬咬牙,握紧了手杖,笑道:“无妨。”

  • 作者有话要说:  苍——干啥啥不行,气人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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