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16章 与你无关 ...
-
乌苏璃极慢极缓地往后挪动着，也不管身后还有易景清这个高手挡着，仿佛在她眼里，只有凌笑语这么一个对手。
凌笑语眼中忽然精光一闪，抓住乌苏璃的另一只手，用力一捏，又是“咔嚓”一声。
“呃啊！”乌苏璃惨叫一声，登时扭曲了脸，她的另一只手也废了！而在这只手的指尖，一簇黑亮的小虫团窸窸窣窣地蠕动着，蓄势待发。
“你不是因为蛊术不如我才不对我用蛊，而是你知道，对我的体质，只有这种——以鬼蛊手法施展的顶级傀儡蛊，才能让我中招！”凌笑语眯起眼睛，紧盯着瞳孔慢慢收缩的乌苏璃，“只有一个人，知道我这体质该如何下蛊最阴毒，知道我忘了事，所以在我眼皮底下各种搞事……乌苏姑娘，这步棋你下得真是大胆。”
“她什么时候不大胆了？”易景清走上前来，漠然望着脚下的女人，一字一句道：“乌、苏、屏。”
女人愣了愣，随即慢慢地笑了。“乌苏屏已经死了。”
“是么？”凌笑语懒懒地道，“可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被姑姑压迫做了十几年苦力的小姑娘，居然有超过三十年功力的蛊术水平，而且在即将与意中人成亲的时候，把自己送进天牢，操控未婚夫在外杀人，操控天牢内所有人作为你出逃的掩护，而这所有的掩护，都是为了引来我，杀掉我？”
“你从小培养乌苏璃，用蛊术慢慢改换她的容貌，使她与你容貌相同，而且让她拥有与你一样的生活习惯，潜移默化地把她培养成你的替身，只为了终有一日的李代桃僵。”易景清目光如炬，“兰芷坊中你四面楚歌，所以你动用了这个替身，在你将乌苏璃用傀儡蛊控制住后，凌笑语出现了。或许她无意间触发了什么，于是李代桃僵的逃生计划，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刺杀任务。”
“不不不，有一点错了。”凌笑语摇头纠正，“她二人若生的一模一样，黄镜天一定会提及，况且我那天看到的两位乌苏姑娘，只有三分相似而已。你用易颜蛊换了脸对吧？怪不得内火焚首的法子不管用，一副身体里有四种蛊虫，鬼蛊、阴蛇蛊、傀儡蛊加易颜蛊……四种蛊虫下在一人身上，你倒真是恶毒！”
“这重要么？”易景清皱眉。
“很重要！我一直怀疑你那天在骗我，你就是在找借口刁难我，其实根本没到一刻钟！”凌笑语愤愤不平。
“我早就看出你浑身上下都是问题，真让你成功解了蛊，这些问题指不定哪天会再爆发，提早解决好安心。”
“放屁！你也是个嘴皮子镀金的货！”
“你再口出秽言试试？”
“……乌苏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怕一不小心又被他吊一吊的凌笑语同学扭头，凶神恶煞地质问。
乌苏屏一直闭着眼睛，听二人对话，闻言轻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
“乐康五年我六岁，便已认识你，你既是我半个师父，十年精心谋划栽培，你到底在算计什么？”凌笑语揪起乌苏屏的衣领，眼睛阴狠寒亮如出鞘的利刃， “为何谁都不找，偏偏找上了我？”
“……任务失败。”乌苏屏忽然说了一句话，双眼开始变得黯淡，脑袋微微后仰。
凌笑语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乌苏屏！你给我停下！停……”
话音未落，熟悉的危机感遍布全身，凌笑语立马一把将乌苏屏的身子抛了出去，只见从乌苏屏的七窍慢慢钻出一片密集红黑的小虫子，每进一分便衍生一倍数量，少顷已爬满了全身……当有暗影卫挥舞着燃烧的嘉草驱赶这些小小蛊虫时，这些可怕的蛊虫已经将乌苏屏的血肉噬咬殆尽，所过之处，白骨森森。
寂静夜深，西风起，腥凉透骨。
易景清看向凌笑语，那少年却双眼通红，红得仿佛与她身上的红衣一色，她将牙根咬得格格响，来平息心中翻腾的怒火。
“又是这样……”她双拳颤抖，怒极大吼，一脚便把墙根踢出了个洞，“又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
败局！又是一次掏心挠肺的败局！
看不清目的，看不清始作俑者，看不清前路！解了一个谜团，却有数不清的下一个谜团等待着她，日夜折磨，掏心挠肺！
乌苏屏死了，但鬼蛊不会停止作用，而她作为养蛊之人，肯定早就有了防止后人摧毁鬼蛊的方法，把她化成灰都不管用！
怎么办？本来已经胸有成竹的计划全乱，难道真的要杀光这里所有人？
“大人，小人有办法，解除鬼蛊。”
众人皆一惊，凌笑语和易景清同时回头，望向出声的那人，竟是一直在后方看着的黄镜天。
这个剽悍勇猛的汉子内心细腻，为了未婚妻一度流泪，至少在一众暗影卫看来，是无甚男子气概的，但此时他深深一叩头，再抬首时，眼神中的平静凄清却苍凉如老耄。
“鬼蛊可以转移，二公子，这门蛊术你是练过许多次的。”黄镜天看向凌笑语。
凌笑语下意识点点头，又皱起眉头。
只要找着一个没中蛊的人体来承载乌苏璃和乌苏屏身上的鬼蛊，再割下人头以内火焚烧，便可解除鬼蛊的作用，阴蛇蛊没了源力，自然会失效……原本天牢里有大把的替死之人，可这一暴动，倒没有一个人可以用。
“小人愿代之。”黄镜天深深一叩首。凌笑语后退一步，连易景清都微微惊了。
“你……你知道这是送死吗？”凌笑语抿了抿唇，终于问出口。
“小人知道。”
“那你为何……”
黄镜天微微笑了，眼中依稀有亮光：“二公子，我是凌渊军的兵。”
凌笑语忽然没了言语。
“我犯了错，误将毒妇作好人，连累了凌渊军的清白，辜负了凌帅的期望。”黄镜天揉了揉眼睛，强笑道，“二公子，您不知道，凌帅喜欢烤肉，他最喜欢给我们这些小兵烤肉吃，而我……也最崇拜凌帅。”
“军人应当如何自证清白？唯有魂碎沙场，报国为民，我却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请二公子，请各位大人，成全我自证之心。”黄镜天又是深深的一叩头，“让我最后一次证明给你们看，大晋的军人，永无叛国之心！”
凌笑语久久的沉默着。
私心里，她并不想这样做。
乌苏璃一生都作为乌苏屏的傀儡和替身而活，这个女子已经做了她的刀下冤魂，她不希望连她的未婚夫，都要为乌苏屏闯下的祸牺牲。
但是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军人……她怎么拒绝？怎么驳回？
“求你，二公子，我求你。”黄镜天抬起头，眼神里满满都是恳求，“让我最后做一回军人，做一回英雄。”
若是寻常人和寻常时候，凌笑语难免鄙夷一番这话，只为虚名，只为尊严，便舍命而去，何等愚昧？但此时此刻此番话，她只觉沉重。
有些人的尊严荣耀，不可摧毁践踏，亦不可轻容忽视。
“你真的想好了？”凌笑语一边问，一边双手交合，准备施蛊的手法。
“是。”黄镜天答道。
她忽然一窒，轻轻握起了拳，悄悄生了一丝下不了手的软弱。她环顾四周，更远的地方，无数被阴蛇蛊颠倒折磨的人在凄厉惨叫，绝望不已。更近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所有人……都在等待她下手。
易景清的眼神淡淡地，仿佛本就该如此。
真是的……她自嘲的笑了笑，这群家伙，谁会在意她的软弱？送上门的解药，他们巴不得她快点下手。还有她，她又有什么资格笑别人，心中无限怜悯又如何？今日下杀手之人，终究是她。
蛊师交流万物万灵以作蛊，心念流转之间便可成术，即便乌苏璃的无头尸体远在城南，乌苏屏的尸首已爆裂成块，于她而言，汇聚起来也并不困难。她用真气控制着汇聚起来的鬼蛊之气，一指捺在黄镜天眉心。
“二公子。”黄镜天突然开口。
“嗯？”周身真气已布下，冽风渐起，凌笑语并未分心，轻声应道。
“阿璃……是无辜的是吗？”黄镜天闭上眼睛，浑身发颤，“她不是细作，她对我，不是做戏，是吗？”
凌笑语皱了皱眉。
她压根没有与乌苏璃有关的记忆，也根本不清楚乌苏璃对乌苏屏的计划知道多少，可乌苏璃确确实实，参与了谋杀盈月的行动，自主或是被迫？世间已无人知晓。
“她是无辜的。迫于形势，我才杀了她。她，不是细作。”凌笑语缓缓道。
易景清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黄镜天满头大汗，眉头紧皱，正努力地接受着凌笑语灌注进来的鬼蛊，闻言，竟咧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个，可怜人。她……她在等我，去娶她。”他一边笑一边大声道，“谢谢……谢谢你。”
黄镜天一声长吼，整张脸顿时变得煞白如鬼，浑身的生气仿佛都散了去。凌笑语一抽手，后退了几步，看着这汉子生生成了半人不鬼的样子，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一直在身后的易景清抽出身侧护卫的长剑，走上前去，将那剑柄塞到凌笑语手中。她一惊，恼怒道：“你做什么！”
“闭嘴！”易景清低吼一声，动作却未停。
他的手掌裹住她执剑的手，握着她的手抬起了剑，一下挥砍而出，剑锋染血，人头落地。他指尖递出，一簇内火火苗便抛了出去，将那人头熊熊燃烧，直至成灰。
四周充斥的不似人间的惨叫声逐渐平息了。
他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没有松开。
“此番杀手，是我所下，与你无关。”易景清说完，撇下她的手，也不顾凌笑语呆怔的表情，负手离去。
凌笑语低着头，耳边残余着男子绵密的气息，潮潮热热，一如此刻心中的翻涌。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中修改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