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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变 ...

  •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长乐京又一次笼罩在黑夜里。方缘半天没有进食,本想接受王子的邀请顺路去鸿胪客馆用饭,但南宫绫急着回宫,方缘便同她一道。

      “宫里有人在等我,回去晚了怕是不好。”南宫绫解释道,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方缘也有话想和南宫单独说,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挑着宫灯前行,影影绰绰的火光笼着她们的身形模糊虚幻,南宫边走边道:“今天突然把你拉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了,还好事情解决了,切谢。”

      方缘摇头,双掌并拢哈了口气,“要是真解决就好了。”

      ——她总觉得还有地方不太对劲。

      南宫绫瞥了她一眼,“右武卫和大理寺已经去拿人了,之后自有分晓,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嗯。”方缘想了一路,还是想不出有哪里不对,便放下了,转向嫌疑人,“羽林军直属皇帝,平时只负责皇宫内的禁卫,除了皇帝旁人调用不得,看来……”

      “慎言。”南宫绫低声打断,这里是宫城内,即使帝后之争路人心知肚明,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两人又静默着走了一段路,南宫绫方轻声提点道:“皇帝陛下病重,这段时间都是皇后一直在身边近前服侍,哪有精力和时间调用禁军?此事还不好说。”

      方缘点头,那个范信是右羽林军的兵曹参军事,应该是皇党,但党派之争复杂多变,真是皇党出手偷取经卷,也不一定非要用自己的人。

      方缘对此不太上心,但想到南宫绫——朝堂内外都说她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以掖庭罪奴身份得到赏识,名为皇帝嫔妃却日夜为皇后鞍前马后,是名副其实的内宰相,一时风光无两。

      可在帝后身边伺候岂是看起来那么轻松的?方缘不知道南宫绫在离开掖庭后经历了什么,现在的一切是她曾想要的结果么?也或许她从未看清过这位昔日好友。

      出了含光门街,两人便要分手,方缘拉紧了单衣的领口,“宫中路黑,小心些走。”

      “我晓得。”南宫绫听懂了,回身一笑,是义无反顾的模样,“你也是,这几日倒春寒,别着凉了,回去之后也顺便代我向夫人问好。”

      回到掖庭宫,没想到女官一直在等着方缘,今日旷了一天,必然遭一番责骂。方缘搬出南宫,这才逃过一劫。

      每到夜深人静,便是回忆和思念的时候。今晚方缘没有读书,而是跳上昨晚偶遇黑衣女子的房顶,背靠月亮坐下。

      上来之后才发现这儿景致不错,想她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竟没发现。

      白日里人流太躁,景色繁杂,夜晚则简单了许多,坊间的灯火明明灭灭,延伸到远目之地,如天上的星光倒泻下来,却比星光更真实,也更规整可爱。

      “看来只是一个随兴而至的闲人,我又妄念了。”

      夜风抚过方缘的发梢,又带着她的自言自语向前去了。

      * * *

      空荡荡的殿室一丝灯火也无,月光肆无忌惮地洒落,侵占每个能触及的角落。

      清风悠悠而来,却被突然拉进一圈气旋,白色剑影闪过,破空之声后,殿外树木的新发的绿叶便少了几片,而枯老的树皮上又多了几道剑痕。

      挽剑,收势。一个紧身胡服的女子张开眼,薄唇吐出一口浊气。

      “殿下,一切都很顺利。”

      不远处有青稚童音轻唤。

      “嗯……”胡服女子勾着领子让冷风灌入,散热透气后扶着腰走到廊下,“你说我们该准备些什么招待?熟水还是清茶,甜糕还是炙肉?”

      稚嫩的女声听起来硬邦邦的,“府里没钱。”

      “……”过了一会,胡服女子抬头望天,“听说虢州也发了洪灾,真是天灾人祸啊。”

      * * *

      第二天,方缘起了个大早,特意选了件好看的襦裙换下平时的素色布衣,准备去拜访阿爹的旧僚。

      方缘的爹方守仪当年任太史令,掌管史书编写和天文历法,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官,平日里参与朝政不多,倒是和一大帮酸腐文吏打得火热,仁义礼智信已经刻进骨子里,后来被皇帝以谋反之名下令处死,还有不少“好友”冒着风险多方照顾被充入掖庭的方缘母女。

      方守仪终其一生与书卷相伴,平生信奉“人无才不立”,虽然膝下只有一女,但从小教导经史百家一点也不留余地,方缘那时还小,便有学士上门拜访时说她有状元之才。

      可状元之才如今连科举的门槛都摸不着,方缘想上门问问,他们可还愿扶持一把。

      谁知她刚编出理由应付女官,南宫绫风风火火地来了,二话不说把人带上了出宫的马车。

      “怎么了?”方缘见南宫发髻有些散乱,衣容随意,脸上还带着些许潮红,便知她此行来得匆忙。

      “还是《大云经》的事。”南宫绫对着方缘没有顾忌和客套,一股脑说道,“昨天右武卫陪同大理寺去拿人,范信是找到了,可经卷不在他那里。人交给刑部连审了一夜,从他口中得知,确实是他里通扶国使臣卓力盗走了经卷,但就在前天夜里,经卷又被另一个黑衣人劫走了。”

      隐隐的,方缘不觉得吃惊,只把脑子转起来,快速消化所有的信息,“那个人……”

      南宫绫接话:“黑衣蒙面,看不出别的特征,而身手颇高,范信也因他受了不轻的伤。”

      范信是专司保卫皇帝的羽林军中兵曹,身手不必多说,连他都受伤了,对方武艺可想而知。

      ——难不成真让小王子说中了,是江湖人?可范信与卓力密谋,黑衣人如何得知经卷所在?皇帝病重,不省人事,那么范信盗取经卷的背后人又是谁?

      方缘心里打了个突。

      原以为是皇党为了给后党找不自在犯的事,现在看来还有几股不明力量掺和其中。

      “我说,这事和我没关系了吧?”方缘一抬头,不意外地对上南宫绫期待的脸,尴尬一笑,“马上就是春闱,我还要准备考试呢。”

      不管闲事,这是方缘四年的掖庭生活悟出的道理。世事维艰,能顾好自己已经不易了,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家里的阿娘,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

      而南宫绫自入宫以来,跟在皇后身边,见识过官场上的人心诡谲,倾轧攀附,看穿人心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我知道,这事和你不相关,你没必要为此惹麻烦。我也是偷懒,才想把事情都推给你。”南宫绫看似轻松地笑了笑,“本来我也想偷懒,可死了人,这事就大了。”

      方缘猛地抬头,“谁死了?”

      南宫绫唇边的笑意一闪而逝,她对方缘可以说最了解不过,和她爹一样,固守信义,兼爱,是她最大的缺点。

      “卓力,就是那个暗通范信的扶国使臣。”

      马车颠簸了一下,方缘不自觉地抓住自己的掌心,沉声道:“被杀了?”

      南宫绫从鱼袋中取出仵作的验尸单,“是毒死,他的房间里留有遗书,上面写着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扶国,对不起王子殿下,只能以死谢罪,现在大理寺初断为自杀。”

      “……果真?”

      昨天刚刚交代了叛逆盗图的使臣,当晚便死了,怎么看都有蹊跷。若是心中有愧,怎么会做出这种叛国的事?总不会是□□下手太重了,让他没有勇气活下去了吧?

      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不管,但卓力是方缘一手揭发的,有了联系,便没办法置之不理。

      “怎么查?”

      方缘的脑子已经开始运作,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可南宫绫一摊手,“自杀,没法查。”

      崩的一声,方缘脑子里的线卡了一下,才皱了眉,“不管了么?”

      “所有人都在忙着找《大云经》的下落。”南宫绫料到方缘会有什么反应,先一手按住了她的肩,“但这两件事是相通的,找到黑衣人,说不定就找到凶手了。”

      马车转向,车轮轱轱辘辘地行在宽大的街道上,四平八稳的一点也不急躁。

      方缘闭上眼靠在马车旁,捏了捏鼻梁,“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我能做什么?”

      南宫绫到此方松了口气,“听右武卫的一个禁卒透露,前天晚上□□和另一个都尉换值,不知为何,他在守值当中擅离职守,清晨右武卫再见到他时,他浑身酒气,似乎还受了伤。”

      “另一边,据公主府的嬷嬷们说,驸马在昨日晨间没有公主传召便硬闯公主府,还大发了一通脾气,好几个婢女都受了轻伤,之后……”

      “公主殿下如何?”

      南宫绫被打断了思路,微讶地看向方缘,想了想,道:“宣阳公主不在府内,应当无事。”

      “那便好。”方缘收了收背,向南宫歉然点头,“之后呢?”

      南宫绫一时并未多想,回归阐述,“之后便是四方馆内识破卓力,□□随右武卫前去抓捕范信,再之后便没人见过他。”

      抓到范信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真是可疑啊……

      “我一听说这些事,便来找你。范信还在刑部大牢,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阿缘——”

      方缘认真听着。

      “我想拜托你去查□□的行踪。”南宫绫双手交迭,俯身拜了下去。

      无论是身份还是私交,方缘都觉得自己受不起这礼,将人扶起,“我当然想帮忙,但我只身一人,还是奴籍,怎么去查一个皇亲的下落?”

      “去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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