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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蒲州 ...

  •   方缘全身的汗毛都在那一瞬间炸起来了。

      今年她一定是走了背运,遇上一个让她变得奇奇怪怪的公主,摊上蛮不讲理的皇后派下的任务,还要照顾屁事也干不成的异国王子!就不该给他讲那个鬼故事,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方缘心里想了不少,动手却只在一瞬,袖子里的匕首滑到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拔鞘就往身后一挥。

      砍到什么不知道,方缘只来得及见到一道黑影,然后便觉得手腕地骨头要断了,十分不争气地叫唤了出来。

      “啊——!”

      “停。”

      方缘真的一下哑了声,主要是这语气有点熟悉,再一看那眼睛,可不就是她以为失踪了的凌七。

      手腕上的伤一下就火辣辣了起来,“你打我干嘛!”

      “是我想叫你,然后你向我出手,我迫不得已——”

      经历了方才神经紧张的时刻,方缘的反应还是十分地快,“你明知道是我,不能用说的么?而且为什么下手那么重?”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方缘十分确信她是理屈词穷了,然后听见她不要脸地转移话题,“不说这个,这个村子已经空了。”

      方缘捏着手腕还在直抽气,一时也顾不上和她算账,“怎么回事?”

      很快,他们的人都被喊了起来,聚集在一处,问题在于,除了他们自己人,村子里的所有村民都不见了。

      稍晚些时候,斥候前来报告,他们自己留下警戒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晕了,但没有人受伤,他们带来的东西也一件不少。

      除了站在高处放哨的人,所有人都集中在里正家的院子里,源平君问道:“村民们都不见了,不管是他们躲起来了要害我们还是其他什么,我们要不要赶紧离开?”

      山谷多水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渐渐起了雾,雾气越来越重,隔了十步便看不清对面是人是鬼。

      这时离开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源平君不知什么时候把那条毛毯带在身边,此刻裹在身上,像一只发抖的鹌鹑,“那些村民们,会不会不是人啊……我听说有种鬼市,晚上夜幕降临突然出现,早上晨雾散去便无影无踪,他们会不会……也是那头的?”

      那头是哪头,方缘不用问也知道,眼下所有人都在一起,没伤没残的,顿时不害怕了,想想刚才,倒觉得有点丢脸。

      对着源平君道:“鬼市是为了那些见不得人交易形成的,和鬼没关系。”

      这时凌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有些欲言又止。

      方缘摸了摸手腕,问道:“凌七,你怎么说?”

      她抱着长剑,脚尖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走过来,“除了我们一个活口都没有,我挨个去看了那些村民的家,有些还亮着灯,穿到一半的针线掉在桌上,有的灶膛里还有火,炉子上的水还在冒泡,有一家桌子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温热米粥。”

      其他几个侍卫听到这些情况也纷纷附和,方缘听出点话外音,问:“你想说什么?”

      凌七神色不变,平静说道:“他们不是有计划地离开,像是突然消失。”

      “噫!”

      源平君突然嚎了一嗓子,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方缘闭眼松了口气,想象了那副场景,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大人正在喝粥,嘱咐孩子去灶膛添火,或许是在女人边在油灯下纳鞋底,边看着炉子上煮的水,可一个时间点突然来临,他们一瞬间都从原地不见了。

      这可能吗?

      可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解释这些突然进行到一半的活动?

      这可不是故意能做出来的细节,就算是故意的,目的是什么?没求财,不害命,难道一村人闲着没事玩失踪吓人么?

      “……我们这个世界其实不是单一的。”

      方缘听源平君在耳边叨叨了许久,总算听到点有意思的,转头听他说道:“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还有另外一群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比如说今天没有进这个村子的我们,在他们的世界,会遇到什么?”

      方缘拍了下手,打断源平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说,两个世界本来是各行其道的,但因为有些原因突然交叉了,村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还留在这里,或者……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突然一阵夜风,吹得人心里毛毛的,所有人都变得和凌七一样沉默,信不信源平君的话是另一回事,但对于现在未知的情况多少有些恐惧。方缘眯着眼看了一会源平君,突然问道:“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源平君下意思把双手往后一背,他不这么做还好,这么一来谁都能看出有鬼。

      不过方缘也不用问,叹了口气,“王子殿下,市井的本子少看一点。”

      前段时间迷的是江湖游侠,现在不知看得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书,一点王子的样子都没有。

      源平君被一群人盯着看,反而不怵了,站起身来,辩解道:“你们不信?难道你们不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牵着走一样吗?说不定我们就是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她操控着我们做这做那,村民也是她一句话就变没的,我们到死或许都不会知道,可能我们也都只是书中的角色罢了!”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此时源平君再扯什么,也都没人相信了,甚至一时间除了村民消失,没有发生其他怪事,大家的精神都有些疲惫,侍卫们纷纷打起了哈欠。

      如果说另一个世界还算一个比较离谱的猜测,那角色的这种说法则完全是瞎扯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书中没有感情的文字?

      想到这里,方缘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回事,刚才怎么会有被很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

      直到清晨雾气将散,陆续出去搜索的侍卫都回来了,翻遍了整个村子,包括周围的二三里地,别说是人影,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这也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方缘留意到,无论是在村民消失之前还是之后,村里没有一只鸡鸭,连耗子都没来光顾过。

      先前倒还没有太在意,后来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等到雾气一散,方缘便拉上举着桃木枝驱邪的源平君,头也不回地离开。

      离开山谷之后,他们一行人速度不减,赶了将近一天的路,终于看见前面人流不息的城门。

      古旧的城墙上刻着“蒲州”二字,他们到了蒲州城了。

      又是一天暮色将近,离城门关闭也不剩多少时间了,可还有不少人在进出。不,仔细一看还是出来的人多,进去的人少,而且城门口竟还有守卫在盘查。

      方缘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只抓紧时间往城门口赶,一路上风尘仆仆,马车里马背上都被颠得不好受,等到了门前,颇有些狼狈之态。

      到了门前接受盘查,源平君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那守门的侍卫大哥,“你们是人不?”

      瘦高个的守卫在这站了一整天了,被太阳晒得直冒火气,“是你二舅老爷!”

      源平君先是一乐,随即又变了脸,“狗东西,你给本王再说一遍!”

      方缘也钻了出来,把那惹祸胚往里一按,打了个圆场,“有话好好说,他的二舅姥爷可不是你能冒犯的。”

      “大爷我管他!你们,马车留下检查!”说着,就招呼了几个守卫过来,要来拉马。

      身边凌七向来不多话,直接拔刀。

      方缘一边把她的刀柄按回去,一边表明身份,让另一个侍卫掏出了禁卫的腰牌。一番鸡飞狗跳,才避免了一场城门血祸。

      马车被放行后,源平君还撩开帘子指了指想当他二舅姥爷的侍卫,瘦高个的侍卫赔笑送走了他们,转头对一个手下道:“跟着他们,报告太守。”

      到了驿馆,一行人才真正歇下了。

      方缘昨夜一晚没睡,今天又奔袭了一路,实在累得够呛,沐浴之后躺在床上便不想起来了,连晚饭都是凌七给她送到房里来的。

      好在一夜安睡。

      第三天,差不多养好了精神,方缘来到前院时,凌七和源平君正在一张靠窗的桌边用朝食,见她过来,招了招手。

      方缘顺利加入,拿了一个红糖馒头,听他们聊天。

      凌七说今天要去采办些东西,带在路上用,末了瞧了方缘一眼,方缘瞥见了,当没看见,咽了一口馒头,答了源平君的话,“见不见本地太守都无所谓,王子殿下要去便去,不过我还是待在驿馆里,等你们。”

      说完,冲凌七笑了笑。

      ——想让她付钱,没门!

      凌七那个死扣的德行和公主如出一辙,可公主好歹事后还还了,而且是借银子还金子,凌七欠她的二两到现在都没着落呢!

      不过也没办法,凌七比她还穷,他们这一行人里,唯一有钱的——

      “你们看,那边好像出事了。”

      源平君不知道两个人把渴望金钱的眼神投向了他,此刻正望着外面,道:“百姓和官府好像打起来了。”

      方缘视线往外边一看,街道对面好像是一处官衙,此刻聚集了不少百姓,喊声震天,不知在叫些什么,官衙门口还有更多的官差,手里拿着长刀和长戟,把人拦在外面。

      百姓闹事,可大可小。方缘低声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一个驿夫正在打扫,吏服因为常年的扫洗工作脏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闻言向外张望了一眼,见怪不怪道:“早春的时候发了大水,好些人死了,没死的也丢了田地,都跑到城里来讨生活,哪知道城里也吃不上饭,这不天天都在闹。”

      听到这话,方缘心里大概有了底,却还是问道:“我知道这事,听说朝廷还拨款赈灾了,眼下洪灾早过去了,怎么还有人吃不上饭?”

      “哪里是天灾过去了,是该死的都死了。”

      源平君握着拳头,一副要打抱不平的样子,说道:“你说说,都是什么情况。”

      “哎,这位大人。”驿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咱也是吃官粮的,可不敢乱说话,见谅见谅。”

      说罢,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源平君哎了几声也没把人叫回来,这也不怪他,谁还不是讨生活的可怜人呢。方缘把目光又看向窗外,来闹事的大都是没有活路的人,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几天没吃饱饭的样子,还有几个跟着跑前跑后的孩子,连衣服穿都没有,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架子。

      没一会这边的动静闹大了,只听一阵鸡飞狗跳的马蹄声,从另一边跑来一队士兵,把闹事的人通通围了,刀剑出鞘,拿下了那几个带头的人,等到他们走后,不一会人群都散了,衙门口又恢复了清净,附近的住户和商贩们好像也都见惯了这景象,该做饭的做饭,该叫卖的继续叫卖着没人买的东西。

      幽幽叹了口气后,方缘突然预料到什么,在凌七起身的同时,就往自己房间跑,可她还没走到后院,就听见身后源平君喊她:“方缘!我们去问候一下那个狗官!”

      天灾是老百姓都不愿意遇上的事,可却是某些官员发财的机会,几万两的赈灾银,到老百姓手上的能有多少,可全凭当地父母官的良心。

      这蒲州的太守还剩下多少良心,看每天在衙门口闹事的百姓就知道了。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事不归我们管。”方缘挡在门前,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我只是一个七品的小官,见到太守大人还要给他作揖,你是扶国王子,怎么能插手大周的政事?”

      源平君耷拉着脸,却还知晓几分轻重,“那就没办法了么?”

      方缘其实不想管,但奈何要给这位王子一个交代,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写封信送给南宫,她或许有办法。”

      本以为这样可以劝走这个多管闲事的王子,谁知他不知哪根筋跳起来了,道:“我们私底下去给狗官一个教训!”

      方缘的手都抬起来了,又放了下去,她刚才居然想把王子给敲晕了事。

      再也不想理他,方缘顺手把门关上了,好在源平君还有几分能和脸相称的君子修养,没有砸门而入。

      在房间里躲了一天,等到凌七回来时,方缘才下楼,顺带把写给南宫的信交给驿丞,回来路过源平君房间时,见他屋里有个哭得十分凄惨的姑娘。

  •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那一段,其实是突发奇想,不过真的希望有很多双眼睛能看到方缘(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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