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结 ...
-
方缘说话前,先按住了公主要喝酒的手,“殿下有伤在身,还是别喝了吧,实在馋了……”
她还没说完,便见公主脖子一仰,干了。
方缘:“……”
——这叛逆公主。
公主既被看破,便扶着腰到一边的软塌上躺着了,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方缘的一番好意被扔进沟里,也不着恼,慢条斯理地道:“去别居见殿下时,我一进去便打了个喷嚏,那是因为殿内熏着浓重的熏香,当时留了个心眼,觉得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味道。后来公主近身时,我从殿下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加深了我的猜测。”
“没想到你这个方脑袋这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公主心有七窍,说一分她便能猜出三分来,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所以那日在街上,你故意扶了一把我的腰,也是在确认伤势?”
方缘伸出手来,虚空握了握,像是在回想手感,点了下头,片刻后又摇头道:“主要是气味,近了更加明显。”
“你是狗么!”公主磨了磨牙,要不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光这几句话,她肯定要把人的脑袋垂扁。
方缘抿了抿唇,倒是没有出口反驳,主要是觉得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嗅味道,还当面说出来,本来就十分不妥,像、像个……反正不是正经姑娘该干的事。更何况那个女子还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呢,她不惹事,不惹事……
折让公主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便不与她纠结这些了,“好,本殿受伤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接下来要说的话可重要了,方缘坐在小桌边,偏头看了看,觉得和公主离得有点远,便把凳子搬到离公主三步的地方,坐好了,这才道:“我接下来所说的,一部分是推测,没有实证,或许有错漏,公主听听就好。”
“那个盗贼,也就是——她。那天晚上,因为第二天经卷要送入宫中保管,所以她挑了那晚动手,要劫走经卷。她原本的计划是用准备好的盔甲混进守卫中,见机行事。可临时计划有变,导致那副盔甲没有用上。”
公主十分尽责地当好自己捧场的角色,“怎么有变呢?”
方缘接道:“她突然得知,经卷早就被人拿走了,里面放的是假的,而她也知道了真的在哪里,于是直接去找了范信,和他动手,将人打伤后拿到了真的经卷。”
“听起来很顺利。”
“不,意外出现了。那晚在皇城当值的□□发现了她,和她动手,这回是她受了伤,无意中闯进了罪奴所在的掖庭宫,还和一个奴婢起了争端。”
公主突然打断,笑道:“等等,那能叫争端么?”
方缘想起自己还没出招就被打昏过去的经历,龇了龇牙,“那不是重点。”随即平复了语气,道:“重点是,她偷了经卷之后,将它放在了公主府。”
公主笑意不减,“为什么呢?”
“因为她的目的就是嫁祸□□!”方缘突然提高了语气,“当然不能放在□□家里,因为那样太明显,会引起别人的疑心,因为没有贼会把烫手的山芋藏在家里等着被人发现。”
“哦?”
“能够名正言顺出入公主府的,除了那些仆婢,只有公主和驸马。”方缘仿佛知道公主要说什么,抬手挡了一下,继续道:“公主久不回府,自然免除怀疑。就算没有传召,公主你也能让□□在那一天出现在公主府,只要□□出现,那他就洗不清了。”
公主也知道方缘要说什么,撑着脑袋等着她的结论。
方缘吸了口气,“公主,偷走经卷的人是你,目的是为了嫁祸给□□,然后与他和离。”
方缘垂下眼皮,“因为下嫁给他是当今皇后的旨意,除非驸马有大过错,否则礼部是不会同意和离的。”
而且公主必须是“被迫”和离的,这样所有人才不会怀疑公主别有用心。
面对方缘的诘问,公主没有否认,起身拍了拍手,待方缘抬头,便道:“我也有三个问题向方姑娘请教。”
方缘坐正了身体,表示洗耳恭听。
公主举起修长的食指,“第一,我是怎么知道经卷被换了的消息?范信和使臣间的来往应该十分秘密才是。第二,相信你已经查过武库署和京中大小铁铺,找到丢失或者打造的记录了么?第三……”公主身体向后靠了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前面方缘还认真听着,后面听公主语气变了,顿时捏紧了手心。
公主以为,她是来勒索的么?
方缘站起来,看向端坐在卧榻上的公主,俯视的角度让她多了几分底气,“我说了我没有实证,既然您贵为大周的公主殿下,那总有办法解决前两个问题,不然您又是怎么知道从□□手中买官的人那日会在青楼集会的呢?”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方缘也不知从哪烧起来几分火气,“我什么也不想得到!”
说罢,也不看公主的脸色,转身就走。
公主能看到方缘故意挺直的背,嗤笑了一声。少年人总是热血过头,还自诩正直勇敢,陶醉在自己的正义里,这样做能得到什么,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淡泊名利么?
室内静了下来,被夕阳的余晖铺满,仿佛刚才的一番讨论都是一场虚幻,这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曾造访过。
公主摇头,捏了捏眉心,叹了口长气。
实在静得令人耳朵发疼。
但也正因如此,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听着很是明显。
公主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发脾气梗着脖子离开的方缘,现在又重新在桌边站定,眼神不看她,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摆的模样,很是滑稽。
她便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方缘。
方缘大约也晓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不太好,手向前伸了几次,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在公主的死亡注视下用手指勾走了那一锭金子。
方缘舔了舔唇,像是辩解一般小声道:“这本就是我的……”
公主眨了眨眼,还是盯着她。
方缘能感觉到自己脚底板都出汗了,在靴子里又黏又闷,也不得透气,半晌道:“就……还有个问题,那个扶国使臣,也是公主杀的么?”
“不是。”公主回答地十分干脆。
方缘猛地抬头,还以为公主不会理她,顿时心松了一下,习惯性的问道:“真的?”
“既然不信,何必来问?”
这语气果然是生气了。方缘顿时觉得她的存在十分尴尬,一时无话可说,出于礼貌还是谢了公主的邀请,然后揣着金子落荒而逃。
待方缘走后,室内突然响起一阵轻笑。
“这人是不是傻?”
笑了一会,公主对着面前的酒杯自言自语:“到底还是可惜了这一桌好酒菜,不如便宜了南宫大人?”
“谢公主美意,不过不必了。”
公主话音落下,便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她一身淡紫色的宫装,像是随时准备参加朝会,衣服袖口处的一朵梅花,给她添了几分孤傲和冷清。
正是皇后的才人,被称为内宰相的南宫绫。
南宫绫瞥了一眼兀自饮酒的公主,正色道:“我还以为她突然回来,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好友也掺和其中。”公主取出一张写着“经卷已调换,现往崇仁坊东西五纵绿柳巷第三宅”的字条,放到烛火上燃了。
“反正公主不是都替我扛下来了么?”南宫绫瞧了一眼燃烧的纸条,拿起刚才方缘没喝的一杯酒,还没送进口便被对面的人抢下了。
公主把酒放到一边,不喝也不看,“其他的事无所谓,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动手杀那个使臣?”
“不是我。”
此言一出,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在这件事上她们都没有必要撒谎,那难道说还有另一股力量纠缠在里面?他又都知道些什么?
“说不定就是自杀,是方缘想多了。”这种事情想也想不明白,还有可能自己吓唬自己,南宫绫将这话说给公主听,也是说服了自己。
“总之,”南宫绫起身总结道,“我们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以后各归各路,今天来只是想说一点,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再把方缘搅和进来了。”
公主沉默了一会,没说好与不好,问道:“你袖口里放的就是你的目的么?”
“与你无关。”
南宫绫拢袖,自方缘两次进出的门口离开了。
良久,屋内传出公主的暴躁的声音,震飞了树枝上归家的飞鸟,“啊……好烦!”
* * *
方缘就知道自己会从这件事中受益,果然,从公主府里回去的那天晚上,南宫绫就带着皇后的谕旨找她了。
原来是皇后念她查案有功,把她拎出掖庭,重新找了份活计。
送扶国使团回国。
方缘开始听着很乐意,后面就变了脸色,等到南宫绫宣读完毕,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绫也是一脸难色,“我也没想到皇后会派你去,但……总比你留在掖庭,明珠蒙尘好。”
方缘苦笑。
她确实一心想着离开掖庭——毕竟一直在这里只会一直被那个女官压榨。但她并不想远走他乡啊,从长乐京到扶国,一路上千山万水,谁知道会碰见什么,万一来了山匪,要钱还要人,又万一得了急症,没有条件医治……一不小心命都要丢了。
而且这一路跋山涉水不说,往返一程少则花费一两年,多则三五年都有可能。她怎么能放心把阿娘一个人留在长乐京。
“其实……是我的错。”南宫绫歉然开口道,“我本想在皇后面前为你请功,帮你离开掖庭,顺便找机会让你参加科举。可没想到……”
只怪她太心急,不该在床上和皇后提这件事。
她以为已经是事后时间,哪知道皇后殿下兴致未减,一句“方缘……”刚说出口,引得皇后殿下说出“既然她如此能力出众,刚好这里有份好差事,让她去做吧,你也好专心自己的事。”这种小孩发脾气的话。
现在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南宫绫就头疼,不,浑身上下哪都疼!
作者有话要说: 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