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女相：盛极而衰》易水莲花

4、柏林会议（四）

　　在会议召开之前，俄国就承认任何内容都是可以拿来谈判的。而英国则坦陈，大会的决议需要各国一致通过。这相当于给了俄国一票否决权。但是如果没有一个优秀的主席调停，需要反复确认争执的各种细节，它们还是会撕开彼此的旧日伤疤。
　　而奥蒂莉亚这个主席一开始对会议实在谈不上很上心。至少在迪斯累利看来，她的抱怨实在比较多。晚宴的时候，奥蒂莉亚正坐在他的左手边，迪斯累利顿时变得无比注重自己的用餐礼仪。奥蒂莉亚却不甚注重自己的谈话礼仪，她滔滔不绝和迪斯累利说的话，都是她不该透露的：
　　“在朝廷中办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相信那些王公贵族和大臣，甚至连君主都不大靠得住。”
　　要是威廉现在坐在宴会厅里，他多半是要被奥蒂莉亚气死在座位上的。而奥蒂莉亚还要再说上不少他的坏话：
　　“就比如我迟迟不愈的重病，并不是因为和法国的战争造成的后遗症，纯粹是因为皇帝的问题。他的种种行为都叫人难以忍受。君主就是这样，总是表里不一，让做臣子的无所适从……”
　　固然奥蒂莉亚的声音格外温柔，叫人听起来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但总是听她这滔滔不绝的抱怨也实在让迪斯累利尴尬和头疼。他只好违背礼貌的原则打断了奥蒂莉亚的话：
　　“我并没有遇到您口中那种君主普遍表里不一的情形，我效忠的是一位坦率又公正的君主，所有的臣子都爱戴她。”
　　奥蒂莉亚这才住了口，不再继续抖落威廉对不住她的那些事。但许多这样的情形累积下来，其他人渐渐开始怀疑这次大会能否成功结束了。至少德国驻俄国大使是担心的。
　　“大会开得很糟。除了我们之外，人人都在反对俄国。安德拉西奉承着比斯特菲尔德勋爵，他说的每句话都成了金玉良言，而且会投票支持反对俄国的所有决议。”
　　不过此时，奥蒂莉亚对待大会的态度忽然认真起来。她不再容许这些人相互扯皮下去，开始挥舞皮鞭，抽打着他们快速把会议往前赶。天气越来越热，她可不想留在柏林过夏天。
　　迪斯累利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去英国大使馆参加一个盛大的晚宴，但奥蒂莉亚五点钟的时候找上了他，并且开门见山地询问：
　　“关于某些争议问题，您这边的进展如何了？会议进程迟迟没有推进，我对此很是焦虑。或者有些问题上我们可以再妥协一下，您说是不是？比如说限制土耳其苏丹的军队这些问题。”
　　“考虑到俄国皇帝的感受，我们在伦敦已经就这个问题已经让步过了，限制是不可能退让的。”
　　“我可以把它理解为最后通牒吗？”奥蒂莉亚彬彬有礼地询问着，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
　　“我现在必须得去皇储那里一趟。但这件事我们应该好好讨论一下。您今天在哪儿用晚餐？”
　　“在英国使馆。”迪斯累利想着难不成奥蒂莉亚也要去英国使馆？
　　“我希望您可以和我共进晚餐。我六点钟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左手是英国大使馆，右手是奥蒂莉亚，选择哪一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迪斯累利立即做出了回答：
　　“好的，我们六点钟见面。”
　　“晚上比斯特菲尔德勋爵要来家里吃饭，你给我老实点，别闹出什么笑话来！已经在德国名声不好了，要是再被传扬到欧洲去，我的脸要往哪里搁？”想起家里那不省心的女儿，奥蒂莉亚匆匆会见完皇储，还不忘抽空回家严厉叮嘱玛丽。
　　“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本来就是笑话了。”玛丽作势用手帕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奥蒂莉亚顿时一个头三个大：
　　“你又要怎样？”
　　“我想让兰曹也一起来吃晚餐。”玛丽把眼泪一收，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母亲。奥蒂莉亚不得不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生的，自己养大的，现在孩子还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随便揍了，这才没有暴力解决这个不省事的女儿。
　　“你还和他有联系？我带你在身边为的就是让你和他断了联系！谁帮你传递的信息？竟然还敢让你和他继续联络？！”
　　“真爱是挡不住的！”玛丽的眼睛里又涌上了两包泪水，她把头用力一昂，活像个即将英勇就义的，她母亲最讨厌的社会主义份子。
　　“你给我脑子放清醒点！你要不是我女儿，不是克洛伊茨堡女伯爵，没有那一份嫁妆，我倒要看看他和你怎么个真爱法！”
　　“我要是没了这些，就更嫁不出去了！”玛丽直着嗓子干嚎，嚎得奥蒂莉亚头昏脑涨，只好唤来了长子：
　　“赫伯特你看好了她，别叫她给我闹出什么笑话！还有，再不许她和那个兰曹联系！家里的下人什么的你看紧点，谁也不许给她传递信息！”
　　这一连串严厉的命令下去，玛丽当场真的飚出了眼泪：“妈妈你真的希望我嫁不出去吗？”
　　“嫁不出去我养得起！”奥蒂莉亚昂首挺胸，大手一挥，“嫁不出去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与其嫁给兰曹，倒不如当初嫁给罗恩的儿子呢！”
　　说起罗恩，奥蒂莉亚忽然想到，他近年来一直缠绵病榻，自己总说要找时间去探望探望，但要不忙于政务，要不自己也在生病，总是没有时间。看看情况吧，如果大会顺利结束，时间上来得及，自己一定要去看看他的病情。
　　晚餐时，或许是因为奥蒂莉亚的警告，或许是因为赫伯特的死命看守，又或者是因为迪斯累利年纪虽大，但还颇有魅力，玛丽总算还算安静，这让奥蒂莉亚稍稍松了口气。不知内情的迪斯累利还大赞玛丽温柔娴静，颇具淑女风范。
　　在席间大家谁都没谈到政治话题，奥蒂莉亚倒是喝了不少酒，酒量饭量都叫迪斯累利瞠目结舌。饭后，他们两人去了书房，开始正式话题。奥蒂莉亚自己点了支烟，给迪斯累利也点上。他们面对面坐着，迪斯累利试图劝说奥蒂莉亚相信，其实所谓最后通牒并不是什么耻辱。
　　奥蒂莉亚任由他舌灿莲花，自己却在暗自算计着：她要在这次会议上保持自己不偏不倚的态度，不能因为舅甥关系偏向俄国，也不能因为同盟关系偏向奥地利。因此她已经采取了很取巧的表态：既支持俄国对黑海海滨领土的要求，又支持安德拉西把奥地利的军队驻扎在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和新帕扎尔的赞雅克。
　　然而现在俄国和奥地利的代表团都对她表示了不满，指责她偏袒另一方。这正是之前奥蒂莉亚最担心的事，正因如此，她才几次三番想把仲裁者的位子让给法国外交部长沃丁顿，只可惜对方并不上当，所以这位子还牢牢放在她的屁股底下。
　　大约还是要让俄国牺牲一些利益。奥蒂莉亚这样想着，英国人轻易不会再吐口了。只是俄国人一定会异常不满，如果能拖不妨先拖一拖。但也不能拖太久，天气越发热了，自己还想去泡温泉休养呢。
　　到底她没有给迪斯累利一个明确的答复，只说明天大会上讨论。第二天的会议上，首先发言的是那些在土耳其统治下谋求解放的弱小民族代表们。这叫奥蒂莉亚头痛不已，她一丁点不关注这些民族的境遇。土耳其人一说话她就心烦，希腊、塞尔维亚和门的内哥罗的待遇也一样。
　　而更叫她恼怒的是，英国代表团的副团长索尔兹伯里勋爵也来捣乱，他巧舌如簧地为那些在特拉布松和巴统之间流浪的□□部落谋求利益。奥蒂莉亚冷着脸瞪着递交上来的民族名单，这些民族居住在保加利亚，宣称自己的少数民族权利应当受到保护。她的手指在一个叫库袒-弗拉赫斯的民族名字上面停了停，一张脸都绿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库……库袒-弗拉赫斯啊。”索尔兹伯里对这些民族表示出了过分的关切，但却要搜肠刮肚才能记住它们的名字。
　　“库袒-弗拉赫斯？”奥蒂莉亚的尾音扬得高高的，声音里充满了一股子嘲讽讥笑的味道，“这个词只能予以删掉。”
　　话音刚落，她便提起笔，在名单上重重一划，把这个民族勾掉了。这个举动叫在场的其他小民族代表沉默不语，他们看得很清楚：奥蒂莉亚是丝毫不关心下面人的幸福的。
　　奥蒂莉亚却不关心那些无足轻重的人怎么想，她把玩着那支笔，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在座的代表。她现在对安德拉西感到失望，这个家伙和自己刚认识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也不喜欢索尔兹伯里，那完全就是个我行我素的狂徒。土生土长的英国贵族理当是迪斯累利这样子，虽然他是个犹太佬。
　　哥尔查科夫不用说，更是惹人讨厌。奥蒂莉亚暗暗瞪了他一眼，这个糟老头子之前借口生病，不肯来参加重要的会议，结果却被人看见坐在旅馆阳台上吃草莓。他还不如舒瓦洛夫，至少舒瓦洛夫承担了他不愿承担的全部责任。
　　她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英俄两方唇枪舌战，彼此不肯在保加利亚的问题上相让。她正想着该从何入手调解时，哥尔查科夫忽然倚老卖老地站了起来，咔嚓一声把手中的拆信刀摔在了桌上。
　　奥蒂莉亚一愣，正要说什么，哥尔查科夫已经扭头离了场。而这时，迪斯累利也一推桌子，装模作样地站了起来：“快去预订车票，我们这就打道回府！”

---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彻底从贴心小棉袄变成了黑心棉~
妞妞：现在塞回肚子里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迪斯累利那时候和宰相处的敲好，一股gay里gay气的味道~~当然，迪斯累利表示宰相声音甜蜜，体型像怪物……
妞妞：你才是怪物，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威一弱弱看：其实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