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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羽阳视角】 沈燕澜不知道的那些事(五) ...

  •   羽阳自从改修剑宗时便已知道,扶光剑法的精妙之处并不在于剑招,而是在于双剑契合。他与沈燕澜同习这剑法已有四五余载,却依旧是进益平平,归根结底,终是因为他和对方实在是没有什么默契可言。
      他有时甚至不知对方究竟想不想继续将这剑法练下去,若是不想,当初何必大费周章将他从气宗要了来,若是想,又为何终日懒懒散散,丝毫不求上进。
      他这么想并不是没有道理,那扶光剑法中有一招“素月流天”,需两人以剑气相互催动,威力极大,可是单这一招他们就已练了小半个月,毫无进展。
      这日沈燕澜又练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忍耐不住,很丧气地将剑丢开,嚷道:“不练了不练了,我要去问问师父,从哪里想出这么磨人的剑法,分明是故意消遣我们。”
      羽阳对他这无赖行径已有些习惯,故而只用琢光点了点他脚边的剑,冷声道:“练剑的时辰还未结束,捡起来。”
      谁知沈燕澜非但不捡,反而一屁股坐到地上,哼哼唧唧地道:“整日整日就知道让我练剑,我都累死了。”
      他如今年岁渐长,心性虽不见成熟,身形却是变化颇多,已长得身长玉立,体态风流,尤其是眉眼间稚气退脱,眼睫愈发乌黑浓秀,衬着眼角那鲜红泪痣,偶一抬眼,便是秾稠绝艳的一幅画。
      羽阳有时觉得他很像是一株桃花成了精,灼灼其妖。
      这株桃花又摇晃着枝条,叽叽喳喳说了几句什么,羽阳并未听清,而后就见对方忽然站起身来,拖长了声音唤他:“羽阳——”
      羽阳顿时后退了一步,他最怕沈燕澜这样叫他,只是寥寥两个字,被叫得千回百转,听得他心里一下就乱了。
      沈燕澜看他后退,还以为他破天荒听了自己的话,立刻弯腰捡了剑:“那就这样说好了,今天不练了,这招我们改日再练。”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谁知羽阳一剑探到他面前,阻了他的路,口气很不好地道:“时辰未到,不许走。”
      沈燕澜见他如此严厉,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负气般扬剑出鞘,故意道:“好好好,今天不练会,我们谁都不许吃饭。”
      羽阳听了,暗自有些好笑,他们道门服气辟谷,几天不吃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对面这家伙又懒又馋,只怕熬不到午时便要喊饿,说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谁赌气。
      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一板一眼地与对方练剑,而沈燕澜大约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很快便露出后悔不迭的神色,剑招也愈来愈快,像是急着要将这招“素月流天”学会。
      其实剑招并非越快越好,譬如天山剑法凌厉,自然要快,逍遥派剑法却是走的飘逸一路,需要时快时慢。使这“素月流天”时,沈燕澜便该慢些,才好与羽阳的剑势相互荫蔽。
      羽阳见他越练越不像话,刚要出声提醒,忽觉一股利风袭来,竟是沈燕澜的剑气偏了半指,直劈到自己面前。他立时侧身避让,饶是如此迅速,依然被那剑气削到肩头,在他所穿的白色道袍上撕开好大一处裂口。
      沈燕澜像是吓了一跳,慌忙扑到他面前:“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是我……我……”
      他急得满脸通红,手伸到羽阳面前,又不敢在他身上触碰,只犹豫地举在半空,半天才嗫嚅着道:“是我不好……”
      羽阳并没被他伤到,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再说就算受了一剑,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并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紧张。倒是沈燕澜那张桃花面涌出血色,愈发显得娇艳欲滴,看在他眼里倒是很有意思。
      他低头看了一眼肩上,很简短地道:“没事。”
      沈燕澜仔细看着他肩膀处的裂口,见确实没有血色洇出,这才稍稍放心,他迟疑了一下:“不然,你把道袍脱下来,我给你缝补上,怎么样?”
      羽阳立刻就皱起眉来,他是知道沈燕澜的,平日不练剑的时候除了吃就是睡,他连生个火都不会,又怎么可能会缝补衣衫。他虽这么想,却还是解开衣带,将外袍脱了下来,想要看看对方究竟能把这件衣服补成什么样。
      沈燕澜立刻伸手接了过去,而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到了,今日我们就散了吧。”说完,生怕再被拦住似的,拔腿便跑,一溜烟失去了踪影。

      过了好些时日,沈燕澜都没有将补好的道袍送来,羽阳料得那道袍下场不会好,故而也不多问。他只是奇怪另一件事,怎么这些天沈燕澜除了练剑的时候会露个脸,其他时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去后山那棵老松下吹云箎的时候再不见对方贼头贼脑地过来偷听,在三清殿打坐时也再没听到对方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说得他心烦。
      平日他总被沈燕澜扰得烦乱不已,然而对方不来骚扰他时,他非但不觉得清净,内心反而隐隐焦躁起来。
      天山虽然偌大,殿阁房舍却总不过就那么几百间,皆没有沈燕澜的踪影。羽阳坐在最高处老君宫的飞檐上,直等到天黑,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和另个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了回来。
      搭着沈燕澜肩膀的那个人,羽阳认得,是气宗今年刚入门的弟子,道号叫做凌青的。在他眼中,这个凌青相貌平平,武功更是平平,出身商贾之家,看来也并没什么见识,却不知怎么会和沈燕澜打得火热,两人看起来如胶似漆,正在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
      从前沈燕澜因知道羽阳偶尔会在这处檐上打坐,所以每每路过时便会向上张望一眼,然而此刻他像是全然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头也没抬地从檐下走过。那凌青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沈燕澜发出一阵大笑,而后两人便很快活地走远了。
      羽阳从上方垂目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很轻地冷笑了一声。

      过了不知多久,周遭夜色已经沉透,被冰雪覆盖的道宫殿阁皆隐入黑暗,羽阳孤独而长久地坐在那处的窄檐上,忽然觉得自己并非身处天山,而是依旧站在唐门深谷中的飞星阁上。
      唐亟那尖利的狂笑犹然在耳:“我要断了她所有后路,杀尽她至亲至爱,只有这样,她才会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幼时听到这句话,只觉三叔偏执太过,已近疯魔,现在想起,竟恍然觉出几分道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疑惑地伸到鼻间闻了闻,总觉得那里还沾着洗不去的血腥气。
      难道离开唐门这么久,我心里却和他们一样,也是个疯子?他很疑惑地想。

      羽阳不想成为疯子,所以暂且没有杀人,只暗中寻觅了那两人行迹,见他们不是在后山打猎烤肉,便是找个无人之地饮酒谈天,所谈的听来都是废话,倒也算是无伤大雅。
      羽阳算准了扶光剑法对沈燕澜来说颇为重要,暗想他再是荒谬,总不会误了每日卯时练剑,便决定暂且对那两人交好之事置之不理。
      谁想他刚打定这个主意,那沈燕澜便胆大包天,竟是连练剑也不来了。

      天山这些天连降大雪,天池内的水早已结冰,羽阳就是这样站在冰天雪地中抱剑等了一个时辰,从卯时等到辰时,越等脸色越是难看,待辰时钟声一响,他便提着剑飞身向沈燕澜栖身的那处院落而来。
      沈燕澜却不在屋内,这间屋子是他独栖之所,与其他弟子的房舍并不在一处,此刻屋内冰冷刺骨,显然对方昨夜根本不曾睡在此处。
      羽阳在屋内立了片刻,眸中寒光毕现,转身就向气宗弟子的屋舍而去。
      推开凌青屋门时,里间两个人正歪躺在榻上,勾肩搭背,亲亲密密地不知在看什么东西。见羽阳进来,凌青先是一跃而起,胆战心惊地喊了声:“羽……羽阳师叔……”
      羽阳根本不看他,只走向沈燕澜:“卯时已过,为何不来练剑。”
      沈燕澜显然也是吓了一跳,捧着什么东西爬了起来,正要支支吾吾找借口分辩,羽阳却已听不见他的话了,只垂目望向他手中的东西,目眦欲裂。
      只见沈燕澜手中拿着一副展开的扇面,扇子上画着两个赤身 体的人,唇舌相就, 身交缠,秽不可言。更出格的是,那画上的两人,竟都是男人。
      羽阳移回目光,又看向他身侧,只见榻上地上散落着一堆手绢,上面绘着的全都是这些粗俗图案。一想到沈燕澜一夜未归,与凌青趴在一起看着这些东西到天亮,羽阳就觉得耳中嗡鸣不绝,一股凉意直窜上天灵,让他几欲呕血。
      他抬起手中琢光,一剑就将那扇子和那些手绢全都斩成齑粉,若不是强行按捺住自己,他下一剑就要捅穿身后的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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