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宿命 ...

  •   萧琛忙着为明月公主遮风避雨,鲜少到长公主府看望薛思。薛思正赶着赴严崧的约。

      薛思在规定时间来到悦来客栈,正碰巧一群学子聚在一起,商量着要出门。

      严崧看到薛思来了,笑道:“薛兄来得正好,听闻大相国寺的签文最是灵验,眼看考期临近,大伙儿打算去大相国寺求取签文,不知道薛兄是否和我们一起。”

      虽然是来探讨学问的,但是既然赶上了,为什么不凑个热闹?薛思莞尔一笑,道:“好。”

      于是众人准备出发。严崧落了东西,回房间去取。唐解元、徐泾也在楼下。

      因为上次行卷的关系,众人都知晓薛思是当朝长公主之子,身份贵重。文人相轻,若是贸然和他打招呼,就显得要上赶着巴结权贵似的,学子们自恃身份,所以一时竟然没有人搭理他。

      薛思因为身份的缘故,走在哪里都鲜少受到冷遇,他性情洒脱,原不在意别人怎样对他,如今这样也正好。于是他饶有介是地观察起周围来:只见唐解元独自一人站着,正望着客栈的横梁发愣,也许是他周遭的生人勿进的气场太强,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走过,也没有同他打招呼。

      徐泾和各位学子关系都不错,有说有笑的。薛思冷眼瞧了一下,徐泾出手阔绰,许多学子的日常用品是他赠送的,也多次请客吃饭,难怪人缘这么好。

      薛思心里觉得有趣:唐解元、严崧和徐泾三人形影不离,平日里见地相似,但是三人却各有各的不同。唐解元是三人中才华最高的,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却恃才傲物,只有那些腹有诗书气的人才会得他高看一眼,所谓的文人习气。徐泾在才学上比不过唐解元,却出身富庶,出手大方,对于可能会对他有帮助的人刻意结交,手腕高超。严崧是三人中最寻常的一个,不比唐解元才华横溢,也不比徐泾长袖善舞,但是他遇事沉稳,城府颇深,能屈能伸,虽然不显,但是内心里有一股子出人头地的野心。若真的进了官场,只怕是此人最能如鱼得水。

      不多时,严崧从房间里取东西回来,下楼就说:“久等了,我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说罢对薛思歉意一笑,薛思回以一个不介意的笑容。

      一人说:“就等你了,可叫我们好等。”

      另一人说:“快走吧,再不走就完了。”

      于是众人便结伴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顺便抽签。

      眼看考期将至,各位举子自然十分紧张,求神佛保佑高中也是人之常情,孔庙祈福也有人早就去过,又听说大相国寺的签文一向灵验,于是结伴上香。

      既然大相国寺香火一向繁盛,来往的信众也多,其中就包括丞相千金。

      薛思这一次出门,正好路遇丞相小姐上香。

      丞相小姐上香自然有诸多侍卫护送,女眷又格外娇贵些。薛思与严崧等人在一众举子间,只遥遥地看见小姐的身影,小姐带了毡帽,从马车下来,看不清楚相貌,从显露出的身段来看,估计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听闻如今的夏丞相家中有一位工于诗书、才貌双绝的大小姐,夏相对她寄予厚望,就连东宫选妃也没有让她参加,只希望能在今年这一届的进士中选出乘龙快婿来。看来传说中的夏小姐,就是这一位了。

      见到美人,自然心驰神往,于是便有调笑说:“相府千金真是千娇百媚。若是中了这一届的状元,也许丞相大人就将小姐嫁与你也未可知呀。”

      又有一人说:“哼,就你这一副相貌,就算是中了状元,丞相大人也看不上。”

      那人说:“你欺人太甚。”

      两人闹作一团,又有一人居中调停,“好了,好了,没有影子的事,为了这个打起来,伤了情面,值得吗?”举子们毕竟是年轻人,这一打闹,显得活力十足。

      薛思看着众人打闹,觉得十分有趣。他是皇亲国戚,自然对相府千金没有什么想法。可是一旁的严崧也一副老神神在的模样,似乎不为所动,这就有趣了。

      薛思好奇道:“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是人生两大快事。相府千金名门之后,又貌若天仙,若是能促成好事,乃是两全其美。严兄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

      严崧岿然一笑,道:“丞相大人眼高于顶,想必他家的小姐,必然要嫁与天选之人。如今春闱还没有开始,这些人便肖想高中之后被选为东床快婿,这是凑什么热闹呢!”

      不想严崧如此严肃,薛思只得肃然一抱拳,道:“严兄高见。”

      “不切实际的事情,想也没用。”严崧慢慢解释道,“薛兄是天潢贵胄,想必家中早已定好了婚事,自然对相府千金没什么兴趣。”

      薛思只得笑着说:“不敢,不敢。只是相府千金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咱们光在这动动嘴皮子,恐对小姐声名有碍,这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某不敢为。”说罢低下头,似乎十分惭愧。

      听见薛思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严崧十分诧异,意/淫乃是寻常,可是在薛思心中,似乎又另一套标准,严崧摸不准薛思的心思,一时心中不快,面上仍是恭敬地,说:“薛兄德行出众,某愧不敢当。”

      薛思连忙摆摆手,道:“不敢,不敢。惭愧,惭愧。”

      严崧见薛思的确一副惭愧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不禁觉得十分奇怪:怎么长公主之子,性情如此天真无邪?

      不多时,相府一干人等便进入寺庙内室,望也望不见了。严崧与薛思本就站在偏僻处,是以他们的谈话也不被众人所知。

      众人去上香之后便三三两两地去找大和尚抽签。卦摊在一棵大树下,不容易找到。

      唐解元先抽,是一只下下签。

      解签的僧人拿了签文,慢慢地说道:“公子这一签是一只下下签。所求难得。正面迎上,一无所获。但是如若通过小道侥幸得中,则会有血光之灾。唯一解厄的办法是潜龙勿用,等待时机。”

      “胡说!”唐解元满不高兴的喝道。他是为了求取功名而来,照大和尚这么说,中与不中,都不好,不如打道回府,他怎么甘心?

      徐泾见此,连忙拉住唐解元,道:“稍安勿躁,也许是个江湖骗子也未可知,等我再抽一支,看一看分晓。”

      那解签的和尚看见徐泾抽的签文和唐解元一模一样,不禁面色沉重。

      两人面面相觑,见罢,严崧伸手抽了一只签,看也没看,随手交给那人,是一只中下签。

      那人看了,面露一丝喜色,说:“公子这一卦和前两位公子虽然相差无几,但是却有转圜的余地。这一卦虽然凶险,但是能得贵人相助,之后便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妙呀,妙呀。这种卦象,真是难得一见。”

      三人算完,那大和尚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因为寺庙的签文,周围的信众求得多一些,又很灵验,为了取悦信众,一向都是上上签。下下签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如今连着三个都抽到中下签,算卦的多少有些信命,如今也不太敢侃侃而谈了。

      四人于是转身离开,薛思又去找了另一家算卦的铺子,占卜一卦,算出来是一只否卦。

      六三,爻辞为:包羞。

      那解卦的大和尚见到这么差的卦象,就是想说几句吉利话也一时圆不出来。谁料薛思只是看了一眼,面色寻常,给了两吊钱便施施然离去。

      四人秋千算卦,都是下下签,不禁觉得十分地晦气,就连来之前的欢声笑语也少了许多。

      严崧正在薛思旁边,看到怕否卦,以为薛思必然深思不熟,谁知薛思神色如常,心中觉得奇怪,问:“怎么?薛兄的心情竟然不受卦象的影响?我看唐兄和徐兄如今都很失落。”

      “这些子江湖郎中,在寺庙里摆摊,说是识人断命,将话说得多么难听,情况又多么危急,其实是为了骗些银钱,当不得真的。”薛思道,“再说,我本不信这个。”

      若是信命,又何必来考科举呢?

      严崧一笑,道:“薛兄倒是洒脱。”心里想的却是:恐怕你一生得意顺遂,才不信命。我们,怎能与你相比?

      薛思见两人仍旧闷闷地,说:“依我看,求签问卦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犯不着为了一些胡言乱语搅了好心情。”

      唐解元、徐泾两人虽然应了,但是情绪仍旧不高。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天色已晚,薛思已经尽到了往来的礼数,也是时候告辞了,于是说:“今日天色已晚,就此别过。诸位不如择日来我府上,也好让小弟尽一尽地主之谊。”

      唐解元脸色很差,徐泾则看了一眼薛思。

      严崧拱手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徐泾也急忙拉着唐解元说:“一定。”

      几人虽各怀心思,却也相互道别,便各自分开了。

      薛思回府之后陪长公主用膳,长公主问了几句他平日里的功课,他都一一答了。

      两人用完了饭,薛思在一旁服侍,问:“娘亲今日进宫如何?可有什么趣事?”

      长公主说:“今日进宫见了母后。母后说,皇帝的几个女儿大了,该挑选驸马。当日许诺要给我们家一个公主,如今想问一问我们家的意思,想择哪位公主?”

      “这样。”薛思低下头深思。

      长公主又问:“我已经回了母后,不着急回复,等我回府问了你再说。这几日参加宫宴,你也在场,年长的只有琵琶公主和明月公主,小的那几个都太小,觉得如何?”

      这是问自己的意思,薛思想了想,说:“儿子都听母亲的。”

      长公主见薛思不发表意见,知道他素来谨慎,有些心疼,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什么也不和为娘说。娘真是摸不透你的心思。”

      薛思连忙说:“儿子……儿子都听母亲的。”

      长公主见他急了,也不是要逼他表态的意思,于是说:“皇家的女儿尊贵,不好品头论足,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吧?我们家,也不是什么不见天颜的平头百姓家,皇帝都说要给你一个公主了,你这样谨慎的性子,不知道像谁。”回想了一会儿,又说,“你爹性情狂傲不羁,可不像你这样瞻前顾后,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薛思见到自己引起了长公主回忆起了往事,连忙道:“儿子,哪里能和父亲相比。”

      长公主看到薛思与薛驸马极为相似的容貌,露出一股极为慈爱的笑容来,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随了你父亲的。”

      薛思从下人手中接过净手的毛巾,递给长公主,一边“嗯”了一声。他知道长公主与他生父感情很好,即便是回忆往事,笑容也是温柔甜蜜的。

      “还记得思儿小的时候,在宫里见到琛儿,琛儿雪团似的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思儿还以为这是哪位公主,要娶回家去。”长公主笑着说,“若琛儿是一位公主,娘便做主为你娶了来。”

      薛思已不是少年时易哄骗的儿郎,连声应道“好,好”此时听见这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道:“母亲怪会笑话我。”

      长公主又继续说,“依我看,两个都是好孩子,只是明月公主性情与我相似,太过冷硬;琵琶公主倒是性情柔顺,只是体弱多病,不像是一个有寿的。”

      薛思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这几日见到阿琛,他说自从大理使者来长安城求亲了,陛下探听过他的意思,有将明月公主许嫁大理和亲的意思,阿琛正忙得焦头烂额呢。依我看,陛下心思难测,虽然早有恩典,但是正赶上与大理的两国邦交是国之要事。这事,且缓一缓。等大理使者的事情定了之后再说。”

      长公主道:“此事我也是知道的。”

      “娘亲也知道消息吗?那,依娘亲看,圣上最终选谁去和亲更有把握?”薛思担心长公主多想,又解释道,“我也是看着阿琛连日奔波辛苦,又没有个准头,替他悬心罢了。娘亲若是有什么消息,早日告诉儿子,儿子也好和阿琛通通气,省得他辛苦。”

      “知道你是为了二郎。”自从萧琛四岁时来到长公主府养着,薛思便和萧琛格外亲厚,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兄弟一半,比秦府那个野小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长公主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薛思处处为萧琛着想,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长公主是过来人,心里明白:有些事,不是旁人想帮就能帮得上的。

      长公主说:“皇帝这人,我自小便识得了,以前做太子时,就是一块能做皇帝的好料子,满脑子只想着开疆扩土,抚近柔远。其实大理与中原相距万里,蛮夷之地,人口又复杂,政局一向动荡,从来不服汉人管的。有什么好和亲的?就是送去一百个公主,也是白搭。便是和亲,北方的匈奴,西方的突厥,都是安宁边疆的好人选,大理算是哪门子的葱蒜?只是皇帝有建功立业的心思,求后世的名声,有些时候,为了虚名,自然就顾不上儿女的意愿了。”

      长公主说了一大段的话,最后说:“依我看,亲是要和的,最后去的人会是明月公主,为的是亲上加亲。二郎如今,忙也是白忙。”

      薛思大为悲恸,道:“可是,他为人兄长,眼见唯一的胞妹要被人往火坑里送,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是呀,他是个好孩子,眼里有姊妹在。”长公主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神情一时哀伤起来,似乎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这些无可奈何之事,道,“可怜生在帝王家。”

      萧琛若是狠心些,也不会为了明月公主和亲之事如此悲痛。可是但凡有心肝之人,就不能无动于衷。

      有些人,便全无心肝。

      长公主见薛思脸色不好,问:“你皱着眉头做什么呢?”

      薛思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想,阿琛兄妹真是命途多舛。”

      “这就叫命途多舛了?我儿,你还是太年轻。”长公主说道,“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想当年你父亲去世,我为了皇帝的宏图霸业,要拉拢有军权的将军,被迫嫁给秦老粗,那才叫命途多舛!”

      薛思见长公主说起这一段伤心事,气的连脸色都变了,连忙说:“娘,你别伤心了,都是儿子不好。”

      长公主说:“我不伤心,我还有你这个好孩子,我伤什么心?”

      薛思还是少年心事,不忍心见萧琛难过,于是说:“娘,你看,明月公主和亲这件事,你能不能为他们美言几句,救救她,便不叫明月公主去大理了。”

      “儿啊。娘虽是长公主之尊,实则人微言轻,又遭皇帝忌惮。谁救不了。”长公主看着薛思,定定地说,“除了你,娘谁也护不得。”

      薛思只是想:明月公主若是真的去了大理和亲,阿琛必定如剜心一般,真是痛。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