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雪》昭殊

31、自荐

　　薛思第二日一早起来梳洗后，吩咐准备马车。书童问：“大少爷这段时日一直闷在家里，怎么今日突然想要出门了，别又是二殿下的功劳。少爷和二殿下关系真好，二殿下说的话，少爷总是听的。”

　　薛思一笑：“就你机灵。”

　　的确，昨日萧琛特意来和薛思说，让他不要害怕。薛思心想，的确如此，我重活一遭，难道是为了成为缩头乌龟的？若是连人也不敢见，还要活着做什么。

　　所以，既然要好好过，那么以前的爱好一一拾起来也不为过，首要的不是读书识字，而是玩，特别是找好玩的人一起玩。

　　书童问：“少爷今天要去找谁？是要进宫吗？晚上有灯会，每年少爷都是和二殿下一起过的。”

　　薛思摇摇头，道：“不是，我今天不进宫，不是去找阿琛。你不知道就别猜了。”书童不解。

　　薛思来到驿站，段逸迎了出来，诧异道：“薛大公子，你怎么来了？有失远迎。”薛思昨天才来过，两人只是见了礼，没有说过几句话，今天薛思又来拜访，且没有名目，让人奇怪。

　　薛思笑道：“世子别来无恙，今日天气好，世子可愿意赏光与我一同游玩。”

　　“好呀，好呀。”段逸连忙答应，他一直想要好好逛一逛中原的风烟阜盛，只可惜没人带他，玩得不尽兴，好不容易有当地人全程陪同，他哪里管对方要做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木定远远地跟着，段逸一边走，一边看，一边问：“今日薛大公子怎么得闲？”

　　薛思笑笑说：“昨日得见世子，没能有机会亲近亲近，是以今日又来。中原富庶，文玩精致，怕世子都是喜欢得紧。”

　　段逸高兴地回答：“那是，中原还有好吃的桂花糕，梅花酥，热闹的杂耍，秀丽的山水。真是乐不思蜀，不，不思南诏。”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薛思看着段逸无忧无虑的笑容，心道：果然是个妙人。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一边闲聊，不一会儿，薛思已经知道段逸心上人，娴妹妹与白凤之争。

　　段逸说：“小凤凰生得好，就是泼辣了些，日后谁娶她可有的受。不过我心中只有娴妹妹，没有他人。咦，这个好，包起来，木定。”木定来付了钱。

　　薛思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红檀木簪子，料子不是上佳，不过胜在款式别致。薛思道：“簪子不错，挺别致的，与别家的不同。世子可是要带回去给心上人？”

　　段逸将簪子小心地揣在怀里，不好意思地说：“那是，这是中原的款式，娴妹妹没有见过的，肯定喜欢。只是不知道娴妹妹在家中如何？薛兄，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拜成异姓兄弟，也别世子世子地叫起来，多见外。”

　　薛思道：“结拜就不用了，我在家中行四。”两人排了序齿，薛思要年长些。

　　段逸一拜，道：“薛四哥。幸会幸会。”两人看对方都很顺眼，互爱其，天真。

　　薛思道：“世子有礼，不，段贤弟。”

　　段逸一笑，道：“刚才愚弟不懂事，一直在说自己的事，让兄长见笑了。不知道薛兄可有心上人？也说与弟弟知道。”

　　“有的。”薛思说罢，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不愿意多说。

　　段逸上前追了几步，问：“是哪家的小姐？兄长来说一说。可是大家闺秀？相貌如何，性情如何。”

　　“他呀，出身寒微，相貌算不上上佳，性情倨傲又圆融。很有上进心，有时候会放弃原则，或者说行事没有原则，有时候会伤害别人也顾不上。与人交好，特意为之。朋友落难，蒙冤委屈。他为了避嫌，就会远离，终生不再说一句话。”薛思说话时声音低沉，显得情绪低落。

　　段逸问：“这样一个姑娘，还真是少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位男子。你喜欢她什么？”

　　薛思回答：“所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也许是因为一开始，他是唯一能懂得我的人。有些事，有些话，父母兄弟都不能说，我却能对他说。他又想结交我，难怪会事事顺着我，惹我开心。日后翻脸无情，都是我咎由自取。”

　　段逸问：“薛兄，我听糊涂了，莫非这姑娘，之后骗了你不成？”

　　“是呀，骗得我好苦，一世伤心，家破人亡。”薛思说，“后来，我在极北苦寒之地明白过来，能狠心这么对我的人，其实心中是没有情的。我用情太过，是我的过错。”

　　“薛兄，你别伤心了。这样的蛇蝎女子，不要也罢。”段逸说，“不过薛兄说的像茶话的故事一样，不像真的，莫非薛兄是在逗我玩儿？不过你倒是真的伤心，我也判断不出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不值得我浪费一生。我如今才明白过来，不知道算不算晚。”薛思微微一笑，道：“就是个故事，不是真的，说来骗你玩的。”

　　段逸道：“薛兄，你看着老实，原来也惯会说谎话骗人，我算是看错你了。”

　　两人性情天真善良，所谓人以群分，一见如故。说说笑笑，便将这件事情揭过了。两人走着走着，来到算命先生的摊前，那算命先生对段逸说：“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有血光之灾，小老儿这里有符咒，可以逢凶化吉。”

　　段逸与薛思面面相觑，道：“怎么？中原盛行算命之说，我还以为只有南疆才多蛊术。薛兄，这到底可靠不可靠？”

　　薛思道：“你既然歆慕中原文化，张天师的天师道也是文化的一种，试一试又何妨，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

　　段逸问那老者：“老先生，怎么算？”

　　那老者回答过后，拿起三枚铜钱开始摇晃。三枚铜钱法是汉代一个道士发明的，民间很是盛行此种占卜办法，薛思自己就会占卜，只是他功力不足，断卦不准。段逸在一旁等待，脸上表情又是期待，又是兴奋。

　　薛思是见惯了这些的，左右环顾，竟然在街上看见萧琛与严崧二人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薛思觉得一定要去查探一番才罢，于是说：“段贤弟，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往萧琛的方向狂奔。

　　段逸说：“薛兄，你去哪里呀？这卦还没有断完。”可是回过头，薛思已经跑没影了。

　　原来萧琛今日出了宫，查了一个案子，在客栈歇脚，碰见严崧。萧琛自从那一日撞见了严崧对薛思表白，心里很不待见他，正想回避，谁知严崧直窜出来，道：“见过二殿下。臣有事向二殿下回禀，请借一步说话。”

　　萧琛微微一笑：“我有何事与你说的？”打算不理会他。

　　谁知严崧附在他耳边轻轻道：“是与薛家郎君相关的内容，二殿下难道不感兴趣吗？”

　　两人来到一个小巷子，巷子很窄，围墙很高，道路很长，再走近些是个死路，尽头堆放着一些杂物。

　　萧琛四处打量，才问：“你知道四郎哥哥什么事？”

　　“臣一无所知。”严崧眼看萧琛要发作才说道，“臣若不是打出薛家郎君这个旗号，二殿下如何能见我，听臣说上一句话。”

　　“是了，四郎哥哥在长公主府好好地呆着，会出什么事？我真是关心则乱。”萧琛放下心来，说道，“你为了见我一面，不惜在我面前撒谎，说吧，是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大张旗鼓。”

　　严崧跪拜后说道：“臣请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萧琛甩了甩袖子，道：“你一个贡生，不好好准备考试，连个进士都没有中，跑来我这里投什么诚？等你中了进士，点了探花榜首，好好为国效力，就是为我效犬马之劳。”说罢打算离开。

　　严崧连忙道：“难道那时节皇位上的人不是殿下，殿下也觉得无所谓吗？”

　　萧琛回转过来，听见严崧继续说：“殿下难道真的无所谓，与那把椅子无缘，臣等为太子效力，就连殿下也要俯首臣称？”

　　萧琛暗想：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跑到我面前来投诚，我这儿是什么香饽饽？嘴里却道：“你不安守本分，想要自己选主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殿下庶出，却有和太子争储位之举，难道不是好大的胆子。” 严崧说，“殿下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臣毛遂自荐，虽然无德无能，却有一颗为殿下效力的心，殿下信我，我会回报殿下。且殿下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皇帝陛下派给殿下的差事，殿下就是因为无人可用，才凡事亲力亲为，长此以往，必然左右掣肘。有臣为殿下跑腿，殿下也省了辛苦。”

　　见萧琛不信，严崧又说：“殿下不信我？可是殿下眼下无人可信，无人可用，没有心腹。皇后与太子殿下根基深厚，二殿下的一切都是皇帝陛下给的，什么时候想要收回去都可以。而且，就连皇帝陛下自己都不敢亲自动手去铲除太子的势力，他将殿下当做枪使，殿下手中没有趁手的刀，可怎么行？”

　　“你想要成为一把刀子？”萧琛问，“你想要什么？”

　　严崧回答：“臣心中所愿，唯有辅佐殿下荣登大宝，届时，臣为相位，便心满意足。”

　　“你想当丞相。”萧琛明白过来，道，“你把我当做刘备，可是我又怎知你有没有诸葛亮之能？”

　　这时，道路尽头的草堆动了动，萧琛心想：有人？果然是隔墙有耳。

　　严崧的注意力都在萧琛的回答上，没有注意到环境有什么异动，此时回答道：“殿下信臣，臣会证明臣值得殿下的信任。”

　　萧琛双手交叉，不停地拨动左手大拇指上的碧绿扳指，道：“既如此，本宫知道了，你去吧，严贡生。”

　　严崧大喜过望，再拜离去。萧琛等严崧走远了，才冷冷地说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