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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娶 ...

  •   薛思在府中设宴,萧琛带了一瓶汾酒,见到他说:“四郎,今夜不醉不归。”

      薛思苦着脸,道:“上一次我喝醉了,现在都还记得头痛。”

      两人相视而笑,萧琛道:“难得你准备这么久,连大相国寺的梅花宴都错过,如今终于考完,还不庆祝庆祝?”

      薛思带萧琛入了席。原来春闱过后,薛思好不容易得了闲,请了京里面几个要好的纨绔,加上这次科考认识的同窗,在长公主府上设宴。严崧几个本来是要去逛青楼的,见薛思热情,逛窑子被推到明日。长公主府采买的歌姬个个艳若桃李,舞姬舞姿蹁跹,门客吟诗作对,薛思一会儿与萧琛碰碰酒杯,一会儿与严崧对几句诗,又与东平郡王说几句闲话。

      萧琛见薛思忙得很,趁机与东平郡王碰碰杯,低声问:“听闻太子哥哥新添了一位小皇孙,太子妃这几日恐怕忙得很。”

      东平郡王脸都绿了,心道:二皇子耳目灵通,莫不是不知道东宫侧妃近日生了一位皇孙,太子喜爱非常,自家姐姐嫉恨得牙都酸了,他却来恭喜我?

      萧琛又说:“太子哥哥的儿子,便是太子妃的儿子,太子妃若是想不开,哥哥可要多劝上几句。”

      东平郡王这才明白过来,回答:“二殿下好意,臣明白了。”

      萧琛微微一笑,东走西顾,京城纨绔没有不知道他的,便是那些不认识的,在长公主府席间,只要吃好喝好即可。薛思是有几分文才的,做的诗也精妙,萧琛冷眼看着薛思与几位文人联诗,笑的极为开心。

      其中一位门客说:“公子不知,在苏杭孤山有一位梅姓的隐士,文章做得精妙,人品贵重,最妙的是不将世事放在心上,往来名士经过孤山都与他畅谈,言辞又精妙非常。公子若是什么时候也去拜访一二,那才是一桩美事。”薛思深以为然,细细地盘问梅隐士的事迹。

      萧琛听得细微,失了兴致,又往前走了几步,冷眼看着严崧等人团在一处,细细地说着“春闱”、“题目”等话,因为离得远,听不确切。萧琛以为他们几个又在谈论考试经过,三年一考,这些文人只有这一条路,多说几句也是有的,萧琛不明白其中的沟壑,也不感兴趣。他看到宴席如此热闹,想到自己过几日便要离京,心中有些萧瑟。

      薛思走到严崧身边,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喜事?”

      严崧嘿嘿一笑,只是不做声。徐泾说道:“是严兄的喜事,科考过后,严兄受到宰相的青睐,相府有位待嫁的小姐,宰相大人请严兄府上一叙,莫不是看上了严兄,要将小姐嫁给你。”

      严崧见徐泾说破,只得承认:“虽然收到了相府了拜帖,也不尽然是要为相府小姐相看小生。也许是相国大人想要提点小生也不一定。如今金榜未开,说什么都太早。徐兄就别调侃小弟。”虽然如此,严崧却说的脸都红了。

      薛思瞧着不像是空穴来风,问徐泾:“徐兄快说一说,说是宰相看中严兄,要选他做乘龙快婿,可有什么凭证?”

      严崧还要拦着,徐泾说道:“还不是那一天去大相国寺上香,碰巧遇见宰相的小姐也去相国寺,严兄捡到了小姐的手帕,这不是有缘吗?依我看,等严兄高中,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都等着严兄。”

      严崧只得苦笑:“借徐兄吉言。”他虽然担心被众人看低,可是想要有可能娶到相府小姐,不免心花怒放,挡也挡不住。

      薛思看出来,也举起酒杯道:“先贺喜严兄。”

      “同喜,同喜。”严崧道,“薛兄才思敏捷,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宴席热闹非常,散后,薛思喝得有些微醺,与萧琛两人撤了桌子在里屋叙话。原来,萧琛不日将远行,碰巧赶上薛思科举考完,薛思送完友人,还要与萧琛送行。薛思见萧琛默默无言,道:“你且放宽心,明月在京,知道你担心她。有消息会快马飞书传信与你。”

      萧琛道:“我来之前,明月还好生找我闹了一通。不准我去。”

      薛思道:“她是担心你,刀剑无眼,你若是伤到了,还不是她在心疼。你可要小心,不止明月,就连我母亲、我也都为你悬心。不过娘亲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出了远门,也许自此有了转机也未可知。出征,虽然危险,却也是好事。文人写诗填词,武人舞刀弄枪,都是为了前程。谁都有不得已,想到人生如此,便也没觉得多伤感。只是你回京时,我总在这里就是了。”

      薛思喝了一碗醒酒汤,略觉得清醒一些。他脸颊发烫,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打开窗,又回过头向萧琛说:“如今你大了,我却时常想起你的小的时候,刚来到府上,夜里睡不着,闹奶娘。娘亲又没有心带着你,叮嘱我好生照看弟弟。你便如我亲生的弟弟一般,还是我哄着,才睡着。”

      萧琛想起往事,心中涌起一股柔情,道:“那时节你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在我面前,倒是如大人一般。如今咱们长大了,有时候,我想着还是咱们小的时候好些,无忧无虑。大了,倒是凭空多出这么多烦恼。”

      薛思道:“可是,人都是要长大的。长大的也没有什么不好。你我小的时候,只能困于这方田地。成年之后,才能四海遨游。”

      萧琛道:“你倒是个有志向的。所以你才不顾皇姑阻拦,更名改姓也要参加科举。是了,你文章做得好,在朝堂一展志向也是好的。”

      薛思摇摇头,道:“皇帝不会同意的。我只是想要证明,纨绔子弟也是能够金榜题名的。”

      萧琛无所谓地道:“只要你喜欢。又有谁拦着你?又有谁拦得住你?”

      萧琛走近窗子,与薛思共看了一会窗外的树木,空中的明月,不禁赞叹道:“这月,这树。真是好时节。希望你我永远有这样的时节。”

      薛思说:“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居士的文章,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十分应景。”萧琛赞同。

      这时,小厮来劝:“少爷,夜深了,长公主殿下问少爷就寝没。”

      薛思道:“娘亲便是惦记,马上便睡。”又对萧琛说,“二郎,夜深了,宫门已经关,不如就留宿府中,你我也好久没有秉烛夜话。”萧琛欣然应允。

      放榜时,严崧等人果然高中,薛思也榜上有名。薛思第一时间想告诉萧琛这个好消息,才想起来萧琛已经带兵出京。

      萧琛离京那天,皇帝亲自在点将台将宝剑授予他,士兵齐声呼喊,薛思看了心情激荡,恨不能跟随。所谓祸福相依,开榜过后,薛思接到消息:琵琶公主病危。连忙赶往公主府。薛思进府时,明月公主在琵琶公主病床旁边,一一劝慰。

      薛思悄悄进屋,听见一阵抽泣声,心里想起门外锣鼓通天,好不热闹,与屋内真是换了人间,不禁感慨。琵琶公主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明月公主握住姐姐的手,默默流泪,问:“皇姐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琵琶公主连抬眼也困难,却一直没有咽气。长公主也在场,侄女与未过门的儿媳妇将死她也伤心,一直用手帕抹眼泪,一双眼睛时不时望着薛思,十分愧疚与难过。薛思心里明白:她是觉得未嫁而殇不吉利。琵琶又是她选的儿媳妇。

      明月公主回过头道:“皇姐是放心不下姐夫,四郎哥哥,你上前一步。”

      薛思上前来,心里十分难过,只得说:“公主殿下有什么放心不下,尽管说与我知道。”可是病重之人哪里能够发出什么声音,薛思凑过去听,只能听见喘气声,听不见什么确切的言辞。

      一屋子的人围着哭泣,琵琶公主有几个陪嫁丫头,桃红柳绿都红了眼圈,私下里说:“不想公主殿下如此福薄,才配了才貌仙郎,却无福消受,就是我们几个,看了也心里难受。”

      琵琶公主的生母婉嫔还在深宫之中没有赶过来,明月公主平日里最是知心,如今替她说:“皇姐是担心四郎□□后……”

      长公主连忙说:“虽然琵琶尚未过门,可是文书都下了,就和过门一样。以后必然是葬在我薛家的墓地里。”原来,我朝的风俗,在室女只能葬在路边,连个吊唁的地方也没有。皇室的公主,可以葬在皇陵,可是不比已出嫁的公主妥帖。长公主说这句话,是为了宽慰将死之人的心。

      薛思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因为琵琶公主病得久了,寝殿的帷幔从粉红色改为白色,如今门外有风吹入,吹得白色的帷幔翻飞,很是不吉利。病人的生父,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也不宜出宫。生母是宫中嫔妃,等闲出不了宫。姊妹在病床边垂泪,姑母与一众陪嫁丫头还有府上上下小厮管家护卫,都为将死的病人伤心。

      薛思心里想:可是未必,就是死了的那个可怜。他看着空荡荡的大堂,说:“公主殿下尽管放心,公主去后,臣决意终生不娶。”话音刚落,琵琶公主便咽了气。

      众人吸了一口气,薛思是长公主之子,即便尚的公主病逝,也不妨碍他另娶新欢。在病人面上发这样的誓言,他莫非是失心疯?众人又看琵琶公主听见薛思的话才咽气,心里都在猜测:莫非琵琶公主是为了听到薛思的保证才迟迟不肯死去的?可是嫉妒不是女德。

      长公主听见薛思说出这样的话,意想不到,只是大喝道:“思儿!”

      明月公主回过头说:“皇姐必定不是这个意思,四郎哥哥你……”自断后路,又毁坏已故之人的名声。世人听了这样的誓言,必然以为薛思是专情钟情长情之人,而已逝的公主是善妒之人。可是琵琶公主和明月公主之前说的话,她可没有要薛思终生不娶的心思。可惜红颜已逝,不能爬起来反驳。

      众人哭了起来,这时婉嫔赶到,见到琵琶公主的病体,痛苦道:“我的儿,你怎么不等为娘,便去了。”众人哭作一团。接下来的事情薛思记得不清,他只知道自从说出不娶之言之后,心里畅快得多,以前的烦恼都一扫而光,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虽然未婚妻之死他很痛心,可是他心里轻松起来,这种心情不能与任何人说,旁人是不会理解的。

      琵琶公主的葬礼过后,皇帝决定让明月公主出嫁大理。萧琛走后,边疆不通消息。虽然萧琛走时皇帝许诺必然要等他回来再嫁妹,可是国事紧急,也顾不得一两个人的悲欢。薛思觉得皇帝就是欺软怕硬,萧琛这次远征没有带回来好消息,若是有好消息,也不一定会这么早特意趁萧琛不在把明月公主嫁出去。

      公主出嫁,送嫁使者原本定了萧琛,可是二皇子出征,太子为储君,不宜送嫁,于是送嫁使者便在大臣中选。具体什么人选,薛思没有留心。队伍出京的时候,薛思也跟着去送,长公主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我的儿,明珠姐姐若是在世,见到明月,不知道多么伤心。”

      薛思只得劝慰道:“明月嫁给自嫁表哥,翁姑是舅舅舅母,去的是娘亲的故乡,便当是回乡,也是好的。”话虽这样说,他自己心里却不以为然。

      明月公主坐在轿子里,身后跟着一队伍的陪嫁,巫医乐师百工匠人,冷眼瞧着规模与前朝和亲吐蕃的文成公主类似,大理王不知道多高兴,只是新娘子心里不高兴罢了,两国交好,谁又顾得上弱女子的悲欢。薛思一向不赞成和亲,让一个弱女子付出一生承载国家的兴亡,是懦夫行径。只是执牛耳者的决策,平头百姓左右不得。薛思冷眼看着,心里心疼,又想着:阿琛没有回来,若是回来知道了,不定怎样伤心难过。

      薛思一边沉思一边听见前方喧闹,“明月,不要走”,一男子跟着送嫁的队伍,一边追赶,一边高声叫喊,行人纷纷驻足旁观。薛思仔细一看,原来是秦大将军之子,秦敬。听闻秦小将军爱慕明月公主痴狂,竟然闹到这地步。可是心爱的姑娘要嫁给别人,又有什么办法?薛思看着秦敬颜面尽失,一声声哀嚎,声音惨不忍睹,就连他这个旁观者也忍不住难过。

      众人纷纷议论:“这次出嫁的公主莫不是还惹了情债?这个男人哭的真伤心,是皇帝硬要拆散一对鸳鸯?”

      又有人说:“莫不是公主出嫁之前不检点,惹出了桃花债嫁不出去,所以皇帝才陪嫁这么多,便宜了大理王。皇家的丑事,怎么是百姓出钱?”

      又有人劝:“小伙子,快别哭了,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姑娘嫁进婆家,可还怎么活?你若是真的喜爱这姑娘,将自己的心放在肚子里,没人知道。这一嗓子嚷嚷,天下人都知道姑娘在未嫁前与你有了首尾,啧啧,可不值钱。”

      皇帝嫁女儿不容许他人从中作梗,早有侍卫将秦敬拖下,有那些平日里与秦敬相熟的偷偷地劝他:“哥们,你快别嚎了。你再嚎,搞臭姑娘的名声,人家皇帝的女儿,再嫁不出去,都轮不上你。”

      薛思远远地看着,秦敬被越拖越远,不久便看不见了。一个小插曲不久便被看热闹的人群遗忘。至于秦敬因此心灰意冷,离开京城,远赴边疆戍边,却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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