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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天宝九年,春。

      李白写下:“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诗仍然是脍炙人口的好诗,但却不像从前那么指名道姓的赠谁一般,再也无人知晓李白思的那位君是谁。

      杜甫这时正在河南,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但却因为战乱,春已变得死气沉沉。
      他写了《石壕吏》,道:“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此诗一出,朝堂大骇。

      由于战争吃紧,唐王朝为补充兵力,到处征兵。

      而杜甫游历天下,风尘仆仆,不想所经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才写下这样的诗发泄痛苦。

      朝堂上更容不得他这样直言不讳的年轻人。

      但杜甫也不在乎,他早已看淡仕途官场,虽是富人家里出身,可他少年时期却吃足了穷人的苦。

      “我是一个老百姓,也是个穷人。”他是这样说的,“不管别人会不会懂,但我最明白穷苦之人之苦,若我不写,不知还能有谁为他们拿起笔。”

      李白和杜甫的诗都已走向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那年少轻狂时的盛唐早已不在,十来岁的杜甫和二十来岁的李白也已不在。

      李白写下:“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杜甫便写:“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李白写:“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摧心肝!”

      杜甫便写:“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李白:“相见不得亲,不如不相见。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

      杜甫:“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

      “........”

      太多太多,不好说,也说不完。

      每个真心喜欢李白的人都能读出来,太白写的诗好像变了,每一首都像情诗,虽然不知道写给谁的,可读得旁人心都要揉碎了,化了。

      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样有神通,酿得诗仙的诗更加醉人了。

      流放到宣城的日子不好过,但也还算不上难熬。
      元丹丘曾经来探望过李白,就像一位真正的故人一样,其实说起来,他们两位老友也真有三四年没有见过了。

      还有贺知章,王昌龄,孔巢父,李阳冰等等等等。

      每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来,却被李白招招手又大包小包的轰走。
      他不要别人再带任何礼来登门拜访了,甚至,连酒都不要别人送了。

      好友摇摇头,捏着手里包装漂亮的茶盒子,准备离去。
      别人都说这位好友有神经病,明明知道李白从来不喜欢喝茶只喜欢喝酒,他倒好,还拿一盒茶叶来送李白。

      李白看清那茶盒上印的字,突然出声道:“等等,这是什么茶?”

      好友动作一愣,老实回答:“是......是信阳毛尖,洛阳的特产。”

      “.......”

      “那留下罢。”

      “呃,你不是不爱喝茶的么?”

      李白望着那精美细致的茶盒,回忆就像□□瘪封存的茶叶一般,渐渐也被泡开来了。

      “我有一位故友很喜欢喝这茶,虽然知道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到我这儿来坐坐,但总是要将茶备着,万一哪一天,他就来了。”

      信阳毛尖,这是杜甫第一次泡给他喝的茶啊。

      那破败但却干净的小茅屋,那写满了心悦李白的石头缝,那双消瘦却不羸弱的手,他什么都记得,还记得他曾经说过,子美亲手泡的茶比酒还好喝。

      原来思念一个人真的可以到如此地步,仅凭一片茶叶也能想起对方的味道。

      李白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为情所困也从来不会说我有多想你。
      但他从那以后作的每一首诗,每一个举动,都在说我想你,想得已经病入膏肓了。

      “子美,子美啊?”

      杜甫回过神来,没想到走神的这会儿功夫,蘸满墨汁的笔尖已经将纸张晕成了一片漆黑。

      新认识的好友替他重新换了张纸,叹气道:“依我看,你还是重新买个玉机罢,不用玉机联系你也太不方便了,明日你一走,我写信给你不知又要到何时你才能收到了。”

      杜甫悠然一笑,睫毛上都像被烛光刷上一层金粉,原本秀气的五官越长越开,真是难以言喻的好看和俊朗,看得好友都愣在了原地。

      杜甫:“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论多久以后才收到信,我也能体会到你的思念的。”

      好友被他笑得心神不宁,差点就着了道了,连忙别开眼打哈哈:“你就瞎用诗吧,要不是我和你已经这么熟了,还当你要撩拨我。”

      “也不知你这么出挑的人,得是多么高贵美丽的姑娘才能让你动心。”

      好友无意间的话却让杜甫慌了一瞬,“国家动乱,世道炎凉,我怎有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好友嬉皮笑脸的逗他几下,感叹:“说的这是什么话啊,难道国家不太平你就不成亲了?国家的未来还得靠咱们的下一代来努力建设呢!”

      “你看看人家李白李大人的思想觉悟多高,当初多风流肆意的人吧,还以为他压根不屑什么情情爱爱的呢,这些年竟然也不能免俗。”

      “不怪别人都叫他情诗王了,那些诗你读读,哪有人扛得住的!”

      杜甫不再跟他搭话,任由这人犯花痴一般掏出李白的诗来念得肝肠寸断的。

      只可惜他再怎么拼命冷静,那发抖的笔尖却藏不住心思,写的字都歪了。

      一晃眼七年就这么过去了,杜甫已成了真真正正的美青年,二十四岁,正当风华,想要说亲的人都快踏破洛阳的老家门槛。

      但他久不回家,茅屋都已破了,一场暴风雨将他屋子吹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他回来时看见了,哭笑不得,随便找了块石头垫着,写下《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这么首诗,又让他彻彻底底的在文人圈火了一把,且这把火烧遍了大江南北,就连李白那犄角嘎达的宣城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唉,你们看了吗?那杜子美杜大人最近写的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哎哟我的天呐,写得那可是太好,太妙了!”

      “那可不是!谁没读啊,路边上都有人在大声朗诵,想不知道都难!”

      “诶李大人不是也在这儿么?李大人您给评评这诗,您觉得写得怎么样?”

      李白就是想来蹭顿酒,没想到街头巷尾全在谈论杜甫的诗,他心中又是有些自得欣慰,又是有些酸楚。

      评什么,有什么可评的?子美就算在地上随便踩几个泥印子,都比某些人写一辈子的诗要来得赏心悦目。

      李白将杯中酒饮尽,朗声道:“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我在宣城这么个鬼地方,成天能有什么事儿可干呢?只不过是整天无聊地闲居在这沙丘城里。
      这里的淡酒我怎么喝也喝不醉,齐地的歌声也空有其情意。

      子美啊,我对你的思念,就如同滔滔汶水,浩浩荡荡地随你向南行。

      借着所有人都在谈论杜甫的这一热度,李白终于可以借势坦坦荡荡的倾诉自己对杜甫的思念之情了。

      这一首他喝了酒后随口念出的《沙丘城下寄杜甫》,也不知是他在心里念过多少遍的诗,张口就来,草稿都不打。

      文笔如此行云流水,连情意都是水到渠成毫不做作。

      第二天,因杜甫写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太过精彩,李白激动之下写下诗赠杜甫这一热门便被推送到了各大文人墨客的朋友圈置顶。

      这件事,杜甫本人却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已回到了洛阳,既然老家茅屋都没了,便决定从此更加无所牵挂的四处游历。

      严武知道他以后也不怎么打算回洛阳以后,一路赶来客栈同他道别。

      两个相识十多年的至亲好友便这么抱着哭做了一团,不过都是严武的哭声更大,杜甫不过是红了眼眶而已,他的眼泪似乎早已在少年时流干了,后来长大后再怎么难受时,也落不下泪来。

      严武哭得打嗝,明明三十岁的人了,倒比杜甫这二十岁的弟弟还要伤情一些:“你这一走,再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我连写信都不知道寄往哪里,怕是信刚送到,你人又换了一个地方了。”

      “死孩子,怎么越长大越让人操心,你这样,哥哥我想你想得不行该怎么办啊!”

      杜甫给他拍着背,还不忘开玩笑:“那你少想我,多想想仲武,还免得他呷醋不是么?”

      严武气得拿手掐他脸:“你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真不知道我们有多放不下你吗!”

      “我知道的。”杜甫叹了声气,拿手指拭去严武眼边的水渍,“只要你们平安,过得幸福,我便再无遗憾了。”

      “当真没有遗憾了?”严武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你.....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嗯?”杜甫一天都在客栈收拾行李,还未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李白他.....”严武观察着杜甫的神色,见对方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才接着说道:“他写了首诗赠你,说是看见你写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太精彩了,才情不自禁写的。”

      杜甫只在听见那人的名字时瞳孔微微放大了些,随后便又毫无情绪可言,只是淡然道:“知道了。”

      “想来他写的诗也都没有凡品,待我明日出发后,有时间再看罢。”

      “你......”严武呐呐了一声,见杜甫已经面无表情的准备入睡安寝了,连忙将最应该说的那个消息说了出来:“其实这还不算大事。”

      “高适他是淮南节度使,他说李白在宣城隐居时,曾收到了永王李璘的请帖,说是让他出山共谋大事。如今李白已是李璘的幕僚,前些日子李璘战败被杀,李白虽然侥幸不死,但现在高适已经领了旨,圣上要将李白抓到浔阳,以“附逆作乱”之罪将他锒铛入狱!”

      “你说什么.....?!”刚刚还没有反应的杜甫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马上揪住严武的衣襟道:“怎么可能呢,太白他怎么会反?”

      “是真的。”严武咽了咽唾沫,他都害怕这消息杀伤力太大,会击垮杜甫。“仲武便是执掌此事的人,有什么消息,他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杜甫嘴抖得都快说不利索话了,只能揪着严武不停道:“那你求仲武救救他,救救太白行吗?”

      严武一顿,随后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愿救,而是不能救。”

      “如果你想看到仲武被他所连累,我也随他一同被关押处死的话......”

      杜甫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崩塌了,他怎会不知道怎么哭,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忍住了,因为他想做个真正的大人,做个真正的男人,哭有什么用呢,哭是最没有用的一件事。

      但他却真的坚持不住了,他多想入狱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明明就不属于人世间的谪仙。

      “他根本不是真心想反的,难道这天下没人能懂他吗?他比任何人都爱这大唐盛世,比任何人都希望国泰民安啊!”

      杜甫两腿一同弯下,跪倒在了严武面前,他哭,但强制让自己说话能够被人听得清楚:“季鹰,我这辈子只跪过我爹我娘,你不是总说你是我爹吗,你若是我爹,你怎舍得看我喜欢的人身陷囹圄还坐视不理!”

      “........”严武蹲下身将他看着,两个人对哦呀哭得花了脸,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去:“我从以前就知道你是个小白眼狼了,没想到长大以后还变本加厉,你真要拿我和高适的命,去换那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真的没办法了么?”杜甫前襟都已湿透,“真的只有你们死才能换他无事么?”

      “是。”严武道,“只能选其一。”

      “那我.......”杜甫摇头苦笑起来,“那我不去常州了,我要去浔阳。”

      “?”

      “你去浔阳做什么!他已注定要入狱,你去了又能改变什么!”

      “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杜甫磕磕绊绊的站起身来,腿似乎都麻得不存在了,要靠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他一遍又一遍的不断重复着,也不像是在说给严武听,他道:“我就去看看他而已,看看他就好,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我想他了,我就去看看他而已,除了看看他,我什么都不做。”

      “我只想去看看他,一眼也行,就看看他......”

      天宝十五年,冬。

      李白因附逆作乱之罪入狱,被关在浔阳。

      杜甫一路脚不停歇的往浔阳赶,等到时,已经是非常寒冷的冬天,比任何一年都要冷。

      冷得大唐似乎都终于变了颜色,另一个时代好像来临了,不再是繁华飘逸的盛世,不再是诗仙笔下的盛世,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了诗圣笔下的大地。

      这时候,已经没人还能幸福得起来。

      杜甫到达浔阳那晚便生了场大病,缠绵榻上五六天,等勉强好转一些,精力才足以支撑他去监牢里探望李白。

      他在春闱秋闱时都不知道要给考官行方便,暗里塞银钱,可到了这儿,却无师自通的将身上所有盘缠都给了狱卒。

      他带了酒来,还是原来的金陵春,价格没变,味道也没变,也不知道太白会不会喜欢。

      可李白却不见他。

      因为身份特殊,杜甫并不能进到牢房里去同李白叙旧,两个人隔着那厚厚的栅栏,杜甫只能看清太白身上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长袍。

      其他牢犯闻到了酒香,隔着铁牢朝杜甫伸手挥舞着。

      杜甫将酒倒好,推到李白那间里,李白闭着眼睛,看都不看一眼。

      第一天,他只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去了。

      第二天又来时,看到李白那碗原封不动的酒,他也不会气馁,温温柔柔的将酒洒了,重新又倒一碗,推到李白那头。

      第二天他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像一尊石像,不动,不说话,呼吸也很轻很轻,一直到狱卒来催他了,他才慢慢离开。

      第三天时,那碗的边沿隐约出现了被人泯过的痕迹。

      一直到第四天,碗里的酒一直在慢慢减少着。

      但杜甫的热情却越来越高。

      他将身上能当的东西已经当了个精光,到最后,李白被郭子仪殿前力证清白,圣上大赦天下,李白终于能够走出那阴暗的牢狱时,杜甫已经身无分文,大冬天的,身上穿的还是一件单衣。

      李白没想到,想他当初朋友满天下,还在用玉机时,光是朋友圈好友就有一千来人,在他入狱之诗,真正拼尽全力想要救他的,却只有一个郭子仪。

      郭子仪在殿前毫不退缩的说:“我愿拿我的战功和官爵来担保这位诗中的嫡仙。”

      终于,好在郭子仪这时候已收复两京,名震一时,功劳又大,他以前也是李白的骨灰级粉丝,经他竭力担保,受到牵连致罪的李白才得以被赦免。

      李白出狱后便隐居到了庐山。

      杜甫一路跟着他,李白不愿与他说话,也不想看到他,他便自己识趣的躲得很远。

      远到李白都以为他已经放弃回去了,等他到达庐山上的茅庐时,才发现那青年竟一路跟他登上了庐山。

      “你回去罢。”这么多年,流离失所或身陷囹圄,早让李白看清了世态炎凉,但这一切终究只是他的因果,他不愿在这时候了,还要再连累杜甫。

      杜甫置若罔闻,眼睛看向庐山上缭绕的云雾,心仿佛也被云给笼罩了,但他相信自己坚持这么多年,总有拨开云雾的那一天,哪怕这一天到来得会很晚,但他从来就不怕等。

      杜甫深呼吸一口,道:“我身上分文不剩,回去也只不过是死在半道上。既然都是死,我在这里饿死,和在路上饿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音刚落,李白回屋里翻翻找找,翻出了之前还剩的最后一包银钱,全部都扔给了杜甫:“拿着,回去。”

      “你可知道金陵春多少钱一坛?”杜甫抱着钱,苦笑:“这些钱恐怕连买坛子都不够....”

      “你是打算赖在这了?”李白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转身回到屋里,关上了门:“那请便罢。”

      李白又穿回了之前最喜欢的雪白的衣裳,明明之前黑如浓墨的长发中,已经隐隐可见冒出了几根白发,这一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从未回头看过自己,可杜甫仍然甘之如饴,不管多少年过去,他总是这么贪恋李白,就连追逐对方的背影也觉得如此快乐。

      杜甫坐到了芦屋门口的台阶上,大雪盖住了庐山上美丽的景色,也盖住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印。

      杜甫就这么靠在门边,一边想,一边喃喃自语。

      “我从来没想到,你真的这么会写情诗,我以前总是猜,像你这样的人会为情所困吗,会思念一个人吗?”

      “没想到.......”

      “那些肉麻的诗,你究竟是怎么写出来的?”

      “你开开门好么?下雪了,我有些冷。”零碎的雪花不知何时飘到了杜甫嘴里,化开了,他尝着却是苦的。

      也不知道屋里的李白在做什么,他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这些话。

      杜甫拍拍雪,生怕自己冻得说不出话了,连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
      他试探着敲了敲门,毫无反应,他便又敲,一直道:“李太白,你不过就是怕我被你连累,怕我死,那我现在这样,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你再不开门,我就真的被冻死了!”

      “你最怕我出事,但害我最深的却也是你,既然你已经铁了心要看我冻死在外,那我也豁出去了。”

      “我是疯了,病了,要死了,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李太白,我就要死了,在死之前,我也一定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咳咳......”今天的风是带雪的,好生呛人,杜甫拍门的声音极大,震得雪也簌簌的落,反而衬得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就要消失了一般。

      “太.....太白。”他靠着门,终于没了力气,一点点坐到了地上,冷是冷的,但也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

      支撑着他还能说话的除了毅力,便是情意了。

      那要命的情意啊。

      “我真的好喜欢你。”他道,雪落地的声音都比他嗓音要大:“从第一面见就喜欢,聪第一次读你的诗就喜欢,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我的玉机上全是你,心......心里也是。”

      “我想,我可能不止是喜欢你。”

      “我爱你,李白。”

      “.......”

      外头的风雪声愈来愈大,已经再没了多余的响动,门内李白一言不发,再一看他面前的案几,却快被泪打湿透了。

      他等了好一会,明明心里已经动荡得快要缴械投降,但仍还守着那最后一丝倔强。

      最后一次.....

      他心中一直默念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子美,你若再说一句,我李太白今生今世,便都再也不会放开你,就算你到时候累了,反悔了,用尽全力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松开我的手。

      子美,你再说最后一句话啊!

      子美......

      “子美!”门内的李白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忙跑到门口将门推开,却见刚刚还有精神跟他开玩笑的青年已经怏怏的倒在了门口,脸上,身上,全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李白险些跌倒在地,他忙蹲下去将人抱入自己怀里,像抱了块冰似的,他从来没抱过这么冷的身体,冻得人五脏六腑都缩起来了:“子美,都是我的错,你醒醒,你看看我,”

      “子美!”再如何喊,青年都没回应。

      而李白的胳膊都快发麻,没力气再抱住怀里的青年了,好在他神智还清醒,想着要将人抱进去取暖要紧,连忙便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健步回到了屋内。

      生火,烧水,用一层一层厚厚的棉被将人裹严实。

      做完这一切,李白便在等水烧开的功夫里用手不停摩擦杜甫的手,他哈着气,不断亲吻杜甫的眉毛,额头,直到那青年冷冰冰的面庞重新有了一丝血色,他才停下来休息了片刻。

      刚刚救人是情急之下,现在冷静下来回神想起,李白才发觉自己竟吻了杜甫的眉毛和脸颊。

      咳.....咳咳,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情急之下,皆是情急之下!

      李白一边这样默念,一边又忍不住回想方才唇边那不可忽视的柔软触感。

      原来,子美的面庞真如看上去一般柔嫩,恐怕连最年轻的姑娘家也要羡慕他吧。

      ......艹

      李太白,你果真不是人!这时候还想的些什么有的没的!

      “太白....”

      床上的人一声轻唤,坐在床边的李白马上翻身抓住了对方微微动弹的手。

      “我在这,子美。”他回应着,声音像泡烂的枣,柔情蜜意得快要溢出来了。

      “我好喜欢你。”那人呓语中还带着真心,眼睛虽然紧紧闭着,微微张着的唇却还没有休息,像是把我喜欢你四个字刻进了梦里。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杜甫现在也已经说了。

      李白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的手抓紧了杜甫的手。

      “我也是。”他的心彻底复苏,原本压抑着的春天来势凶猛,几乎快要灭顶。

      从这一刻起,无论今后的杜甫会怎么样,他再也不会放开对方了。

      永远也不会。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一口气写到了甜的部分,下章开始终于发糖了,我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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