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福记》北佚

3、第 3 章

　　“睡得还好么？”
　　早起的黎祥笑着同出门来的傅堂打招呼。
　　傅堂直视着黎祥的眼瞳颔首，
　　“睡得很好，谢谢你。”
　　被那双黑黝黝的眼瞳看得有些发毛，黎祥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的笑容僵硬两分，
　　“是、是么，那就好，那就来做活儿罢。”
　　长工傅堂要做的活计很简单。
　　每日寅时起身，帮着洗好食材后便去烧火架笼屉，等着黎祥母子将做好的点心拿来上锅一蒸，点心蒸熟以后就跟黎祥一起挪进铺子里的橱台整齐码好。
　　灶台的活计忙完，傅堂便要去市场上挑拣食材。不知是不是因着相貌堂堂招铺摊大娘们的欢喜，花同样的银子，傅堂买回来的食材却是更好，来回菜场的功夫也比黎婆子快了许多。
　　黎祥因为这事儿还调侃了傅堂许久。
　　毕竟看久了以后，黎家人再看傅堂那张木头脸也不觉得难以接近，反倒能头头是道的点评一番傅堂相貌俊在何处了。
　　都是些简单的活计，傅堂很快就上了手，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能把灶房内外的杂活操持的井井有条，黎家人也一反先前忙碌的脚不沾地之态。
　　许是为人细致谨慎，火候看的尤其好，常来买的大娘都说点心的馅料近来细绵馥郁了许多，黎家人因而也就对傅堂更是满意。
　　然最重要的是，如此能干的长工，一月的工钱才仅仅百文。傅堂也从来没有提过加钱的事情，黎祥不知多少次暗自大呼划算，甚至几次三番都不好意思的主动想要给傅堂涨些工钱。只是一瞧铺子里小猫两三只的客人，那点小冲动自然而然便抑制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加倍的庆幸。
　　毕竟这么好用又便宜的长工要到哪里找！
　　不过到底是良心过意不去，难得休憩半日，黎祥便拉着傅堂去布铺里转了一圈裁几尺便宜的粗布回来。
　　只是看着傅堂颀长挺拔的身形，黎祥不由得别扭几分，
　　“我们兄弟身型都比你……矮些，我爹的衣裳你也套不上。”
　　然而在对上傅堂认真直视而来的视线时，心底那点同性间的较量之意却是讪讪的消散无踪。
　　多大的人了，怎么跟孩子似的耍脾气。
　　虽然傅堂并不见得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对上傅堂过于直率的眼神时总觉着莫名心虚。黎祥讪讪的搓搓后脑勺，
　　“你身上只有一套冬衣，眼下天热了受不住，该有两套好换着穿。只是我家拮据，只能给你买身便宜料子回去自己做了。”
　　傅堂深以为然的颔首。
　　先前在路上时尚是冬日还好，如今春意愈浓的同时，气温也一点一点攀爬起来。他的确该换身轻薄的以顺应身体健康管理的需要，以免耽误做活儿。
　　对于衣裳料子，傅堂倒是并不在意。
　　许是黎祥提前同黎婆子做过思想开导，黎婆子瞧见布料时虽然心疼的念叨了几句银钱，却仍是赶着日子缝制了两身衣裳出来。
　　傅堂接过衣裳，只见其上阵脚细密整齐，衣襟袖口收得利落，手肘膝盖处甚至还用内衬增厚过两层。就连鞋子也是大小正好，底厚又不磨脚。
　　傅堂穿上身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布料虽然糙了些，尺寸收腰却无一处不妥当，
　　“很合适，谢谢黎婶子。”
　　傅堂认真对黎婆子道谢。
　　黎婆子虽然瞧着傅堂黑黝黝的眼瞳仍有些怕，但见傅堂是真心喜欢也是不由得欢喜，那点子惧意顿时便被抛诸脑后，喜笑颜开道，
　　“你喜欢就好。尤其是这鞋，穿上一定得跟脚还耐磨才好，要是穿两天脚疼，可得拿过来再让婶子给你改改。”
　　“好。”
　　傅堂没有半分推脱，直直应下。
　　这番直率反倒更得黎婆子心。
　　哎呦呦，当初到底是为啥觉得怕傅小子呐！脸虽然凶了点，却是干活儿做事儿样样利索的好后生诶！
　　傅堂自是不知黎婆子对他看法前后如何转变，只是一心一意专心做活。
　　苒夏会是余庆镇的一大盛事，虽然距今尚有时日，却已有嗅觉灵敏的商人带上了货物坐镇余庆，趁势出售自家的好货物，街上也就因而热闹起来，虽还不到日子，却已经有了集会的繁华味道。
　　傅堂背着半人高的背篓走在集市，两侧的摊位已经出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连店铺里的食材种类也较先前多了许多。
　　一时来了兴致，傅堂抬步进了镇上最大的杂粮店，人还没进来全，硬梆梆的脸色已经先叫杂粮铺里的伙计瞧了个尽。
　　看着就不是个好应付的。
　　伙计们你推我推，最后推出个倒霉鬼迎上前来，伙计神色僵硬，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的招揽着傅堂，
　　“这是京城商人才带过来的好红豆，大多都供给了酥味轩和刘家，剩下的也就我们家才有，客人您看看要不要的上。”
　　套话一股脑讲出来还算顺畅，伙计面上端着笑，心下却是暗暗撇嘴。
　　这人长相不赖，一张脸却硬梆梆好似木头，一点儿神色也没有，看过来的眼神黑黝黝的还怪怕人的。
　　傅堂不知伙计暗自腹诽，抓起一把红豆凑在眼前拨了拨，果然粒粒饱满无虫，想必做出来的点心必然香气馥郁，滋味醇厚，连带着点心也会染上如红檀木一样沉稳绵实的色泽。
　　黎记铺子里的点心虽然有颜色鲜亮的，吃到口中却总是差了几分，想来便是因着食材的缘故，若是换用这个，或许就不用天天晚饭都就粥吃前铺卖剩的定胜糕了。
　　“确实是好红豆，不过东家要用到红豆的地方不多，我只买五斤就够了。”
　　伙计干笑两下，连忙手脚麻利的称斤打包装到傅堂背筐里，才要远远躲开，又见傅堂扫视铺子一圈，走到一处盛着黑色物事的筐子前抓起一颗咬了咬，眼中虽是有光亮起，然摸一摸怀里空瘪的荷包只好打消主意。
　　毕竟铺子里的点心没有能用到这个的。
　　傅堂回首问伙计，
　　“那京城商人只给铺子里进了红豆？”
　　怎么还不走！
　　伙计暗自抱怨，扫一眼傅堂身上的粗褐短打暗自不耐，面上却仍是扯了笑道，
　　“是啊，其他的都叫酥味轩、刘家这等大点心铺子揽走了。”
　　这话也不尽然是真的，只是其他的食材进的不多，才等着接下来慢慢往出卖，哪儿有一口气卖光的道理，自然不会同傅堂尽数道出。
　　傅堂却是信以为真，眉头不自觉便拧起。
　　饱满无虫的红豆本不值得傅堂大惊小怪，只是在大安，这样的品质已是上等，多见于京城这样的大城，而余庆镇这些下面的城镇里通常多见的则大多掺着瘪粒虫印，即使收拾过一番，做出来的味道也要差下一等。
　　那京城商人有这样好的红豆，说不得手里还有其他好品质的食材，既然一年才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得见，若是能给黎记买些回去就好了。
　　“那京城来的商人住在哪里？”
　　不知内情的伙计一见傅堂突然皱眉，神情跟着凶煞几分，只以为他买不着东西有意把气往自己身上撒，跟着也心生不快，口气便不好起来，
　　“这我也不晓得，人家是京城来的大户，在哪儿落脚哪里轮得着我问。”
　　傅堂眉头顿时皱的更紧，黑黝黝的眼瞳中映出伙计的脸，
　　“你既然是做伙计的，这样待客人的态度就该反省。”
　　伙计不防竟被傅堂出口指责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傅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脸上才后知后觉的涌上了火辣辣的热度，恼羞成怒的唾道，
　　“既不是我东家又不是甚么富家老爷，在这儿教训谁！”
　　周围看热闹的伙计凑过来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算了算了，就当倒霉遇上这么个人，来者是客咱也没办法不是。”
　　伙计被簇拥着回了铺里，面上却仍是火辣辣的痛，
　　“真是，遇上个甚么人！”
　　……
　　黎家二子黎显清晨出门求学，直到傍晚方回，黎家便直等到黎显回家来才用晚饭。
　　黎家的饭桌是一张不大的圆桌，四个人坐下将将好。黎显眉眼清润的讲着白日里在学堂里的趣闻轶事，黎婆子满眼慈爱的给两个儿子夹菜添饭，黎祥则同傅堂商量着灶台之事。
　　“我本想去找找那商家看看有没有别的好食材，只可惜没寻到人。”
　　傅堂说起今天的无功而返仍是十分惋惜。
　　黎祥却是故作庆幸的拍拍胸膛，
　　“还好你没寻见人，不然今天可就不是百文钱能打住的事儿了。”
　　月余相处下来，黎祥已经能同傅堂打些玩笑了。
　　傅堂却不解黎祥话中玩笑，只以为是黎祥不满他自作主张多花了银两，于是从怀里掏了荷包，摸出才到手没几日的工钱放在黎祥面前，
　　“是我不对，这些钱拿去抵用罢。”
　　不想傅堂如此动作，黎祥面上的笑意一时有些僵硬，挠了挠头却不知如何应对。
　　一旁的黎显接收到自家大哥的求救目光，连忙打圆场道，
　　“大哥只是同你说笑，你怎的当真了。快收回去，快收回去，哪儿有让你采买还要你自己垫付的道理。”
　　黎祥连连附和，
　　“就是就是，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别再买这么贵的就是了。”
　　一旁的黎婆子却仍忍不住肉疼，
　　“傅小子以后可得长记性，就这么一袋子红豆，顶咱们铺里一整日的进账了。就是换成衣裳，也够再给你做两身。凭的买了这红豆，我今晚怕是要心疼的睡不着觉了。”
　　傅堂愧疚的点头应下。少顷，却是皱了眉问道，
　　“我采买了这么些时日，一样上等食材也没购入过，难不成铺子里只卖便宜点心么？”
　　这话虽是大实话，听到耳朵里却刺耳的很。
　　黎祥兄弟顿时相视一眼，黎祥苦笑道，
　　“好食材可不便宜，尤其是苒夏会在即，各地商人汇聚于此更是要抬价卖。不说这特殊日子，就是平素，时日久了那价钱咱们黎记也实在是承受不起，只能不得已退而求次买便宜些的。熟客们总说铺子里点心变了味儿，也是在所难免。”
　　傅堂闻言眉间刻痕更深。
　　黎祥以为傅堂仍心怀愧疚，当下便笑着宽慰道，
　　“这红豆既然已经买了，空心疼不作为才是浪费。看看铺子里有什么以红豆为原料的好点心，明天不若做来好久违的卖上次好价钱。”
　　“大哥说的极是！”
　　黎显笑着附和。他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黎婆子心疼红豆舍不得用而已。
　　果不其然，黎婆子又在一旁苦着脸念叨，
　　“这么着急把它用了做甚，红豆又不怕放，储起来留到苒夏会用不好么。万一今年阿祥还做不出梅枝糕来，拿这好红豆做点心价钱也能卖高些了……”
　　话音落下，黎婆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些甚么，连忙捂了嘴小心翼翼的看向黎祥，
　　“阿祥，娘只是一时口快，你别放在心上。”
　　黎祥眼瞳深沉几分，却是强打了笑意道，
　　“我知道的，娘。不过届时苒夏会上就是不做梅枝糕，只怕也是做翠玉酥甚么的，倒是用不上。既然这红豆是傅堂买的，明早就让傅堂来帮我一起做点心如何。”
　　视线顺势从黎婆子处挪到傅堂身上。
　　做点心？
　　傅堂平静的眼瞳里波澜乍起，利落的颔首回应，
　　“好。”
　　黎婆子虽然想说些什么，可见黎祥心意已决，只好讪讪的附和几句，便坐在一旁不敢言语。
　　黎显瞧一眼自家大哥，虽然忧心点心方子会被不小心偷学了去，可黎祥掌家多年不会贸贸然开口，只怕是心中早有成算。
　　何况傅堂这些日子来的表现黎家人有目共睹，是个什么人心中也大抵有了思量。因而笑道，
　　“傅大哥做事儿利落通透，想必会是大哥的好帮手。看来明日铺子里是要大卖一番了。”
　　黎祥只是淡淡，
　　“但愿是才好。”
　　黎祥打算用红豆做的，是味叫定胜糕的家常点心。
　　所谓定胜糕，就是将粳米粉与糯米粉用白糖和少许水拌匀了，晾上半个时辰后，在模具里拍出形状，上蒸笼旺火蒸一盏茶的功夫便是。
　　做法是极简单的，普通百姓自个儿在家中就能蒸几笼，学徒工同师傅们学点心，也多是从定胜糕这类点心学起，这也是为何黎祥敢如此大胆的叫傅堂来帮忙做点心的缘故。
　　不过相比于百姓们做来自家吃的，点心铺子里卖的定胜糕则是往其中填塞些豆沙枣泥或是肉馅，再多打几种模具弄得模样花哨些，价钱自然就起来了。
　　傅堂平时本也要看着火候，如今不过是多做一步而已，因而在黎祥提点过几句后便能搅出味香绵厚的豆沙，
　　见傅堂如此通透，黎祥不由得啧啧称奇道，
　　“我第一次搅豆沙时也没搅得如此细腻，这还是我爹之前教我的手法，一眨眼都过去这么多年，我也早已搅豆沙搅得炉火纯青，只可惜……”
　　心头忽然升起些感伤，黎祥连忙打散掉，复又笑着夸赞道，
　　“傅堂你也算颇有天赋了，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般模样，说来你连火候也看的极好，客人们都说最近的点心香醇了许多，看来都要归功于你。”
　　傅堂却是摇头，
　　“并不只是火候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
　　黎祥不以为意，
　　“铺子里的点心都是我爹传下来的方子，配方上是绝没有问题的。客人们尝出来口味不对，除去换过的食材，就只剩火候而已。”
　　傅堂眉头皱起，
　　“水的生熟，揉和的力度，发酵的时间都会影响到点心的口味，还有搅馅时的圈数也很重要，只搅够时间而不注意食材的变化也是不足以的。”
　　傅堂话没说完，黎祥却是先笑了，
　　“你说力度还算有几分道理，可水生水熟，搅几圈算个甚么技巧。别看我年轻，好歹也在灶台前待了五六年，还从没听过有这种说法，就连我那神通广大的爹，也从不曾提起过。难不成是你先前在主家时听大师傅们说来的？”
　　甚么大师傅？
　　傅堂不解黎祥之意，
　　“不是……”
　　黎祥瞧了眼窗外天色，却是无意再闲聊，干脆利落的挽起了袖口，
　　“哪怕火候影响点心的好坏，也不如配方这般决定一样点心的味道。不然傅堂你来了后火候看的这般好，铺子里的生意也该好起来了才是。”
　　到头来，客人还是那小猫两三只，真不知是该心酸还是该松口气。
　　自家的生意因为外人的缘故好起来，可不是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
　　这茬儿就算揭过不提，黎祥看着瓷盆里剩下的豆沙满是遗憾，
　　“这红豆可真是好，煮出来味道比之平常确实要更胜几筹，只是一斤就要二十文，这价钱咱们还真买不起。”
　　黎祥可惜的抿着点心半晌不舍得咽下，
　　“难得这好红豆，做出来滋味也好，模样瞧见也比以往清透，今儿的定胜糕价钱若是不涨上两文，本钱可是挣不回来。”
　　傅堂眉间皱褶愈发深邃。
　　黎祥并未注意到傅堂生硬面色下的思绪，只招呼了人赶紧做活儿，
　　“反正包馅印模是你做惯的，定胜糕就干脆全由你做了罢，我还得赶紧把另外几样点心蒸出来才行。”
　　说着已然抽身去了案台另一边，掀开纱布揪一团发酵好的面出来。
　　东家派了任务，傅堂自然没得拒绝，只是道，
　　“虽然这次用的是好红豆，可到底顶个定胜糕的名头，突然要涨价钱，只怕客人们不会轻易接受。”
　　黎祥却是不以为意，
　　“只要同来买的人讲清楚，有什么不接受的。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么贵的红豆总不能再按原先的贱价卖。”
　　傅堂还想说什么，黎祥却已摆了摆手，
　　“今儿耽搁不少功夫了，马上就到开铺的时辰，再不抓紧干活儿可怎么来得及。”
　　傅堂无奈，只能沉默的揪下一块米粉团，几下擀圆包馅印了模码在案上。不过一盏茶功夫，黎祥还在案台另一边哼哧哼哧的和面，傅堂这边的一盆豆沙已然刮得干干净净，只余案板上整整齐齐码了三排的定胜糕。
　　……
　　照常帮着黎祥将新鲜出炉的点心摆在前铺，傅堂又背了半人高的背筐准备出门。
　　走之前还被黎婆子拉住再三叮嘱，
　　“今儿可再不敢买那般贵的东西了啊。”
　　“知道了，婶子。”
　　傅堂耐心的点头应下。
　　等从集市上采买了一圈回来，已然将近午饭时辰。
　　傅堂卸了背筐将各色食材收好在灶房里，一回头便撞见从前铺回来的黎婆子。
　　瞧见傅堂，黎婆子有气无力的扯出个笑，
　　“傅小子回来了，去厅堂吃饭罢，阿祥已经过去了。”
　　注意到黎婆子情绪不高，傅堂眉头皱起，
　　“出什么事儿了，婶子？”
　　黎婆子就等着这句，立时唉声叹气起来，
　　“那么贵的红豆，偏偏今儿一上午才只卖了两块出去。原本要买定胜糕的老客人，一听涨了价顿时都说不要。点心偏偏又是卖新鲜的，过了今晚本钱就都要砸在手里头了。”
　　虽然话里话外都只说今天生意不好，可黎婆子实际想说的意思傅堂略一发想便心领神会，神色一时愈发僵硬几分，
　　“婶子……”
　　“傅堂你别听我娘乱说。”
　　却是黎祥在厅堂闻声出门来，瞧见傅堂呆呆的立在黎婆子身旁，连连招手，
　　“先回来吃饭，有什么话都吃完饭再说。娘也是，人傅堂刚从外头跑回来，连口气都不让人喘就拉着人说话，哪儿有这道理。”
　　被长子教训了的黎婆子面上顿时讪讪起来，坐到饭桌边儿嘟囔道，
　　“娘这不是心疼那些糟蹋了的银子么。”
　　黎祥无奈摇头，宽慰一旁浑不自在的傅堂道，
　　“你别把这事儿太放心上。咱们铺子本来生意就淡，来买的也多是小户百姓，换了贵的食材自然生意要差些。”
　　见傅堂仍旧一副皱着眉的生硬神色看不出心思，黎祥到嘴的话噎了噎，转头又劝黎婆子，
　　“卖少的不也只是定胜糕么，因为这涨了价钱，翠玉酥和春饼今儿卖的反倒比平时好些。我早就预想到这情况，所以没把那好红豆都用完，还剩着三斤等着阿显过生辰的时候好用。”
　　黎祥这番话切实又在理，黎婆子满面愁容就好转些，只是到底还是肉疼，
　　“这么多定胜糕只怕得吃到明天晚上去，阿显的食盒里也多装点好拿去跟启朝、徐通两个分着吃。只是这么好的红豆咱自家人吃了也未免太过浪费。”
　　黎祥连忙在一旁凑趣，
　　“怎么说这话？你儿子我早想着今儿要人少，所以定胜糕只做了三十块。不用到明晚，咱家这么多男人，明早就能吃光，连给阿显装食盒的份儿都不够。这么好的点心给自家人吃怎么叫浪费，就当给阿显补身子，又给傅堂摆过洗尘宴了，只是不比正经的有荤肉，傅堂你可别委屈。”
　　黎婆子这才能露出些笑意来，
　　“说的是。别家招了工都要给长工做碗肉菜，傅小子来咱家还没吃上过，这次的红豆虽然是素的，可银钱上也不输肥肉了，傅小子吃了点心可就算吃过了啊。”
　　傅堂哪有异议，当下便颔首认真应下，
　　“算吃过了。”
　　舒了心的黎婆子这才欢欢喜喜的念叨起琐事来，黎祥则在一旁适时应声。
　　唯有傅堂一如既往，沉默的用着饭。只有垂下的眼瞳里幽黑一片。
　　红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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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都是存稿君在坚持字数，等到之后的章节赶上现码，估计就要掉落到日更三千┭┮﹏┭┮
作者码字速度太慢，希望亲们可以谅解一下，爱你们呦么么哒(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