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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潜伏 ...

  •   沿途泥泞湿滑,带着破晓的日光撒在农家的院子里。鸡鸣数声,柳千枝略翻身吐出嘤咛,突得掀开被子坐起,脑袋整一宿醉而炸开了锅,按着额侧的太阳穴挤压、旋转。
      许久,疼痛稍缓,柳千枝舒口气倒回床头,眯着眼睛适应屋中的光线。一身子酒臭味钻进柳千枝的鼻子,顿时让他想起昨晚与任雪晴拼酒的样子。虽然他没过问任雪晴喝闷酒的原因,想必同他一样,心中郁结难了吧。
      打从春府里做事,柳千枝奉行一日之计在于晨,便一骨碌下榻穿鞋,拉开门享受着空气中的冷气。外面雾蒙蒙的,寻得鸟叫声,显得此处格外冷清。
      “柳公子,早。”农主扛着铁耙正巧出去耕地,柳千枝掬起一抹笑容回道:
      “您也早,大叔这是去干活呐。”农主走近中间隔着的篱笆,憨厚一笑: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等明年这时候,庄稼地里金灿灿的一大片,比金子还亮呢。往后的日子省着吃,大部分粮食送到镇上卖,有了钱交地租,余下的给孩子和娘子添新衣。”农主止不住的打开话匣子,里里外外一口气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脱出。柳千枝倒是羡慕起他无忧的生活,再者农主上头的地主是位难见的好人,吸血剥削八竿子打不着地儿。柳千枝禁不住脱口:
      “以后我也种庄稼养老。”农主一愣,粗壮的手腕在眼前晃:
      “柳公子开玩笑了,就你这身段种田怕是半路晕了去,不适合不适合,养尊处优比较适合你!哈哈......。”因柳千枝的的相貌而言,他哪像个做粗活的庄稼汉,别人称他少爷也不为过。柳千枝双眉打结,怎瞧不起他势单力薄?
      农主见他薄怒,刨刨头皮:“柳公子,怎么今儿个没瞧见你妹子?”柳千枝一顿,他哪来的妹子,脑一转,原来他指的是香铃啊。
      “她上镇买东西去了。”农主眉一挑:“哇,比咱们起的还早啊!哎,谁娶了她,得了个宝呢。姑娘勤快!呀...时辰不早,咱先去庄稼地了。”柳千枝赶忙颔首:
      “你走好!”望着远去的背影,柳千枝也已抄起水壶在院子里的一块小地上洒水,心中说不出的轻松。蹲下身瞅着香铃种的小苗发芽了,点点水珠顺着绿茎滴入泥土中。
      肚里头的饿虫轻快的发出“咕噜”声,柳千枝放下手中物扭头进了屋子。一眨眼他又跑了出来,嘴里含着一只白色包子,望望天,反正没事干,不如试炼下庄稼怎么种,以后说不定会用上。
      胡乱的刨刨一块空地,停下手擦擦汗顺便大口咬下包子皮在嘴里咀嚼,然后再塞进口中,双手挥动小铁耙,泥土散的到处都是,不乏盖住了旁边一块地上的小苗。柳千枝搔了搔额头,力度的掌握有待提高。拨弄苗上的泥土,他百思不得其解。
      清新的空气里混着一股耐人寻味的香气。柳千枝的鼻子冲彻着手中的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一名女声打断了正在拯救小苗的柳千枝。
      “千枝,你在干什么呢?”柳千枝抬眸,当他看清是何许人也时,拔腿冲进屋里关上门,喘了几口气猛地拽着衣襟上的结扣,接着手忙脚乱的从包袱里扯出新衣裳往头顶上罩。
      门外响起拔高的嗓音:“我种的庄稼怎跟泡在水里的秧一个德行!我的青菜呐...”另一名温柔的女声安抚道:
      “可能下过雨了。”柳千枝嗅着身上的味立刻把换下的衣服扔进篓子里,封上盖。最后打开门迎了上去:
      “二姐,香铃,你们这是......。”香铃唉声叹气,背着身不看后人一眼:
      “我一晚上不在,庄稼竟惨遭毒手...小姐你见过雨只下这一块,而其余一点儿也未沾到?”香铃磨着两指间的烂土,欲哭无泪。柳千枝佯装不知:
      “你们走累了吧,先进屋坐坐。”春月跟在他的后头跨进门槛,香铃死活赖着,说是要救活它们,春月摇摇头随她去了。
      椅子摇摇晃晃甚是不稳,春月扒着桌子,嘴里和气的问:
      “住在这还习惯么?”柳千枝从她眼里读出这屋子的穷酸,与春府差了十万八千里哩。一个好食好住的千金小姐住惯了好地方,一时到了穷乡僻壤,难免对味道与装饰显出那种僵硬与尴尬的笑。柳千枝盛了杯茶递给她:
      “什么都不缺。是不是春晓出了事...”春月接过茶杯放在自个儿跟前没动,因为水面上浮着一层不知是油还是什么秽物飘着,引不起喝茶的欲望仅仅是礼貌性的接过。
      “我一回去,就被爹勒令不许跨进春晓的屋。娘亲也奇了,竟跟爹一鼻孔出气,数落着我的不是。我今天来就是与你商量个法子。”柳千枝脑中一白,他哪有法子,昨儿个春府家丁拦住他的去路在加上小霸王滋事,那边的消息早断了七七八八,放弃的心都有了。
      “算了,春晓过的好好的,我何必再去打扰。何况我不是个爱攀贵的人,我与春晓欺骗春老爷在先,这顿打我认了,法子我看我与你们家断了关系比较好,因为我,你受牵连在内,谁都不好过,不如事就这么办吧!”春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站起来打拍桌子:
      “你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春晓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就这样一了百了?你还是男人么?”柳千枝垂目,内疚的捉着自己的裤腿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你待我向春晓传个话,说我辜负了她,这辈子怕还不清了,延到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必当十倍奉还!”春月两双眸里喷着怒火:
      “好一个上辈子下辈子,拍拍屁股走人算是完事了。春晓一身的伤是白受了,她烧糊涂是自找的,相信你的确是我们瞎了眼,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你!”春月拉开门即走。柳千枝一呆,一身伤,烧糊涂!骗人!明明香铃说春晓过的好好的......他悲痛的坐倒,发出好大一声响。春月吓得回头,一时忘了抬脚走人。谁知柳千枝跪走到她的跟前:
      “她哪伤了?哪疼了!告诉我,告诉我!”春月吃惊,乍然被他激动的情绪给糊弄了,他不是不关心春晓的死活,突然间紧张兮兮的跪在地上。眼神却是告诉她,他对其中的无知,不自觉的启口当日发生的情景:
      “肚子暴露的那日正巧被爹爹发现,而后春晓吃了一顿家刑关进柴房,半夜她烧糊涂了,我和娘把她抬进屋里疗伤,烧了一夜不见退,身上的伤口化浓,可她嘴里喊着都是你的名字,我是又气又急。烧终于在二天退了,整一虚脱的不成人形,心里还惦记着你,怕你回来被爹爹教训便嘱咐我盯着你回来的马车,谁知爹爹急着把我赶出去,我让香铃接应,可惜仍晚了一步...如今我回了府,春晓那屋外守了一排家丁不让进,金梅鲜少走出院门告诉我确切的消息,但事拖不得,春晓病好了铁定要跟爹爹对着干,她不为自己只为你,你听得懂嘛!”柳千枝感触到眼眶的湿润,瑟瑟的想是要涌出些物质来配合着心如刀割的痛楚。
      原来她爱他至深,而他竟然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便想放弃属于自己一生的幸福,多么的肤浅,他痛笑出的表情让春月觉得自己是个侩子手,伤害别人等同伤害自己挚爱。她相信事实总会划出个口子,不是事后填满就是任凭伤口自动结疤。老天像是给予他们一个考验,能不能在一起是他们的事,旁人只不过起到推波助澜。春晓心中默念:
      春晓,二姐能帮的都帮了,你可得挺住呐。
      春月扶起柳千枝,思酌脑中形成的某件事:“要不行,你带着春晓走吧!”
      “私私...私奔?!”柳千枝略诧异的口吃。脑中描绘他们浪迹天涯的情景,并种种的困难全摊在眼前。生计,追兵,他绝不相信春老爷就此罢休。他更不希望春晓陪着他吃苦,四处奔波。没有爹娘的疼爱,孩子等同于孤儿,就像他一样。春月看出了他的迟疑,太多的可是无法概论私奔以后的事,她觉得不妥,沉浸于思考与权衡。柳千枝蓦地吱声:
      “就这么办!”春月还想说些说些什么,红唇微启,已然惊讶的说不出话。
      “你真想清楚了?”鼓捣在耳膜间的问话不容他再考虑,他咬牙肯定道:
      “是的,我会带着春晓远走高飞,好好待她。”春月凝重的蹙起眉,眼中流露出一丝精明:
      “那好,我回去筹划,四五天说不定事全办妥。”柳千枝轻点下巴,腿侧的手紧紧握拳,稍底气不足便前功尽弃,趁胸口涨满气势,他豁出去了。身为男人,懦弱只会让自己的女人吃苦。
      春月一走,他一坐就坐到了晚上,油灯也不点,处在黑暗里考虑私奔这一环的事,他告诫自己事事谨慎,他们只有一次的机会。

      一哭二闹三上吊,春晓病一好合着金梅唱起苦肉计。谁叫爹娘狠了心,半只脚也不想跨进院门,她便是求家丁,一个个木讷的一动不动,此中同情她的一些人全给春老爷调往外院罚站。现在的一批冷眼旁观,他们只听春老爷的命令。春晓动起死计,上次绝食得到了良好收益,仗着胆子夸口:
      “金梅,你待回去外面找一根长绳来,我准备完毕,你就领着爹娘过来,我就不信他们任着我寻死!”金梅吓得跪在地:
      “好小姐,使不得,要是真吊死了,我可怎么办呢!”春晓眼一瞪:
      “他们不想想我的感受,逼急了我什么都干!还不快去找!”金梅被春晓拽起,推出了门。金梅哀叹主子是越来越不把自己的命看重了!
      金梅岂敢真把绳子往春晓脖子上套,每回屋里就说没找着,春晓气得直摔屋里头的东西。当她高举白瓶时,手一颤,这是柳千枝送她的美人瓶,怎舍得摔坏。冷下心,捡起地上的碎片压在手腕处:
      “你不听话,我先死在你面前!”金梅簌簌发抖,立马答应了春晓。逃似的出了屋,却未见春晓邪邪一笑,手中的碎片滑落在地上不屑一顾。
      金梅好不容易在竹梯旁寻得一根拇指粗细的长绳,撩起裙摆绑在腰上进了内院。其中一名家丁在她进屋前好生打量。
      地上的“凶器”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没方才的凌乱,便知他们脑筋灵活,防止小姐自杀未遂。不过一排架子上的东西除了未砸完的其余都不见了影。春晓溜到门前透过门缝偷看外面的情形,另一只手招呼着金梅把绳子拿出来。春晓见外面无动静,转身扯着绳子,顺带把藏起来的碗片快速割着一小段。金梅疑惑的刚要提问,又被春晓踢出门外:
      “别傻愣着,出去把爹娘请来,我倒要瞧瞧是谁的胆子大。”金梅低着头,傻傻的对家丁客套的笑笑,随后扯着手指,心里嘀咕:千万可别出什么事儿吧。
      “金梅,你们小姐急着叫我们去她院?是不是相通了?”春夫人挨着金梅嘴里反复问道。春老爷冷哼:
      “早该如何何必当初!”家丁见主子来遂退到一旁,虽疑惑不过还是老实的站在后头。金梅敲敲门:
      “小姐,夫人和老爷来了!”突然屋里爆发出哭音。三人一惊一乍的推开门见春晓踩在凳子上,手捏着木梁上悬着的绳子。
      “你——!”春老爷张目结舌,双珠睁的圆大。春夫人直接扑上春晓的脚,扯着罗裙:
      “晓丫头,你可不能做傻事啊!”春晓泪眼摩挲:
      “爹,娘,您们就放我出去吧!我心不在此,女儿不孝辜负了你们的栽培。”春老爷一脚上前:
      “你先下来有话好说,爹不是不愿放你,你要是去找那贱男人,我说什么也不能放你出去。”春夫人见相公死要面子,回头怒斥:
      “相公!”捏着绳子的手一紧,春晓二话不说,垫足把脖子钻进绳子:
      “你真不放?”春夫人跪到春老爷的脚边,父女俩都是倔脾气,誓不肯放手:
      “相公,你狠心看春春丫头上吊不成?她死了,我,我跟你没完!”春老爷锐利的朝春晓一瞪,此时松口,以后会变本加厉,真把他当老糊涂了不成?本以为金梅找他是因为女儿想通了认个错,反而打开门见到这副情景。金梅不是说谎的料,虽然眼睛紧紧锁着春晓,显得紧张万分,疑虑的是她怎不像娘子这般扑过去?明摆着蓄谋已久,帮凶。他倒想赌赌看,这帮子女人耍何花样!
      春晓被盯得心虚:“我、我真去了.....。”春夫人劝不动相公,抹着泪水直呼:
      “你爹不同意,我同意!你想怎么着,娘挺在你跟前!”春晓心动,板着脸的回道:
      “是娘舍不得我,不是我......。”语未完,春老爷插口:
      “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你娘是你娘,我不许,谁敢不听,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春晓胸口一缩,话直直的刺进心窝里,鼻子一酸,哭闹着,嘴里却不服软:
      “爹,我恨你!”说完,脚下一踢。“砰”的一声宛如裂石穿云,春夫人吓得去拽春晓的脚。春晓勒得舌头吐出大半,双脚乱踢。春老爷心惊,出大事了!适才要去亲自救人,绳子传来“啪”的断裂,春晓重重的摔了下来,脸色通红。猛的咳嗽,春夫人抚着她的背脊。春老爷弯腰拾起断裂的绳子仔细一瞧,果不其然,上面有割断的行迹,随后蹲下身,压着嗓子:
      “下次玩,告诉爹一声,爹会准备一条又牢固又粗的绳子!”春晓惊魂未定,捂着咳痛的胸口百感交集。明明绳子割断了五成,可真套在里头,怎么也挣不断,当时她害怕极了,怪自己为何不割的深一点......
      现下,春老爷话中有话,在场的人无一不认定了三姑娘是自导自演。起身,春老爷喊着几名家丁:
      “把她给我关进柴房里!里头的柴火多的是,你要是想不开,自焚绝对比上吊来的好,起码我再也看不见你的死状,这样我也就不用操心了!”春晓脚一软,她瞎搅和反而适得其反,爹爹真怒了。春夫人知道又是女儿使出骗人的伎俩,心里凉凉的,这孩子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她都不愿去计较了。金梅跪在地上求两老成全,两老不动分毫,任由春府上下传来又一阵的悲悯。
      春府的丑事纷纷扬扬的传播在大街小巷,令春老爷很少再踏出春府一步,这场“火”烧得下人人心惶惶,谁敢做错事,明儿个就给办了。则外头的生意全全交给崔煊。
      黑暗里的柴房传出一节节的扳断声,是生硬的树枝截断后的惨叫,突兀的回荡在深夜中显得可怖。金梅被贬入下人堆里洗衣。
      私奔正在紧锣密鼓的悄然进行。而春晓不知,她望着高高的窗户,计从心来。油然春晓是个可圈可点的人,越有难度她越有征服的欲望。
      遥望同片天空的两人,是思念聚成一颗心,而在下一刻老天是否会狠狠的拆散他们?造化弄人,一切都是以情掌控着两者的命盘。爱与恨的纠葛不过是一念之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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