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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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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轶先自己查了几天,等他发现查贪腐这活儿工程巨大、耗人心神之后,便交给了裴诗淮。
大鱼小鱼一箩筐,还真没几个干干净净的。
涉及到修缮皇陵和宫城,牵扯出了亲王、将军和内务府大臣,还有工部的人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而贪腐势必和声色犬马、花天酒地掺杂在一起,徐轶思来想去,还是没脸没皮的裴诗淮适合去干这个活儿。
徐轶叮嘱他:“抓几个典型,小鱼小虾就算了,平时恶贯满盈的除外。”
裴诗淮答应的爽快:“王爷放心,你看谁不顺眼我查谁,把杨将军也分给我呗。”
徐轶并未一口答应,转而画了张饼:“杨飞有别的事情,你自己先查。”
裴诗淮扭头像模像样的查了几天,回头发现杨飞手里没有别的事情,整日在府里悠哉悠哉的散步,他再次朝徐轶提出了申请。
徐轶不解:“杨飞直柱子一个,你指望他替你做什么?”
裴诗淮其实是想找个人解闷儿,但他没有朝徐轶明说,而是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徐轶终于说了实话:“杨飞民间经验少,我担心他被带坏,有些地方不想让他多去。”
裴诗淮吃起了醋:“你不担心我被带坏吗?”
徐轶眯起了眼睛:“你本身就在泥潭里了,会被带坏吗?”
裴诗淮:“……”
裴诗淮被徐轶噎的说不出话来,他歪着头和徐轶掰扯:“我出淤泥而不染,好吧?”
徐轶点头。
裴诗淮据理力争:“本人清正得很,你对我不要抱有偏见,好吧?”
徐轶点头。
裴诗淮为自己辩解:“很多消息,只有在赌场和风月场里才好打听,并不是我想去这些地方。”
徐轶接着点头。
裴诗淮看徐轶一直不痛不痒的迁就他,虚与委蛇,话锋一转:“杨飞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比我高?”
徐轶的脑袋忽然成了螺丝安装的木偶,僵了一下。
他盯着裴诗淮,如同看着一件新奇的东西,问:“这是什么问题?”
裴诗淮有苦难言,一股无名怒火郁结于胸,尤其是当他看到徐轶愣头愣脑问他为什么的时候。
“算了,没事。”裴诗淮大概觉得自己自找无趣,杨飞陪徐轶出生入死,深厚的战友情谊自然不能比,他不知道脑子哪里短路,竟然问出了这么个蠢问题。
他后知后觉,这是醋意满天飞,太荒唐了!
裴诗淮帅脸一红,走为上策,“王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其实只是想找个人解闷儿,没别的意思,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徐轶忽然叫住了他,“注意安全,我很担心你,能打招呼的都打过了。”
徐轶声音温柔,语气温柔,话里小心翼翼包含的隐晦情意也温柔的一塌糊涂,裴诗淮的心理防线再一次崩溃,徐轶并不神经大条,而是心思细腻,在暗地里默默为他做了很多事,他又一次头脑发热,没和徐轶道谢便匆匆离去。
他受不了徐轶对他不好,也受不了徐轶对他好。
裴诗淮决定沉迷工作以抵消内心的胡思乱想,刚出门便飞快去追查贪官的线索了。
徐轶陆续弹劾了朝中的一些官员,火候和分寸掌握的刚刚好,既打击了贪腐的风气,也没动安孝帝的根基,对小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着观察,水清则无鱼,不能一点油水都不留。有些人只敲打敲打,有些则直接抄家流放,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
朝中风声鹤唳,牵扯到自身利益和安危,百官们炸开了锅,一时间,骂徐轶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这位铁血无情的王爷冷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得罪了一大片人,别说拉拢人心了,反而在朝中倍受排挤。
裴诗淮探徐轶的口风:“王爷,还继续这么查么?”
徐轶丝毫没有犹疑:“查。”
隔了一段时间,效果初显,徐轶的风评慢慢回暖,无能的贪官被他拉下马,清官扬眉吐气,该放水的放水,该罚的罚,明白人都能看出徐轶不是盲目排除异己,也并非冷漠狠毒,他无党无派,只为了一个清明的朝堂,朝中风气开始纠偏。
功臣裴诗淮主动请缨去外地查最后一单,不是徐轶吩咐他去的,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走,严寒的北风席卷而来,温度骤然急转而下,秋天被冷冬取而代之,一年走入最后一季。
安孝帝和萧雪巍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愈演愈烈,与此同时塔芬和大徐的边界之战一触即发,塔芬的王子率军夜袭了西北的一个边疆重镇,而后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直接占领了好几个军事重地,所经之处一路凯旋,安乐稳定的日子没持续多久,边疆的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战事中。
西北边境失守,朝野震惊,安抚人心之余,安孝帝对萧雪巍的强硬态度逐渐松动,前方传来战报,萧雪巍在一场猛战中被箭伤了胳膊,导致西北大军士气低落,不知萧将军是命里点背还是有意如此,挟边境以令天子。
朝中和民间一直都有共识,萧家军是西北的守护神,而萧雪巍是萧家军的主心骨。
不同于以往的捷报连连,西北边关的城池一座座失守,安孝帝在早朝时直接咳出了血,他打开福山递给他的帕子一看,随即把帕子合上,给了福山一个不要声张的眼神。
大殿之下寂静无声,百官纷纷低头,哪怕战火再往内地蔓延,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雪巍带领的西北军素来战无不胜,此次却节节败退,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为之。
萧雪巍在朝安孝帝叫嚣,西北没有他不行。
他一旦倒下,无异于国门大开。
安孝帝把西北的折子扔在地上,坐在龙椅上顺了半天气,他对朝中的武将喊道:“全都反了,有谁毛遂自荐,去西北守我疆土。”
无人应答。
众所周知,西北是萧雪巍的地盘,去了一定被排挤边缘化,定不会受到萧雪巍的信任和重视,搞不好连条小命都带不回来。
何况朝中现在没有可以选用的良将,军中青黄不接,小将不胜其任,老将力不能支,智勇双全的大将全是在出生入死中培养出来的,十之八九是萧雪巍的心腹。
有人将目光投到了徐轶身上。
可慕王是安孝帝专门收回来的一颗棋子,为的是有朝一日和萧雪巍图穷匕见时无后顾之忧,同时也提防徐轶别真被养成了萧家人,对萧雪巍唯命是从,给朝廷捅刀。
徐轶的视线落在脚前一片空空的地砖上。他一言不发,无人举荐他,安孝帝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了一会儿,很快便移开了。
下朝后,徐轶没回王府,直接去了安阳宫。
安孝帝被气的够呛,回到寝宫里被福山劝着叫了太医把脉,等徐轶到的时候,与出门的太医擦肩而过。
徐轶进了寝宫,安孝帝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他眼睛露出一条缝儿看了一眼徐轶,不咸不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徐轶:“为父皇分忧,愿父皇保重身体。”
安孝帝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徐轶:“分什么忧?”
徐轶:“请父皇批准儿臣去西北收复失地,抵御外敌,还百姓安居乐业。”
安孝帝在福山的搀扶下从躺椅上直起了身子,他撑着把手,慢慢悠悠地说:“打战是要流血死人的,父皇让你回来就是想让你陪在身边,安享晚年。”
徐轶乖顺地看向安孝帝,平静地说:“儿臣轻如鸿毛,但我大徐疆土不可侵犯,战局胶着,形势不等人。”
安孝帝微微蹙起了眉:“留在盛平不好吗?西北的事自然会有人解决。”
“父皇,让我去吧,不要把我想的太重要。我不是三皇子,也不是西北大将军的义子,我是大徐的子民。”徐轶抬眸,“我不为任何人流血厮杀,我为大徐而战。”
安孝帝心里幽幽一动。
徐轶隐晦的指出了安孝帝想把他留在盛平的意图。他知道安孝帝想圈着他制衡萧雪巍。
然而他不重要,也不站在任何人一边。
不用圈着他。
对安孝帝来说,他没那么重要,对萧雪巍来说亦如是。
他的价值不是皇子的身份,他是大徐的子民。
“你先回去吧,让朕想想。”安孝帝手里佛珠的线忽然乱了,珠子落了一地。
仿佛他此刻的心绪。
福山忙让一群小太监跪在地上捡珠子,安孝帝微微发愣,徐轶欲言又止,退了出去。
裴诗淮忙了几天回到慕王府,不知是不是因为冬天到了天儿冷了,刚进王府便感到一阵萧条和冷清。
他去徐轶的书房转了一圈后,书房里空空如也,一切都是他走前的样子,桌上的小黄花生机勃勃,裴诗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出门随手抓住扫院的老伯,问:“慕王呢?”
老伯抬头:“王爷去西北了,昨天早上刚走,让咱们安心在府里等他回来。”
裴诗淮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