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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秋狝 ...

  •   殷王和洛王相继倒台后,朝中乱成了一锅粥,殷王党和洛王党一下子都没了主心骨,像无头苍蝇一样,朝中人心浮躁,各个惶惶不可终日。

      安孝帝的身子在入秋后更加弱不禁风,朝里人人忐忑,生怕哪天圣上驾鹤西归,留下一堆烂摊子不知道让谁来接。

      放眼望去,矮子里实在拔不出高的。

      洛王和殷王失去夺帝位的机会后,朝中的皇子只剩下睿王和慕王,睿王归隐多年,慕王则和边疆的隐患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都难以继承大统。

      安孝帝大病了一场。
      谁都能倒下,但他不能,他倒了,大徐风雨飘摇。

      安孝帝病情稍稳后择日举行秋狝,稳定臣心和民心,百官为此忙的焦头烂额,确保万无一失。

      在狩猎场上,是徐轶表现的好时机。

      徐轶近日规规矩矩,没事便在书房里看书看花,按理来说,只剩他和睿王有争夺最高权力的机会,徐轶最近却没在朝里翻搅,不同于殷王和洛王,他和睿王斗而不破,面上一团和睦。

      裴诗淮心里隐隐不安,越是疾风骤雨来临前夕,盛平越风平浪静。

      徐轶克制守己,依旧当自己的悠闲王爷,裴诗淮却坐不住了,除了在外面打探消息,别的时间他几乎都泡在书房里陪徐轶,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互相守着对方看看书,也挺好。

      每当视线匆匆对上的时候,一场火便烧了起来,哪怕后来他们眼神不再躲闪,随即也被空气中的冷静浇灭。

      裴诗淮和徐轶都懂对方的心思,但他们仿佛暗暗较劲,从未向彼此表露过心迹,儿女情长掩藏在国恨家仇和帝位纷争里,反而像不能见光的一轮明月,夜夜流光,但一到白天便要消隐。

      以至于裴诗淮怀疑先前在山间和这里发生的种种都像他和徐轶之间的一场梦,梦醒之后他们都要面对琐碎而让人头疼的现状。

      他更加细腻的关注着徐轶的点滴,只有偶尔才会觉得梦不是梦。

      比如徐轶问他这盆花是从哪里弄来的。

      花的身世好解释,裴诗淮一五一十的说了,他在路上看一个小姑娘卖花卖不出去挺可怜的,便大手一挥从怀里摸出几锭碎银把花买了回来。

      谁知徐轶听完之后当场摆了脸色。

      裴诗淮奇怪又小心地问:“王爷,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徐轶不说话,看上去心里在做着某种激烈的挣扎。

      裴诗淮嘻皮笑脸地问:“碰巧遇上了,花了点钱买了点,怎么啦?”

      徐轶:“碰巧遇不上呢。”
      裴诗淮:“等遇上了再买。”

      徐轶不说话了,裴诗淮忽然发觉徐轶似乎在闹情绪,至于为什么闹情绪,肯定和他有关。

      而徐轶一闹情绪,又让他觉得心里无比舒畅。

      管他是吃醋还是在意别的,总之徐轶这么一座冰山因为他消融了。

      裴诗淮并非纯种直男,徐轶闹情绪了他赶紧冲上去顺毛,他一把把花搬走抱在了怀里:“不喜欢我换一个,王爷放心,你想要星星我也去给你摘。”

      裴诗淮把花藏在自己身后,徐轶看不见的地方,心里舒坦之后他和徐轶开始聊正事,“王爷,慕王府最近太平静了,盛平也太平静了,我们得小心一点。”

      徐轶抬眸:“你的意思是我该像睿王一样插手朝事吗?”

      裴诗淮顿了顿,相比起徐轶,睿王称得上是劳模了,不仅像先前一样在安孝帝面前狂刷存在感,还开始逐渐插手朝中的事务,在大臣们面前刷存在感。

      相比之下,徐轶显得低调许多。

      裴诗淮理解他,摇了摇头,“我想提醒王爷要多加防范,睿王明显加快了往前迈的步子,我担心他可能有什么打算,才会如此紧锣密鼓的安排。”

      徐轶:“因为舅父的缘故,百官对我有所忌惮,他们不信任我,把我当皇家的外人看待,睿王的确比我更能让众人接受。”

      裴诗淮此刻忽然心疼了一下,他安慰道:“王爷为大徐的疆土完整、山河稳固、百姓福祉立下汗马功劳,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功劳。”

      徐轶的眼睛眨了眨,话既然说到这里,裴诗淮继续道:“皇上身体不好,万一……我是说万一驾鹤西游,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便是睿王。”

      徐轶点头以示赞同,他察觉到裴诗淮仍然直直地看着他,后知后觉道:“你担心睿王对父皇下手?”

      裴诗淮不答,相当于默认。
      “不可能。”徐轶摇了摇头,“他没这胆子。”

      裴诗淮不说话了,经历了大徐皇子间激烈的夺位战后,他渐渐体会出人心是最经不住考验、也不值得相信的东西。睿王来来回回坑了徐轶好几次,没一次手下留情。

      夺位之路虎狼环伺,心若不冷血,身子便会血冷。
      一路往前走,要背负很多,也要舍弃很多。

      他忽然觉得,殷王和殷王妃之间的相伴相守反而成了难得的温情。

      徐轶几乎下意识反驳了裴诗淮,说完后自己心里敲起了边鼓,他直勾勾地看着裴诗淮,目光仿佛一路钻到了裴诗淮心里,在里面停留许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也什么都不相信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杨飞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朝他汇报。
      “王爷,睿王这两天去了好几次秋狝的围场,有点反常。”

      徐轶皱起了眉,朝堂不稳后,安孝帝格外需要对外树立一个老当益壮福寿康宁的形象来稳人心,老人家对此次的秋狝格外重视,不仅没有取消,反而要风风光光的大办。

      “睿王想干什么?”徐轶自言自语。

      裴诗淮看着徐轶:“古人一般在围场里安插刺客,睿王该不会想在秋狝的时候搞事吧?”

      此时离秋狝的日子已经差不了几天了。

      徐轶吩咐杨飞继续调查,他则亲自参与了围场的巡逻和前期的准备工作,杨飞出乎意料的查出了睿王在暗地里着手开始养私兵了。

      裴诗淮:“他想干什么?”
      他一边问着徐轶,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新拿来的花往徐轶书桌上放,徐轶草草瞥了一眼,神色并没有裴诗淮设想中的肉眼可见的明媚,脸色依然很臭,缓缓抬起了头。

      “他卧薪尝胆多年,现在终于露出了所有的獠牙。”
      徐轶说完,让杨飞和裴诗淮都继续去打探消息,裴诗淮这几日在徐轶书房里待的时间如俯仰之间,徐轶对他很冷淡,裴诗淮怀疑他还在偷偷摸摸的闹小脾气。

      花给他重新搬来了一盆,裴诗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慕王开心。

      徐轶把他和杨飞都派出去找睿王的漏洞,自己也没闲着,他们都忙的不可开交,风尘仆仆,加之心里扑腾翻涌的情愫师出无名,不见面反而没那么压抑了。

      日子撒欢似的往前跑,一眨眼天凉的不像话,备受瞩目的秋狝到了。

      徐轶带上了裴诗淮和杨飞到场,这日天朗气清,围场里的大旗猎猎翻飞,王公大臣们汇聚一堂,随驾入围。这里林木葱郁,隐居着群兽,秋高马肥之际,寒流里藏匿着杀气腾腾。

      徐轶带着裴诗淮和杨飞坐下,安孝帝披着赤黄色的大氅从王公贵族以及各自的子弟面前缓缓走过,虽不说满面红光,也威风凛凛,看上去精神不错。

      走到慕王面前时,他停了下来,抬眼扫过去巡视了一圈。
      “你常年在西北荒漠,百姓们把你们吹神了,今天让大家见识见识,到底有什么本事。”

      徐轶心里一滞,目光平视着前方,安孝帝一语双关,看似调侃他,实则意指远在千里外的萧雪巍,在百姓心中的口碑甚至大过了朝廷和帝王。

      徐轶内心发紧,他刚想解释,只见安孝帝的视线从他脸上滑走,落到了裴诗淮身上,打量了一圈后说:“你就是上次慕王费尽心思想救出来的人。”

      裴诗淮不慌不忙的迎上安孝帝的视线,有礼有节地说:“是。”

      安孝帝:“你不怕朕?”
      裴诗淮嘴角微微含笑:“皇上爱民如子,自然不怕。”

      安孝帝爽朗一笑,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他的名字:“裴诗淮。”

      裴诗淮谦卑的低下了头。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冷风像刀子往人身体里扎,秋意裹挟着前朝的风雨,劈头盖脸朝人砸过来。

      “睿王器重你,朕想抓你,他不让。”安孝帝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声,叹息声落到地上,很快成了人足下之物。

      安孝帝直直盯着裴诗淮又打量了一会儿,探寻的目光沾染着经年习惯养成的怀疑和试探,直到福山提醒他该往前走了。

      眼前的人莫名让他想起前朝弥满的硝烟、冷箭和刀子,以至让他一时沉浸,旁人提醒的对,他该往前走了。

      望着安孝帝离去的背影,裴诗淮模模糊糊的看见徐轶松了一口气。

      安孝帝入座后,狩猎要开始了。

      徐轶临走前给杨飞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你留在这里,如果有意外发生,盯紧那里。”

      徐轶朝安孝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老人家眯着眼望向远空飞过的大雁,如同望着几十年前的烽火。
      杨飞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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