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弃妻》阑雪夜歌

72、劫后余生

　　飞绝迅速爬起，还欲再追，但全身忽被束缚一般，竟无法动弹。

　　原来是凌溯歇息一会儿后，体力值恢复了一点，右手勉强能动，见飞绝已失去理智想去陪葬，这才用捆仙索将其捆住。

　　“松开！”飞绝清冷的神色染上一抹怒意，但凌溯权当听不见。

　　为了离渐渊，他绝不能让飞绝送死。

　　“让你过去，除了多搭一条命，还有什么用处？”

　　飞绝无言以对，但却没有放弃挣扎。

　　他现在正需要一个缺口来发泄情绪，所以凌溯并不管他，不过其实也管不了。

　　骤然间，离渐渊所化作的那道光追风掠电般撞在了鲲鹏的心脏部位！

　　转瞬四周轰然大亮，彷能将明月驱逐，令黑夜变为白昼！

　　妖界常年昏暗，就算到了白天也没有这般亮度。妖民皆以为深夜里出现了奇观，纷纷出来查看。

　　只听见鲲鹏一声惨绝的悲嘶，光亮达到至高，鲲鹏巨大的身躯顿时被强光吞没！

　　最终化为一抔沙尘，消失在亮度回落的黑夜之中。

　　夜很安静，风很凉薄。

　　四周的寥寥烽烟、宫殿残垣和尸横遍野，却都在急不及待地昭示着这一场残酷一战。

　　鲲鹏已灭，灾厄已消，妖尊却殉。

　　妖军或死或伤，兵败如山倒，妖界无虞矣！

　　但凌溯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哪怕系统提示他任务完成，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再看附近的飞绝，他更是全然忘了挣扎。

　　全身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一般，岿然不动地僵在原地。

　　同是惨青的月夜，自从族灭后，这是他第二次体会到何为心如死灰。

　　他都造了什么孽？

　　错把尊上当作仇人，还联合逆贼算计他，不但差点毁了他的妖界，还烧了他的王宫，甚至害死了他！

　　他辜负了尊上这么多年的信任，到头来，竟连一句道歉之言也还没说！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送命！

　　罪孽深重如斯！

　　为何死的却不是他？

　　偏偏尊上赴死前，还不忘叮嘱他别死。

　　为何一字不斥一句不骂，反倒说出这种话来？

　　明明最该死的是他！是他啊！

　　那个月夜，他发誓从此不再流泪。

　　但誓言在今夜早已无力遵守，止不住的眼泪，正不争气地往外涌流。

　　可恶！可恶！

　　不管如何，生要见妖，死要见尸！

　　“请松开我。”飞绝死寂的目光终于稍微有一丝生气。

　　凌溯看他这般，便知他并非寻死，当下松了捆仙索。

　　看着飞绝奔走的背影，凌溯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然后勉强挪动身体，直到能与白霰头碰头地依偎，方且停下。

　　“唉，都结束了。”

　　……

　　天方渐明，烽烟已止。

　　垣瓦之下，任飞绝血手开掘，却只寻得妖尸残骸。

　　焦土之中，除了烂盔破甲，又还剩什么？

　　战后存活的护卫也奋力寻找妖尊，但最终一无所获。

　　王宫广阔，可你身在何处？

　　“尊上！尊上！”

　　无论飞绝如何拼命呼唤，却只换来树上枯叶的萧萧摇曳之声。

　　正值灰心丧气之时，忽然惊鸿一瞥，一道紫棠色的身影立在树上。

　　蓦然回首，只见树上挂了一件紫棠色锦衣，但锦衣在战火的洗礼下，早已破烂不堪，只剩半截。

　　那是尊上的衣服！

　　可放眼四周，却哪里有他？

　　莫非是与鲲鹏相杀时，释放了过大的妖力，以致肉身破灭，最终只有衣衫得以留存？

　　飞绝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万念俱灰，他蹒跚着脚步，慢慢走过去。

　　在悲痛欲绝之际，他将那件衣服拽下。

　　衣面上已没有残留任何温度，冰冷得如一块铁布。

　　“尊上……”

　　“啪！”

　　顿感后脑勺被一块石子掷中，不痛不痒，但由于飞绝仍沉寂在伤痛之中，所以并不为所动。

　　“啪！啪！”

　　又有两颗石子砸来，而且力道明显已被方才大了许多。

　　可是飞绝已然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投石的当即怒气上头，不禁叫嚣道，“怎么没半点反应！”

　　这是一把十四五岁的少年之声，他像是害怕被其他人发现一般，把嗓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飞绝能听得见。

　　只是他却毫无反应。

　　少年忍无可忍，压抑地喊道，“飞绝！”

　　听到名字被叫唤，飞绝的凤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慢慢抬眼望去。

　　眼神一触碰到躲在树上的少年时，飞绝当场怔住，就算四周风云变色，地动山摇，也似乎无法撼动他！

　　“尊上！”

　　那少年面色尴尬，衣不蔽体地躲在树上，竟是离渐渊！

　　灭杀鲲鹏后，离渐渊尽管元气大伤，妖力尽付，但居然没有殒命，只是身体等各方面都倒退成少年之态。

　　若不是衣服破烂到与没穿无异，离渐渊也不会一直躲在这里。

　　“快把你的衣服给本尊。”

　　见飞绝像个木鱼一般呆滞不动，离渐渊没好气地催促道。

　　飞绝心中大喜过望，但脸上却神色不改。

　　他迅速脱下藏青色外衣递过去。

　　离渐渊现在只是少年身板，飞绝的衣服于他而言实在太大了，衣摆拖地不说，就连袖子也长得伸不出手来。

　　离渐渊真怀疑自己会摔个鬼吃泥。

　　飞绝的声音清淡如昔，但眼底却有深深的愧疚。

　　“尊上，对不住。”

　　“一句对不住便罢？想得美！你要怎么补偿本尊？”

　　飞绝闻言忽然停下脚步，他猛一运气，将体内的内丹强行逼出，随即把它交到离渐渊的手中。

　　“只要尊上乐意，可当场将内丹粉碎。”

　　离渐渊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内丹，片刻后，眉头不悦一挑，“本尊说过不会杀你，你这是故意挑衅么？”

　　飞绝摇头道，“飞绝自知再无颜面留在尊上身边，但若一走了之，又如何为自己的愚蠢赎罪？此刻天地可鉴，内丹为证，如若尊上不弃，我愿如影随形，永世效忠尊上，行事立身谨听尊上一言，生与死也只取决于您一念之间。”

　　“行啊。”离渐渊狡黠一笑，“那你最好给本尊做足被摧残的心理准备！本尊决不会轻易放过你！”

　　飞绝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他难得浅笑，“遵命。”

　　“内丹你拿回去。”离渐渊把内丹塞回飞绝的嘴里，“本尊懒得帮你保管。”

　　飞绝启口未言，离渐渊马上追喝道，“不肯要回去就不要再出现在本尊面前！”

　　眼见离渐渊满面怒容，严肃不已，飞绝只能把满腹的话语连着内丹吞回去。

　　离渐渊又问道，“姓凌的和霰丫头如何？”

　　“他们无事，请尊上放心。”

　　“嗯。”离渐渊思忖了片刻道，“派巫医过去看看，然后安排他们在宫里住下，好好养伤。”

　　只是普通待客之礼，他们应当不会拒绝。

　　这次多亏了他们，退贼一战才能获胜。

　　“是。”

　　离渐渊看向四周破败不堪的宫殿，还有死伤惨重的护卫们和受了重伤的重明鸟，渐渐陷入了沉思。

　　“往后的日子，绝不清闲。”

　　接下来不但要重建王宫，还要培养一批新的护卫，除此以外，还有另一场硬战要打！

　　“对不住。”

　　“突然间道什么歉？”

　　“我把您的宫殿毁了。”

　　“呃，那又如何？”

　　“害您不得清闲。”

　　离渐渊无语都斜睨了他一眼，“这种事岂会让本尊不得清闲？本尊指的是废除奴籍一事！”

　　飞绝平静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但见离渐渊神情无半点玩笑之意，便知他是认真的。

　　乌庐固然可恨，但归根到底可恨的是奴籍。

　　谁乐意生来便是奴隶，任人鱼肉？

　　他既有阻止的能力，何不付诸行动？

　　他不想还遇到第二个、第三个乌庐来踏平妖界。

　　可是废除奴籍并不轻松，这事不能说做就做，须要逐步实施。

　　貘奴因奴籍而积怨已久，若忽然得势，必会遭到强烈反噬。

　　而且就算将他们的地位拔高，其他妖民也未必能从根深蒂固的奴役思想中解放，进而完全认同貘奴，如此，问题依然会流于表面，而得不到实际解决。

　　再者，貘奴的贩卖现象也无法一下子根除。因为这个市场过于庞大，倘若枉顾妖民的利益，反而会激起民怨，继而加深妖民和貘奴之间的矛盾。

　　因此貘奴谋反一事，也不能走漏风声。

　　凡此总总，注定了这将是一场持久恶战！

　　可那又怎样？废掉奴籍，势在必行。

　　况且，这不是还有飞绝吗？

　　只要他在，他就所向披靡！

　　“尊上既已决定，飞绝但凭吩咐。”飞绝低眉顺从，语气恭敬不已。

　　“还真敢说……”

　　离渐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双目也渐渐变得沉重，像是犯困一般半睁半合。

　　“您累了，睡吧。”

　　飞绝背起离渐渊，哄小孩般的语调，成功让离渐渊被困意席卷。

　　他随便“嗯”了一声后，脑瓜往后一仰，竟然立刻沉沉睡去。

　　飞绝只道尊上因疲劳而深睡，却没有察觉他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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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白霰：系统大人，如果妖界的任务失败了，会怎样？
系统：真想知道？
白霰：嗯！
系统：任务一旦失败，妖界地图将被永久封锁，进出不得，还会更名为：尸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