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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唇枪舌战 ...

  •   沈馨柔被盯着手心冒汗,偏又不能让白霰看出端倪,只好强自镇定地回视她。

      可是她越是这样有恃无恐地看着她,白霰的心里却越明朗。

      若是在平时,她根本不屑瞧她一眼,如今倒反着来,果真是鸡吞萤火虫,心知肚明。

      须臾,一直没听到李开的辩白,白霰又把目光投向他,“如何?李画师不作辩解了吗?”

      李开忽然被点名,额头顿时涌出了一颗豆子般的汗珠。

      “这……这……是李某记错了,毕竟时隔太久,我记不清了。”

      他曾是御用画师不假,犯错被撵去当祭品也不假,但这幅画却是假的啊!

      当年能逃得活命已属侥幸,哪还有时间带画,这不过是听从那位沈姑娘的建议,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故意伪造的。

      重要的证物若是假的,那他的信誉便会有损,如此一来,他把话说得再动听,也难以让人信服。

      白霰听了这狡辩,也不追问下去。看着四周众人脸色奇异,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光凭这样,还不够。

      那老妇不想白霰得势,本来还想加一嘴,但见对方冷静自若的神情,又害怕自己站错边,到时她全家定没好果子吃。

      这时,她附近一个桃花村的青年却发话了,“就算画卷不足以为信又如何,我亲眼所见你初到村里时,身穿北齐军盔甲,你敢说自己和前北齐没半点干系?!”

      白霰暗骂又一个讨打的白痴问题。

      “不瞒你们说,我确实和前北齐有干系。可在这里和前北齐有关系的只有我么?李画师不也有?”

      “多亏刚刚被那刺客吓了吓,让我记起了以前的事。”

      白霰笑吟吟地看着那个提问的青年,“我之所以会穿着北齐军的盔甲,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因为我和李画师一样,都是从邪祭之地逃出来的!众所周知,那里都是北齐军,不伪装成他们的人,如何有逃脱之机?”

      说着,她扭头看向李开,轻声问道,“是吧?李画师。”

      李开沉默不语,脸色却是青白难看。他何尝不是用了此计。但和白霰不同的是,他没有摔下山崖,也没有在穿着盔甲时,被其他人发现。

      场上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有些人甚至开始偏向白霰是无辜的。

      但也有人继续嗤笑:“你一个弱女子能从那样的狼虎之地逃出,谁信?!”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地的文弱画师尚可,我如何不能?”白霰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的菜刀,虎虎生风地当着众人的面耍了几下,当场吓到围在最前面的人,节节后退。

      她挥舞菜刀,英姿飒爽,又问了一遍,“我如何不能?”

      无人发言。

      白霰怕这些傻帽还要狡辩,于是“好心”补充道,“退一万步说,若是那妖女存心遁逃,又岂会穿北齐军衣?先不论是否从南秦宫里逃出时所穿,就算是在大街小巷也不会如此穿着!难道不怕被像你们这些‘热心’百姓揭举捉拿吗!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也知道要有多普通穿得多普通,好叫人完全察觉不到异样,对吧?!”

      她特意在“热心”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把讽刺的意味达到了制高点,听得一些逐渐清醒的人羞愧难当,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白霰双眼微压,声音清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不辨清是非黑白,不深思因果与否,就把所谓的“证据”,往我这个不过神貌相似的普通女子身上推,还当真热心啊!”

      鸦雀无声,如死水静默。

      只有凌溯为她鼓掌。

      那一下一下的“啪啪”之声,仿佛一个个耳光打在了那些人的脸上,让他们的脸皮燥辣得生疼。

      清秋见白霰逐渐扭转形势,不甘地紧咬下唇,又见她家小姐恨得指甲入肉,指骨苍白,一双眼睛怨毒得没有丁点温度。

      “那玉锁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是你所有,你又如何解释?!”清秋响亮的声音像划破长空的一直利箭,穿破了四周诡异的沉默氛围。

      白霰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答,而是朝四周溜了一圈,及至一处时,神色忽然惊愕无比。

      她连忙快步上前,走到平帝和连妃跟前,恭恭敬敬地施礼。

      “民女有眼无珠,未曾发现陛下在此。”

      刚才众人都把注意力全数放在白霰身上,平帝也未曾作声,所以竟无人发现他们身在此处,此时见到,都忙向平帝行礼。

      平帝没说话,摆手示意免礼。

      “陛下阿正严明,明察秋毫,这些人想诬陷栽罪于民女,还请陛下为民女主持公道。”白霰垂眸恭顺,语气真切,说完对平帝躬身一拜。

      就在她躬身的时候,身上的一本陈旧脱色的手札轻轻掉落。

      连妃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本手札,当场吓得花容失色,浑身止不住战栗,她急得立马弯身去捡,可发白冰凉的指尖还未触及,那本手札已快一步被白霰捡回。

      一抬眸,连妃惶恐的目光便迎上了白霰平静沉敛,如一块无暇明镜的双眸。

      连妃狠狠一怔。

      这个恍如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并非第一次见。

      而是曾在无数日夜里,化作一道阴影,深深笼罩着她。

      那是她的胞妹,仁静女皇一贯的眼神!

      正惊愕间,她脸上的面纱,忽然被弱风微微带起,不觉眼地微露朱唇。

      虽然对方依然恭敬垂眸,只字未说,但连妃的后脊却慢慢爬上了一股寒意。

      那女人故意显露这本手札,就是为了告诉她。她清楚知道彼此的身份,若不配合,她就当众揭了这面纱。

      到时连妃不但会惹得一身麻烦,甚至还会连累后整个南秦皇室,后果可想而知。

      连妃气恨不已,但她不能在这可当口误事。

      平帝不知道身侧这两个女人在电光火石间,生出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一直留意着事态的变化,也清楚知道白霰不是他们嘴中的妖女,这么一想,忍不住瞟了一眼连妃,他的眼神不但有痴迷,还有无奈和一瞬慌张。

      而连妃此时正好无助地看向他,眼底一派哀楚与留恋。

      平帝心中一紧。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失去连妃,更不想自己落得色胚的骂名。但此事再闹下去,对他们无甚好处。

      而且这位姑娘这般作态,已是把他们都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他们若就此一走了之,只会惹人非议。

      果真是好算计!

      平帝尚未开口,连妃迅速压下了心头的情绪,换上一张巧笑嫣然的脸,“陛下,臣妾记得你曾经说过,当时兵荒马乱,那前北齐的玉锁早已毁于铁蹄之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已能让所有人听清楚。

      “正是。”平帝牵起连妃的手,慢慢握紧了她温软的手心。须臾才回过头,眼风扫了众人一圈,“前北齐皇族玉锁早已毁在南秦铁蹄之下,又岂会落入别人手中?这当中必有什么误会。”

      场上大片轰动!议论之声细碎吵杂,犹如蚂蚁爬心,令人不免心烦。

      他们可以不信白霰,但总不能不信当今天子吧!

      “确有误会。”

      白霰躬身谢过平帝明鉴,续道,“民女确曾有一个玉锁,不过那只是民女在摊贩中无意寻得的,并非什么前北齐的玉锁。只是后来在湖边散步时,不幸将玉锁落入湖中,早已捞不着了。”

      “你撒谎!你这妖女胆敢撒谎!”

      早已气得脖颈发红的清秋再也忍不住,大声叫嚣,“那夜,我明明听到你承认自己是女皇,而且身上的玉锁正是前北齐皇室之物!!我都亲耳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无不都倒吸了一口气!

      连一直装死的沈馨柔也没想到清秋会突然发作,想拉都拉不住。这一回,她不是想作秀,只是形势不好,充聋作哑兴许还能自保。

      没想到清秋突然这么一闹!

      沈馨柔顿时有种万念俱灰之感,完了。

      白霰直起身,平静的眸光晃到清秋身上,“你听见了?可有人证?”

      她果然猜得没错,这一切都是沈馨柔在背后捣鬼。只可惜她用人不当,这丫头沉不住气。

      哼,她还没找她们算账!她们倒是自己撞上来,好啊!

      清秋一噎,“……没有,可那玉锁……那玉锁……”

      白霰毫不犹豫打断,“敢问你见过前北齐皇室玉锁?”

      “……没有。”

      “那你如何断定,我那个无意淘来的玉锁便是前北齐皇室的玉锁?”白霰说着,看了四周一眼,重复道,“如何断定?”

      众人的头都被她锐利的目光拍了回去,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谁都没见过那所谓的皇室玉锁,谁能断定?

      都不过是听那画师的片面之词罢了。

      “若那幅画所绘的是真容,那凭此断言,我无话可说。可那分明是伪造的!画中的内容还叫人如何信服?!

      “我平日坐行端正,自问从未开罪过谁,不料却有人存心栽罪于我!真是好狠毒的用心!”

      一直当透明人的李开还没抬头,已感受到白霰如刀刮来的目光。

      白霰见他不说话,只好提醒他,“我说得没错吧,李画师?当着陛下的面,还请你莫要再胡言,否则欺君之罪,怕你也担不起。”

      “扑通——”

      李开吓得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话音抖得几欲让人听不清,“不……在下不敢胡言……在下所说句句属实,除了……除了……”

      他噎了噎,似做了很久心里准备才继续道,“除了那幅画……那幅画确是伪造的……是她让在下伪造的!”

      李开挥指指向沈馨柔!

      除了白霰,众人吃惊得差点没咬到舌头!

      镇民们是吃惊这事居然还有这么一折,村民们则是大跌眼镜地表示完全没想过,那素来高贵在上的天宝斋老板,居然会有如此鬼蜮算计!

      就连凌溯也颇为诧异,他虽对沈馨柔无甚好感,但没想过她居然存心想害白霰。

      诧异的目光顿时晕开了一抹怒意。

      沈馨柔对上这抹怒意,顿时怕得周身无力软绵,双膝一屈,也跟着跪在冰硬的地上!

      完了,完了!

      这一步,她走烂了!

      本想着让凌公子嫌弃白霰,从而离开她。可事情这一败露,反倒将凌公子生生从自己身边推开了!

      这一刻,心败了。

      没有不甘和仇恨,沈馨柔只觉得全身上下没了半点气力,一双美目也失了所有的光彩,只余下一片死潭和无尽的苍白。

      见主子都跪下认罪了,清秋也跟着跪下,身子抖得比李开还夸张,不敢再发一言。

      李开低头指着沈馨柔,续道,“那日,是她派人寻到在下,说知道前朝女皇的下落,问我是否想要报仇。在下因被撵一事,一直记恨那妖女,自然答应。她又说口说无凭,便让我马上摹绘一幅,以当物证!是她唆使在下!我才一时魔怔,干出此等恶事来!”

      平帝看向沈馨柔,因有迁怒之意,语气冷到极点,“你可认罪?”

      “民女认罪。”沈馨柔有气无力地呢喃出声,咬字比羽毛还轻。

      凌公子定不会再信她,认不认,辩不辩,又有何区别?

      “放肆!”平帝怒斥一声,吓得众人齐齐跪倒,“如今南秦盛事,天下太平,却有你们如此教唆闹事,祸乱民心之辈!实属南秦之不幸也!来人!给我各打四十大板,以示惩戒!若以后还有再犯者,立即收监!”

      李开惊得周身呼呼地冒着冷汗,但也许觉得这是从轻处罚,是以没有太多挣扎。

      反观沈馨柔她们,她本人也无甚挣扎,死水无波,但清秋却吓得不轻,连忙替她家小姐叩头认错,求陛下开恩。

      可平帝眼皮也不抬下。

      不容分说,李开和沈馨柔被卫兵执杖当场笞打,叫苦之声连绵不绝。

      一杖落下,钻心之痛,瞬间把沈馨柔的各种情绪唤醒。

      痛苦、屈辱、愤恨、不甘等等反复糅杂,她死死咬住下唇,鲜红的血珠从朱唇上滚落,沿着嘴角滑下,滴在地上。

      清秋见此,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一面求饶一面呼喊着“小姐”,但无人理她。

      原本一些凑热闹想看美人被行杖刑的人,此间猥琐的笑容都渐渐生出了淡淡的怜惜。

      实在太惨了。

      白霰的身世澄清后,村民们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怪异。

      和之前单纯的厌恶不同,竟多了几分愧意和怜悯,对之前一直对她交恶而愧疚,为她曾是活祭品的遭遇感到悲悯。

      但这些情绪也不过在他们脸上流转了几下,并无作任何表示。他们实在愧于上前,大不了以后对她好些便是。

      刚才一事,连妃不得不惊动了平帝,此刻自然要讨巧卖乖,处处迎合,这也是她惯用的手段,否则如何能让平帝对她死心塌地,恩宠不衰。

      须臾,等太医为受伤的百姓逐一诊过后,平帝和连妃才带着人马回到凉亭,恰好卫兵也拿下刺客回来复命。至于这个刺客是谁,只有他自己清楚。

      连妃恭顺地立在一旁,听平帝亲自盘问刺客。

      她明艳俏丽的脸上平静如镜,任谁也想不到,如此一个安静美人,此间心里正盘算着狠毒的算计……

      想要杀她,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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