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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污蔑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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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普通人,被毒针一刺,必会当场送命。
但是,白霰不是普通人,因为她体内被种了蛊虫。当年遭她姐姐算计,在秋猎时受擅长纵兽之人袭击,并被暗中关押起来,就是在那时,她被巫医施蛊,记忆才被全部封住。
如今,深宫长大的过往,曾为女皇的孤傲,北齐昔日的辉煌,夜潜祭地的果勇,被陷害下毒的不甘等等,全数回忆都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若不是这次意外中了蛊毒,她恐怖永远都不会想起往昔之事。
如此说来,还得感谢这剂蛊毒,幸亏它恰与蛊虫相克相冲,一来杀死了她体内蛊虫,二来,又被蛊虫临死前分泌的虫液中和了毒性,否则,白霰则此命休矣。
众人见白霰转醒,先是惊喜,而后又生出了一层困惑,听她解释了一通,才终于把悬在心头的大石放下。
“拜结姐!”容儿以为白霰没了,稀里哗啦哭得哑了原本奶声的嗓子,现在见她突然好了,一时激动连字都咬不准,就扑去她怀里。
然后埋头又低低啜泣着。
白霰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容儿是男子汉大丈夫,莫哭。”
“嗯……呜哇……嗯……呜……”
惊忧甫定的众人顿时被容儿这小哭包逗笑了。
凌溯深深地看着白霰,再三确认她无事后,才抬袖把她嘴角上的黑血逐一抹掉,“你方才说‘都想起来了’?”
难道白霰想起了赵戎之前没有道明的细节?
众人闻言,方才回想起来,也一同追问,“你可记起自己是谁了?”
白霰略一点头,但没有回答,她抬眸朝四周溜了一圈。见很少镇民村民围过来看她,有的神色好奇,有些幸灾乐祸,也有因为她没死而感到可惜的。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诉这些生人,于是把声音压低了些,“回去再说。”
见白霰这个反应,再看看四周的环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仪仗队伍被刺客捣得乱成一团,又生了刚才之事,众人不但失了兴致,也怕刺客折回来索命,于是打算回村。
“慢着!”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褐色直裰的男子。
他若莫三十岁左右,看上去富有学识,才气不浅。但声音却有些不合其气度的既厉又沉,还带着命令的口吻,下意识让凌溯他们顿住离开的脚步。
原本已散开的吃瓜群众见事有变故,八卦之魂再度烧起,又探头探脑地围了回来。
凌溯率先上前一步,温声问道,“不知足下有何贵干?”
李开嗤笑一声,连眼角扬出的皱纹都带了一阵轻蔑,“李某只是想问问那位姑娘,是否记起了自己曾经多么十恶不赦?”
村长等人不明所以,但凌溯和白霰的脸色却不由得警惕起来,一同把目光投向了那不怀好意之人。
……
被惊扰的仪仗队在附近寻了一个凉亭暂置下来。亭外被重兵把守着,亭内宫女小心翼翼地替平帝摇着宫扇,生怕力度稍有不对便要被盛怒的平帝责罚。
这才刚到五月,天气仍有些微凉,可平帝却震怒得热出了一身汗。
也难怪,居然有人敢在他乘兴出巡时行刺,果真好大的狗胆!
平帝一掌重重拍在石桌上,“誓必提他的人头来见朕!”
卫兵统帅头也不敢抬下,忙应了一声就领命奔走。
平帝陷入深思,良久似想起了什么,便挥退了宫女,然后点了一队卫兵还有御医,“刚才骚乱之中,兴许有百姓受伤,你们随我去看一看。”
御医和卫兵们领命而随,但平帝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请允许臣妾随你前去。”
平帝回身见自己的爱妃匆匆赶来,生怕她摔倒,马上三步当一步地上前扶住她,“刺客尚未拿下,你随朕去太危险了,不行。”
连妃因奔跑而有些通红得脸上,浮现了一抹有忧心,“正是因如此,臣妾才更加不放心,与其坐立难安地在亭中待陛下归来,还不如让臣妾随去。”
见连妃情谊殷殷,平帝有些犹豫,忽见连妃眉心一拧,一双明艳眸子当即挂泪,“陛下且放心,臣妾必一步不离陛下,况且这又有卫兵看护,刺客近不了身,你便让亲身随你去吧。”
好一个忧夫思危的好妃子!
平帝感动得酸了鼻子,二话不说牵起连妃的手,一同而去。
可怜的平帝,根本不知道连妃那副泫然温情的嘴脸下,不过是想亲眼确认她的胞妹是否丧命罢了。
尚未走近,便见街道中心围了几十号人,平帝以为有重伤者在,当即拉大队上前。却不料重患没有,竟有一个长相与连妃有八分相似的姑娘立在人群之中。
这天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那姑娘一袭白衣,眉宇间有着连妃没有的英气,一双秋水明眸也比她要涟涟动人几分。
连妃见此,可谓如遭雷霆万钧地怔在那里!
和平帝的震惊不同,连妃的惊愕带着似有似无的怨毒。
她这个模样倒将平帝把刚才的震惊完全抹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解。
平帝生于皇家,对于兄弟们之间为皇权而耍尽心机之态,可谓司空见惯。
明明是兄弟手足,但看着对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怨恨。
那眼神,和连妃此刻看那位姑娘的眼神如出一辙。
她何必用如此目光看一个只不过长相相似的人?
“你想说什么?”
白霰拦住了本欲替她辩白的凌溯。
他已经帮她太多太多了,这一次,她要自己解决。
况且她一直觉得,主线剧情原该在蛊虫被杀之后便完结,因为她的记忆恢复了,主线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突然莫名其妙杀出一个缠人来,于理不合。
“此事你不要插手。”
凌溯并不意外,“你确定?”
“确定!你就在旁边观战好了!”
“好。”凌溯马上淡笑着退到一边。
此时若不是众人都把目光放在白霰身上,就能注意到凌溯默默捏紧了腰间的剑柄。
既然不让他帮忙辩白,那至少把后背托付给他吧。
若刺客折返或刁民撒野,他定当亲手剐之!
“既然你要装作没听懂,那李某便直说了。”李开呵笑一声,眼睛狠厉地盯着白霰,“如今南秦盛平,苍生安福。实乃平帝威严,当年一举灭了北齐,平定四方,诛杀妖女,方慰民心。岂料,那北齐妖女诡计多端,当时不知使了什么邪术,竟逃过了天子眼皮,躲过了死罚,在外苟且偷生至今!”
他余音刚落,食指挟着一股风劲,猛然划向白霰,“正是你!”
李开的声音,像是积压已久的气旋,瞬间剧爆,顿时惊得四座跳起,连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平帝和连妃都被狠狠怔怵!
场上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平帝亲诛,如何还有活命?”
“这可不一定,谁不知道那圣德女皇擅长邪术,难说没有从中作梗。”
“呸!还圣德不圣德女皇!那就是个妖女!如今是南秦天下,仔细你的皮!”
但也有显然不相信的人,便是村长他们。在觉得对方恶口伤人之余,更多的是愤怒,还有茫然,此人不是村中之人,白霰怎么会招惹到这么号人呢?
若不是她一直拦着,不想他们牵扯进去,他们几乎都要破口大骂!
平帝原本有些担心连妃的身份被拆穿,但此时见矛头并没有指过来,却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下意识握住了连妃的手。
只是连妃此间哪有心情理他,一直紧绷着神经,伺机而动。
白霰眼底锐利的光亮,像一把利刃,不偏不倚地刮进了李开的眼里,喝道,“皇天在上,岂容你妄言,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却把这么大的罪名扣我头上,到底居心何在?”
李开冷笑,“看来你当真认不出我了,也难怪,当年李某不过画错了一笔,你就将我撵去邪祭之地当活祭品!辛亏我命大,恰逢北齐国破,才有机会逃出,否则如今早已成为你飞仙路上的一具枯骨!”
白霰心中一愣,对此人的来历有所猜测,只是不知他所说的真还是捏造。
话虽如此,但她表面依然保持着平静,“好好,你说我是前北齐妖女,你且拿出证据来!”
李开笑得更开怀了,他仿佛就等她这句话,“证据我自然有。”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卷画轴,然后朝围观群众揖了揖,“实不相瞒,李某曾是那妖女的御用画师。当年曾多次为妖女画像,早对其尊容记入骨髓,是万万不会认错。这幅画轴,正是当时我落错一笔而遭致杀身之祸的败作。但今日却辛亏这幅败作,才能化作天网将你擒住!”
话音随着画轴展开的声音而戛然而止。
众人眼都不敢眨下,死死盯着那幅画轴,只恨不得把一双眼睛挖下来递过去!
略微泛黄的宣纸上勾画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女子只穿着丹朱锦裙,裙摆伏在地上,一路迤逦,衬得画中那回首笑望的女子更为艳丽明动。
纵然青丝上有一诡异而唐突的笔致错落,也丝毫不掩其风华。
不用说,画中女子的容颜和白霰有八分相似。
众人不由得呼吸一窒!
桃花村的村民率先叫了起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清秋,“她是妖女!”
清秋觉得沈馨柔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太妙了!
一来,把白霰今日的行迹告诉李开,以报仇的名义说服他心甘情愿地当众揭举。二来,能“杀人”之余,也不会损害了自己在凌公子心中的形象。
其实沈馨柔也是无意中在研发者嘴里知道这号人物,否则她也想不到这一招。
清秋煽动完,其他村民也开始议论纷纷。
“难怪当初我们和村长救起落崖的她时,她身上会穿着北齐军的盔甲!一定是她!”
“居然还假装失忆蒙骗我们!实在可恶至极!”
村长看不过去了,带头喝止,“都闭嘴!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等他们嚷完,李开又指了指画中圣德女皇的腰间,上面挂着一个睡莲纹白玉长生锁,“此玉锁乃是前北齐皇室之物,虽然如今已不过是一块废玉,但当年却只有在位者能有,世间仅有一件,仁静女皇身亡后,这玉锁自然落在这妖女身上!”
北齐皇室向来崇莲,世人皆知。
所以众人对比并不怀疑。
李开看向白霰,目光锐利而狠毒,“你敢不敢让各位当众搜身?!”
白霰无所谓地笑了,“我若是不肯,你便要多安我一个心虚的罪名,是不?”
李开未及回答,突然有一把孩童声音迸出,“我见过这玉锁!在鬼……在她身上!”
众人一怔,都闻声望去,只见一八岁男童极力想扒开众人,挤到前面来,他一边挤一边嚷着。
白霰和凌溯都认得他们,正是当时那位生性顽劣,意想毁掉竹屋的熊孩子!
他那对欺软怕硬的流氓爹娘,自然紧随其后,他娘大抵还记恨上次被轰屋之仇,如今见白霰受千夫所指,正败于下风。
忙不迭地来帮腔,“我儿说的是,老妇也曾见着那玉锁!当时我儿贪玩,不小心打碎过,她还威逼我们拿去天宝斋修玉!”
说完还用手肘撞了撞她身旁的老夫,老夫自从上次被凌溯吓破胆后,至今心有余悸,完全不敢抬头看对面,只敢嗫嚅道,“是有这块玉……天宝斋的人也当知道……”
清秋忙上前一步,稍施一礼,“天宝斋确实修过此玉,并亲自还到白姑娘手中。虽然当时曾疑惑她如何能有如此美玉,但从未料想到此玉居然有这般来头。”
她本欲再说什么,却被沈馨柔拉住了,她面上似不满,低喝道,“莫多嘴。”
清秋应了一声,默默退下。
沈馨柔不喝止还好,这么一作,看上去像是在维护白霰,实则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场上有人忍不住叫了起来,“她是妖女!!”
“悠悠苍天,饶过何人!快!快让卫兵把她抓起来!”
还有人开始胡乱猜测,“刚刚行刺一定是她!她想杀了平帝!不料事情败露了,才装成被毒害的无辜!”
这时,就连村长他们也面色复杂地看着白霰,皆欲言又止。他们自然相信白霰是清白,但是这些证据摆在面前,却不禁令他们很是疑惑。
在这哄嚷的四周,唯独凌溯神色不变,但他手中的九阳剑,却无声滑出了半截剑锋。
面对四下纷乱的众人,白霰极其不耐烦地大喝一声,“闹够了没有?!”
谁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死到临头还这么强硬,都下意识吓得噤声。
“你们当真蠢得可以!”
白霰大步走向李开,因为愤怒,她周身的气场都带了一股压迫感,逼得李开不可自控地后退了一步。
李开:“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这些愚蠢的人睁大眼睛看清楚,这画中的人和我有何不同!”
“垂死狡辩!哪里有不同!”有人看了眼,就叫嚣了起来。
白霰真是一个白眼翻上天。
王小二眼神比他们好,马上反应了过来,“小霰额前有胎记,画像之人没有!”
凌溯当即为他的好眼力鼓掌。
白霰负手而立,眉目威严,周身忽然散发出一阵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场。
而只有凌溯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王者风范。
她冷哼一声,“俗话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天下之大,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有何奇怪?虽然只是一小处不同,但你若当真是御用画师,自然清楚那妖女额前是否有胎记。”
后面这句是对李开说的,他听得一愣,当即辨道,“妖女额前并无……”
“可我有!”白霰恨声抢白,“枉你们都长了两只眼睛,竟然和瞎子无异!万一就因为你们这些子虚乌有的片语,把无辜之人逼死了,你们的良心以后还能否安生!”
群众们一时哑然,面面相觑。
“这胎记是你故意伪造的!”李开还在强辩。
“兄台,我真被你的愚蠢给气笑!”白霰咧咧嘴,扯出一个极致鄙夷的笑容,“若你有这种伪造之技,为何不直接易容,还去做什么胎记来掩饰身份?只有白痴会干如此蠢事!那便是你,并非我!”
李开被结结实实一噎,有些发白的嘴唇张了张,还没说话,又被白霰打断了!
“再者,你方才说这副败作是你从宫里带出来的?可我怎么记得你说自己被撵去当了活祭品,既然如此,你倒是有余暇把画带出宫呢……”
此言一落,李开的后脊当即冒出一阵虚汗。
白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开,漫不经心地嘲道,“你到底真是御用画师,还是受人唆使,故意陷我这普通女子于不义?”
说完不再看李开,只一个眼风扔向在暗处旁观的沈馨柔。
不过一眼,便足以让她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