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弃妻》阑雪夜歌

32、记忆恢复

　　永寿二年，春，南秦举兵攻打北齐，一夜之间，北齐京城所有刚露崭角的花儿都凋败了。

　　南秦军大破北齐将领，直到北齐皇宫，将圣德女皇生擒。

　　从此，天下再无北齐国。

　　将领们本欲城下斩杀圣德以泻其愤，但却被监军的亲自出征的平帝拦下，说是说带回南秦，再作论处。

　　但一些熟知平帝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觊觎圣德明艳动人的美貌，想将她充作后宫。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明面上说已暗地里处死，实则是让圣德改头换面，以“连妃”的身份当了平帝的妃子。

　　肉俎板上，圣德不想死，只能委曲求全，从高高在上的皇位跌入下贱的妾位。

　　但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必有复国的可能！

　　是以这些年来，她一边忍辱负重地小心做人，另一边则暗暗处心积虑地培植亲信。

　　可是她的复国大计尚未能成，这半路却杀出了她那个早该死掉的妹妹。

　　一想起妹妹仁静，连妃就恨得牙痒痒，恨她当年没死在邪祭之地，更恨那个叫赵戎的副尉胆敢放走她，否则现在也遇不上她。

　　因此，她叫赵戎吃尽了苦头。

　　之后，她也一直派心腹去追寻仁静的下落，但一直无果，她以为她大抵死在逃亡的路上了，没想到这个人非但没死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虽然她体内的蛊虫可能还封着她的记忆，但只要她尚在，始终是个隐患。如今南秦上下，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除了平帝以外，再无他人。

　　即便是当年直捣北齐皇宫的那些军兵，也全数瞒住了。不过，这当中不乏有所猜忌之人，可是谁又敢说？

　　只是，万一仁静将她的身份暴露了，这一切都完了，就算是对她宠爱有加的平帝也保不住她。

　　为了以防万一也好，为了泄恨也好。

　　总之，这个妹妹决不能留！

　　连妃想着，精致的容颜不禁露出了一份狠色。但幸而有面纱稍作遮挡，这份狠色却令人误以为她身体抱恙。

　　“爱妾，你可还好？”

　　身侧的平帝将手抚在连妃的后背上，为她顺背，语气关切。

　　这声宠溺的问候，让连妃回过神来，她的玉手轻轻搭在平帝的手背上，露出一抹明艳的微笑，“臣妾无恙，不过因为第一次出宫，不堪车架颠簸，而有些不适罢了。”

　　这次出巡，众多妃嫔中，平帝唯独带了连妃一人，可见她恩宠荣盛。

　　哪怕只是轻微不适，这也足以让平帝为她心慌，“这可怎办？离行宫还有一段路程，只怕你要一路受累。”

　　连妃靠过去，伏在平帝的胸膛上，顿时一阵茉莉香扑鼻而来，她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在他心上打着转，瞬间让平帝的身体酥了一半。

　　再听她娇声弱气地说话，就算连妃此刻想要天下的星星，他绝不敢给月亮。

　　“陛下言重了，臣妾不过有些头晕，臣妾想……想让春桃进来伺候。你也知道，春桃精通医理，又擅长推拿，有她伺候，必能缓解……”

　　话未完，她忽然蹙起眉头，一看就是头晕症又犯了。

　　平帝吓得连忙让人把车停住，然后喊春桃入辇，自己却无所谓地纵马而骑。这无疑让周遭围观的百姓一睹了平帝的风采，若不是怕扰了圣驾，他们都想惊呼出声。

　　虽然平帝素来爱彰显自己，所以每次出巡都不会让百姓回避，并且也免了他们跪拜。他就想让百姓多多瞻仰下他这位才德兼备，将天下打理得井然有序的天子，以彰其功德。

　　但尽管如此，平帝却不许百姓吵闹。吵吵闹闹弄得像是闹市观猴一样，有失他皇家的尊威。

　　纵然不至于安静得鸦雀无声，却也无人敢大声说话。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巡游仪仗上时，却没人留意到平帝身后的车帘子，微微摇了摇，就像是被微风拂过一般。

　　更没人知道，一个相貌和衣着都普通到掉进人海就捞不出来的青年，早已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人群，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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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罗伞高举，同日比耀。五明扇华艳，与花争辉。鸾辇宫车辘辘而来，宫女卫兵数百随往，仪仗队伍竟延绵到几十里开外而不绝，果真是空前盛大！

　　可白霰只能透过身旁的人被惊摄的目光，来感受这场盛事。

　　因为她身旁的凌溯实在……太高了！

　　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两人本来没有讲究怎么站，大有随遇而立之感，所以此前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若不是卫兵们把人往后压得紧，她尚能探出头去看，而现在她只能盯着凌溯的后脑勺看。

　　不过白霰也无所谓，反正她对皇帝出巡不感兴趣。

　　虽然凌溯经常在自己身侧，但她是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身量极高，她的头顶只及他下巴之处。

　　白霰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而凌溯正好意识到自己可能挡住了她，所以回过头来看。

　　结果，那张清丽如莲的脸上，果真一片呆滞。

　　凌溯强忍着没心没肺的笑意，将双目放空，呆若木鸡的白霰拉到跟前来。

　　直至后背紧贴着那结实胸膛，白霰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窘迫地小范围挣扎着，并低声斥问，“你作什么？”

　　“这样你才不会被我挡住。”同样不敢大声说话的凌溯，借机低头凑近，与她咬耳朵。

　　白霰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些亲近行为，想挣扎，但又怕惊动卫兵和圣驾。眼下非常时期，她不想节外生枝，只好把心中的羞急都压下去，并由得凌溯从身后环着自己。

　　“总感觉……”凌溯低低一笑，目光穿过出巡队伍，飘向远方，“这样和普通情侣无甚区别。”

　　白霰心头微动，回眸看他，不过凌溯并没有接收她的目光，他仍然看着远方，眸光比方才更加深远。

　　仿佛那句话不是跟她说。

　　而只是他自言自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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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长相普通的青年和春桃一样，都是连妃暗地里精心栽培的心腹。这些年来，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按照连妃给的画像等线索，追寻仁静的下落。

　　只可惜一直无果。

　　因此，他没少受到连妃的轻视，差点就要被赶出暗营。

　　而今，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虽未曾与仁静谋面，可画中之像却早已深深刻在他骨子里，叫他就算化成灰也能瞬间认出她来。

　　青年在人群中用目光搜寻了一会儿，很快就锁定了白霰。

　　都说连妃奇姝艳丽，但他觉得眼前这位容貌与连妃有八分相似的人，却比她更神飞动人。

　　被那“画中仙”短暂惊艳后，青年眼底立即抹上一层杀气。

　　他手掌一翻，指间便多了一支细如发丝的毒针。

　　此毒针是将多种毒蛊碾碎成汁来染制而成，无色无味，奇毒无比，毒杀速度极快，且不会留下任何伤口，可谓最适合用在此间。

　　这天气虽算不上酷热，但日上中天，在日头下站这么久，即便有中暑晕倒之人，也是常事，并不足以惊扰圣驾。

　　待卫兵将人救起之时，那妙人早该断气了，而他也已安然遁去。

　　脑中仍盘着计划，人已悄然无声地闪到了白霰的身旁。

　　不知为何，白霰只觉四周的清风比刚刚刮大了些。

　　她忍不住将被吹得飘飞的发丝，捋到耳后，无意间抬眸，只见恰好经过的一辆车架里，有一位美人从帷裳中微一探视。

　　那人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那一双秋水美眸却和白霰有几分相似，无疑令她一怔。

　　两人无声对视间，青年的毒针快如灵蛇般矢向了白霰的雪肤玉颈！

　　只差一厘之距，青年的手却再也进退不得。

　　“别动。”

　　不只是青年，连白霰也不敢动了，她虽一下子没弄清楚情况，但心里已有七八分猜想。

　　凌溯斜眸打量了行刺的青年一番，温和地笑着讽刺道，“大家都安静地仰望平帝，就你动来动去，还大热天下戴着手套，想不发现你也难。”

　　青年见事情败露，已然失去了暗杀的机会，只好破罐破摔当场发烂！

　　他忽一发力，挣脱了凌溯的控制，也不顾附近那些因他发力大作而受伤倒地的平民，袖中一滑，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破袖而出！

　　主线任务事件由此触发！

　　凌溯把白霰推给村长他们护着后，便上前见招拆招，他不想误伤无辜，所以并无拔剑，幸好他身手不凡，单凭拳脚功夫也能与对方打得不相上下。

　　这突发的变故不但惊动了圣驾，还令那受了沈馨柔支使，正欲到圣上面前告发白霰的人止住了脚步。

　　训练有素的卫兵们即时反应，一波人摆好阵型护驾，另一波人则提着兵器上前，助凌溯擒贼。

　　但明枪易挡暗箭难，那些卫兵刚靠近，就中了青年的毒针而不自知，十几号人当场倒地身亡！

　　百姓们见状，都吓破了胆，呼喊救命的喊，跑的跑，晕的晕，四周顿时纷乱得如热锅蚂蚁！

　　刹那间，“救命”，“护驾”，还有孩童的哭闹声，各声混杂吵嚷，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几个回合下来，凌溯觉得不妥了。

　　青年进攻，他是防守，按理来说，对方应该步步紧逼才对，可他不但没有这么做，也没有以退为进之态。

　　这个想法一出，凌溯立时惊出了一层虚汗！

　　那青年的目标从来不是击倒他！

　　而是要对白霰下毒手！

　　而他却对自己如此纠缠，目的只有一个！

　　调虎离山之计！

　　“啊！”

　　不远处传来了村长等人的惊呼之声！

　　凌溯惊恐万分地回头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拿着毒针的手刚从白霰脖上抽离。

　　白霰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村长怀里，不省人事。

　　在容儿声嘶力竭的哭声下，青年笑着遁去了。

　　凌溯脸色阴沉地扑跪过去，他飞快捞过白霰，紧紧地盯着她白得像鬼的脸色。

　　其他人惊哭成一团，茫然不知所以。

　　“怎么会这样啊！我们明明将她护好！”

　　“小白啊小白！”

　　“小霰你快别玩了，醒醒啊！”

　　“呜哇！”

　　凌溯一言不发，苦思冥想着身上有没有能解毒的药物，可他完全不知道白霰中的是什么毒，贸然解毒反而会伤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

　　白霰迷迷糊糊地听着众人的哭喊声，竟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体内有两股灼热的东西在相互猛烈冲撞，搅得她所有器官都翻江倒海般扭作一团！

　　好痛苦好痛苦！

　　黑暗中忽有光点袭来，开始只是一点，但渐渐的，变成了无数光束！

　　那些光束似乎载着某些零碎的画面，在白霰的脑中呼啸而过。

　　她定睛看了很久才意识到，那些零碎的画面，正是她的回忆！！

　　“噗！”

　　白霰霍然吐出了一口黑血，那摊黑血之中，竟躺着一条长相奇特的虫子。

　　她在众人惊惧和绝望交加的神色下，渐渐转醒。

　　然后，虚弱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气若游丝道，“我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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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喵了个傻蛋”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