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樱花柠檬

19、番外

　　“好难得啊，这个时间会有观光客来。”
　　面对跟他一样站在湖边的爷爷，张晓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头笑了一下：“可听说这是全国最深的湖，无论什么时间来都很美。”
　　“唉，话虽如此，可惜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这种地方，一个人来的更少了。好好玩好好看啊！”当地的爷爷也没有多问的意思，留下一句话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张晓目送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拿出手机对着平静的湖面拍了一张发给了雪生。雪生很快就给了回复：“田沢湖果然很美吧？我一直觉得那里很神奇，只要前几天没有下过太大的雨，湖水就一直是碧蓝色的。”
　　的确很美，如果有你在就更好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张晓掩住上翘的唇角，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过身，一边往车站走一边回复：“前辈呢？现在在干什么？”
　　雪生发过来一段短短的视频。视频似乎是透过防护网拍的，有一点模糊，却能看见操场里站着的穿着迷彩服的大学生们，在大太阳的天气下依旧站得笔直、队列整齐。张晓有点好笑，回道：“你去哪个大学了？”
　　“就之前提过的，你公司附近的那个大学。”雪生回了一段语音，隐隐约约能听见背景里那些可怜的学生们喊口号的声音，“这个就是军-训吗？好有趣啊。”
　　“如果你是他们的话，不会觉得有趣的。”
　　“是吗？”雪生的语调微微上扬，“看上去是挺累的。我就是觉得如果阿晓穿上制服的话，肯定很好看。”
　　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张晓摇了摇头，打字回复：“我要准备回市区了。那边交通不太方便，如果想坐地铁或者公交的话要预备好时间。”
　　雪生发来了个“了解”的表情。张晓勾勾嘴角，把手机放了回去。他回头望了一下已经隔出一小段距离的湖面，心想，这样的美景本来应该是两个人一起欣赏的，他跟雪生的地理位置却鬼使神差地对调了一下。
　　一切都源于两人不约而同的小小“惊喜”。

　　*

　　由于国-庆的时候公司需要承办一个大型展览，相关的工作人员可以提前或延后把这些法定假日休掉。听到这个消息，张晓当机立断选择马上把这三天的假期用上。毕竟他已经有一小段时间没有见过雪生了。
　　跟上司商量好休假时间，张晓下意识地想要拿手机告诉雪生，想了想却又退出了微信，直接点开了订票软件，唇角带上一丝笑容。
　　他偶尔也想给雪生一点惊喜。雪生的工作越来越忙，恨不得24小时待在医院，不看诊的时间不是在跟病患打交道就是跟父亲学习行政事务。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如果他出现在雪生面前能让雪生开心的话，那再远的路途张晓也愿意折腾。
　　总不会再捉一次jian吧。背着背包上了飞机，张晓靠在窗户边上，忍不住在心底调侃起自己。他知道雪生不敢，也知道如果雪生真的还敢这么做的话，他这次真的能做到毫不留情地跟他永世不再相见。
　　他也不是当年那个一头扎入爱河的青年了。

　　下了飞机，张晓还是先发给了雪生一个成田机场的定位。本想收起手机，却没想到这一次雪生回复得飞快。
　　“省略号……什么意思？”看着那六个点，张晓微蹙着眉喃喃自语。还没等他回复，雪生就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张晓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戴上耳机，走到角落按下了接听键。那边的雪生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穿着白大褂，而是身着简单的T恤，头发也打理得随意，脸上还挂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前辈，怎么了？”张晓率先出了声，“你今天休息吗？”
　　“嗯。”雪生的声音里压抑着笑意，“你呢？你怎么突然飞过去了？”
　　张晓跟雪生解释起自己的假期来。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在雪生身后的背景里发现了什么东西。他瞪大了眼睛，双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前辈，你这是在……”
　　“没错，我们真的很有默契。”雪生把镜头转向后置，视野里出现的是张晓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S市机场。雪生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点无可奈何，“要去B市帮父亲拜访一个教授，就想顺带来S市看看你。抱歉，因为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没有提前说。晓，你就待在那边吧，我……”
　　“不用了前辈。要说惊喜，我也是一样的，没有告诉你休假的事情就擅自跑过来了。”雪生没有把话说完，张晓也能猜到七八分，雪生是想马上飞到这边来。
　　他的本意是不想让雪生那么疲倦的。
　　张晓笑了一下，轻声道：“前辈，你之前来S市都是我陪着你的，同样我每次去秋田你都在我身边。不如，我们试着一个人吧？”
　　“一个人？”
　　“就像是……体验一下在一起之前对方的人生？”说完，张晓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我在说什么啊。”
　　“那好，我们可以帮对方规划一下路线。”视频里的雪生笑了起来，“这件事告诉我们，这样的惊喜不要再有了，还要更坦诚一点。”
　　“好。”
　　“我爱你阿晓。”
　　是指这种坦诚吗？张晓没有惊讶，只是浅浅地笑了：“我也爱你。”

　　*

　　正如雪生所言，秋田市区并没有什么可以观光的地方，能去的地方雪生也早带张晓转过了。
　　所以张晓最后还是回到了北泽医院，在他第一次到来时雪生带他去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板娘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她笑眯眯地把张晓点的拿铁放上桌，意外地没有出声多问一句雪生的事。张晓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他打开手机回复了刚才雪生发来的消息，忍不住向上翻了翻，点开了雪生的自拍。那个前辈傻傻地比着树杈，笑得相当孩子气。有时候张晓甚至会忘记雪生比他大五岁还多，忘记这是个能在最高学府的医学院拿下首席的天才。
　　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能在不同的人面前拥有完全不同的面容。

　　“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突然的声音让张晓吃了一惊。他抬起头，只见站在桌边的女人对他温柔一笑。她穿得素雅，一着长裙恰能显出她清淡的气质。虽看上去有一定的年纪，却能想象出年轻时是个怎样的美人。即便张晓愣愣地没有出声，她也没有离去，唇角始终挂着温润的笑容，令人看不透。
　　为什么要拼桌？这附近分明还有许多空位。张晓无措地眨了眨眼，正在脑海里搜寻适当的措辞，妇人却率先开了口：“抱歉，是我太突然了。我是北泽雪生的母亲。”
　　张晓瞪大了双眼。他看着北泽太太走到他的对面向他示意了一下，才站起来对她鞠了一躬。老板娘并不惊讶，只是走过来为北泽太太倒了一杯茶，转身时冲张晓微微一笑。
　　“希望不会吓到你，因为我对你实在太好奇了，听老板娘说你一个人，我就不请自来了。”北泽太太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看样子雪生那孩子没给你看过我的照片呢。”
　　张晓礼貌地笑了一下。虽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相当稳定，却都在下意识地避开家人这个话题。即便都已踏入社会，在恋爱这方面，两人不过都是初学者罢了，不愿把这些问题牵扯得太过复杂。
　　可北泽太太为什么会知道他？
　　“你一定很好奇吧，我为什么认识你，为什么会知道你跟雪生……”北泽太太没有说完，只是笑得很神秘，“雪生这孩子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即便他都年过而立了，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好懂又倔强的小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讲话？”
　　发觉这位母亲对自己没有恶意，张晓卸下了肩膀上的力道，只是淡淡地笑道：“如果您乐意的话。”

　　“雪生他啊……从小就是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即便去了那种学校念书，拿回来的成绩也足够拿去炫耀。可那孩子却不希望我到东京去看望他，每一次都会推说路途遥远。直到有一回，我瞒着他、悄悄地去了东京。”
　　闻言，张晓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想到从别的前辈那里诈来的雪生的过去还有那些并不愉快的过往，张晓都预料得到北泽太太会见到什么。
　　啊，现在想笑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曾因为雪生的小风流受过伤。张晓连忙绷住了唇角，敛下心神认真听北泽太太的话语。
　　“我看见他搂着一个男孩子进了屋。我一直在想，是哪里不对，是我的教育出了差错吗？可我查了很多资料，都说是天生的，改不了了。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想让我们知道，还是有自信我们不会关心他学业之外的事？在大学里连掩饰都没想过。”北泽太太叹了口气，“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那点秘密。可仔细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也许他爸爸会把他狠狠打一顿，但对我而言，只要他能过得快乐就好了。”
　　“母亲都是这样的。”
　　北泽太太轻轻摇了摇头：“我很希望他找个人定下来带到我面前。用你们的话来说，是叫‘出柜’对吧？但那时的他别说定下来了，换男朋友的速度频繁得吓人。不过还好，后来……我看到了他谈恋爱的样子。”
　　张晓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会为那个人难过，为那个人开心，为那个人心神不宁。对我们的借口说的是‘爱上了旅游、把所有的休闲时间都耗在了外面’，可如果没有任何理由的话，我不相信有谁会在旅游前夕那么兴奋，就像是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北泽太太望着张晓的目光非常温柔，“他总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把合影打印出来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时不时都要看一下，真的太明显太明显了。对不起，我这个老太婆太爱多管闲事了，就让医院里的护士帮我拍了照片发过来。所以才会认识你。”
　　张晓摇了摇头，却只能感觉到脸颊上灼热的温度。
　　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雪生的喜爱。
　　“一开始我在想，真的是想要过一辈子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生活在一起？后来想想，他大概是不想让你为难吧。”把视线投出窗外，北泽太太问道，“你觉得这所医院怎么样？”
　　“我并不是特别了解。”张晓选择说了实话。
　　没有预料到的答案让北泽太太有些惊讶：“即便这是你爱人一辈子都要待的地方，你也不了解吗？”
　　“不愿意让对方为难，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只要是他想要守护的地方，那就一定是好的，我只需要知道，他很喜欢这里，这就够了。”张晓没有逃避北泽太太的目光，只是真挚地回应着她，“或许您会觉得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但正因为有一些距离，才能显得单纯。毕竟，我们所在的环境让我们不能以什么东西真正地把对方圈住。”
　　北泽太太愣了一下，随即歪着头笑了起来。她的眼镜笑得弯弯的，张晓瞬间明白了雪生那张会让人感到幸福的笑颜遗传自谁：“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过于跳跃的话题只能让张晓有点懵地眨了眨眼。
　　“这所医院，我也很喜欢。它贯了‘北泽’的姓氏，从我的父亲那里继承过来。在我们那一代，没有喜欢不喜欢，不过是家里没有男丁，所以挑一个足够优秀又愿意入赘的人嫁了罢了。”北泽太太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我想，都是新世纪了，思维开阔一点比较好。谁说只有亲缘才能继承这家医院？谁说北泽医院的继承人就一定要姓‘北泽’？在这些问题上，雪生他比我更清楚，不会让我失望的。你说对吗？”
　　“他不会的。”这一次，张晓回答得很坚定。
　　“晓君，跟你约定一件事好吗？”北泽太太凑近了一些，“今天我们见面的事不要告诉雪生好吗？”
　　意识到北泽太太还没说完，张晓没有插话。
　　“他爸爸不会同意。但是，瞒他一辈子也是对他的一种温柔，雪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北泽太太的笑容带着些俏皮，就跟偶尔犯傻的雪生一模一样，“而我——我希望雪生能够亲自把晓君带到我面前。”
　　张晓愣了一小会儿，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我答应您。”

　　*

　　走出咖啡店，张晓还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手机，那边雪生的消息已经堆了一些了。他一点点翻着雪生如同游记一般的信息，唇角缓慢地升起一丝弧度。
　　他拨通了雪生的电话。
　　“前辈？……你先待在S市好不好，我明天就回来。……果然还是不要什么体验人生了，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我想见你。”

　　北泽雪生不会知道。他生命中最亲密的两个人，背着他，交换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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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番外是最后一篇啦！（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