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牛顿那边我去解释[文野]》彼岸有马

4、4

　　工作机会降临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快，这个前所未有的好消息害得卡塔西斯过度兴奋，以至于半夜两点还躺在出租屋的榻榻米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一厢情愿地坚信这绝对是她与这个国家长达八小时的时差在作祟。住在隔壁间的那个打游戏不带耳机的男人也一定对她的入睡造成了影响，她从六点钟开始就一直听到他在突突突哒哒哒了，整整八个小时都没有停过。薄得像纸糊似的墙壁当然也是完全没有用。

　　不会打游戏就是他的工作吧，还是他也活在零时区，否则怎么能做到八小时不停歇的呀？

　　卡塔西斯掀开被子，隐隐觉得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与其缩在被窝里盯着天花板发呆，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把自己的行李好好收拾一下，毕竟从明天起她就能享受员工宿舍的待遇了。
　　不过，这间已经提前付好了三个月押金的老公寓该怎么办呢？她直到现在还没有和房东说过要退租的事情，心想明天或者再晚一点说也来得及——万一港口货运公司的住宿条件还不如这里好的话，她至少还可以留点余地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至极，卡塔西斯有点得意起来了，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收拾起桌面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幸好这两天她懒得打开行李箱，只一次性拿出了一堆必需的日用品之后就再也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的行李箱了，这份懒惰顺利地将此刻的工作量降到了最低，她几乎都不用忙活些什么了。

　　对了，找到工作的喜讯也得和家里人说一下才行呐，说不定能稍稍打消他们对自己独自一人身处异国他乡的担忧。

　　卡塔西斯掏出手机，一手将红茶罐子塞进行李箱的夹层，一手打开社交软件，飞快地编辑好了内容，按下发送，然后便开始犹豫起了是否要提前把茶壶也放好。
　　虽然早上的时候她通常不泡茶，但也不是一定不会喝茶。假如现在收起来了，那么在这漫漫长夜中突然想泡茶了那怎么办；要是不收起来，到了明天还是得干这件事不可。太纠结了。

　　也不知道纠结了多久，直到手机震了好几下，她都还没有想出合适的解决方案，只好翻看起了新收到的信息。
　　家人们一如既往的祝贺跨过大洋传到了她的身边，卡塔西斯忽然想起了圣诞节的餐桌，忍不住翘起嘴角。然而翻到下一条信息时，她的笑容僵住了。

　　「Dylan：梅林的胡子！希望下个月可以收到你对找不到工作的心爱的哥哥的现金接济，谢谢。[爱心]上帝祝福你。」
　　「Katharsis：希望你可以脚踏实地找工作而不是说梦话，谢谢。[拳头]去年欠我的圣诞礼物快点补上！」
　　「Dylan：为你送上我的爱。」
　　「Katharsis：不要。走开。」

　　卡塔西斯毫不留情地给出了冷冰冰的回复，心想着要是迪伦真在自己面前的话，那她绝对会抄起壁炉上的《哈利·波特》敲他脑袋的。
　　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拿在右手的茶壶消失无踪了。卡塔西斯慌忙四下瞄了瞄，居然在行李箱的夹层里找到了它。大概是刚才太激动了，不经意间才把它塞进去的。

　　既然如此，明天就不喝茶了吧。

　　零零碎碎的家当不多久就收拾好了，卡塔西斯只好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时而紧张一下明天的工作，偶尔也会想想那个叫中也的男人。当然不想承认她对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心动了，可她的确会时不时地向上天祈祷能够再次见到他。
　　说真的，他们之间绝对是有缘分的吧。既然如此，那一定会有机会再见的。
　　这么想着的卡塔西斯，终于在凌晨四点半陷入了倦怠之中。可惜这得之不易的睡眠在三个小时后就不得不结束了。

　　上班第一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

　　卡塔西斯无比认真地把齐肩短发梳了好多遍，扎成高高的半马尾。提前搭配好的衣服挂在衣柜门的把手上，她总想着要把自己打扮得更成熟一点，为此还特别系上了一条蓝格纹的领带，但这反倒是让她显得更加像是不谙世事的学生了。
　　好不容易系好的领带不舍得解散，卡塔西斯干脆不多想了。像个学生又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她就是学生没错，外表和内在统一了，这不是也挺好的嘛。

　　怀揣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卡塔西斯走出家门，毅然决绝地步入电车站，在早高峰的拥挤之下摇摇晃晃地抵达目的地，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灵魂是不是也快被挤出来了。她低头瞄了一眼手表。
　　很好，没有迟到——就是早到了一个钟头而已。

　　卡塔西斯长出了一口气，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来得有点早了。不过，港口货运公司的大楼前已经有职员在走动了，这么看来，她来得也不算早嘛。
　　这么想着，所有的局促和窘迫统统消失无踪了。卡塔西斯坦坦荡荡地步入大楼，熟稔地走到前台处，悄悄在心里暗自庆幸着这栋楼一层的构造和昨天面试的办公楼的布局规划是一样的。前台的漂亮姐姐把工卡递给了她，告诉她直接前往顶楼即可。

　　又是顶楼？

　　卡塔西斯撇了撇嘴，道过谢后便向电梯间走去，幸运地立刻就遇上了上行的一趟电梯。
　　上升至顶楼是漫长的旅途，期间轿厢中来来去去了许多高大的黑西服。他们在步入轿厢的同时，几乎都会打量她一下，偶尔在离开时也会偷瞄一眼。卡塔西斯缩着身子站在轿厢的一角，熟悉的展开让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循环感，仿佛今天也是来面试的，而不是开始正式工作的。
　　她下意识地低头瞄了瞄。今天她穿的也是针织背心和衬衫，只是颜色不一样而已。重重巧合让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已经跑到了诡异的维度。哪有什么循环或是昨日重现呀——又不是什么少年漫画！

　　来到顶楼时，熟悉的循环感终于被打破了。
　　几乎整面的巨大落地窗，明亮得如同置身于室外一般。也没有弯弯绕绕的走廊，一眼望去是几乎贯通的布局风格，却让卡塔西斯陷入了迷茫。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甚至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她完全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才好了，隐隐担心会不会是来错了楼层，不禁后悔起没有向前台的姐姐好好询问具体的报道地点。

　　就这么局促不安地背着光站在落地窗旁，卡塔西斯玩弄起了工卡的带子，把它整齐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又松开，重复做着无聊的小动作，直到电梯抵达时的“叮——”一声响起，清脆的声响简直是拯救了她。卡塔西斯迅速收起所有小动作，挺直后背，不忘把勒出红痕的双手藏在身后，紧张到连呼吸也局促了。
　　电梯门缓缓敞开，当看清来人时，岂止是呼吸，就连心跳也混乱了。

　　又见到他了，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目光撞上的那个瞬间，卡塔西斯和中也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眼熟的脸——这是中也的第一个念头。

　　是了，确实应该感到熟悉，他曾和她说过话的，就在昨天收到首领的新指令之后的不多久。

　　“接下来有个小姑娘要拜托你照看一下哦。她会在横滨逗留一段时间。”
　　当时的森鸥外是这么说的。

　　起初中也以为这大概又是什么监护任务，要照看的对象估计也是某些争议对象的子女。
　　安保工作不是他最喜欢的，但大概没有拒绝的余地。中也没说什么，默默听着，但森鸥外接下去说的，却让他怎么也沉默不下去了。

　　“就是个挺普通的学生，之后会来我们这里当实习生，我准备把她安排在你的身边。不过你最好不要让她发现我们是mafia。”
　　他竖起食指，轻轻抵在唇上。
　　“因为我告诉她的是，这里是港口货运公司，我不希望被她误解我为骗子哟。”

　　“……她的身份是？”中也有点意外，“是危险人物？”
　　“目前不是，最好一直不要是。”森鸥外笑得神秘，“这是夏目老师拜托我们照看的孩子，所以请中也君多费心了哟。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起她就会是你的实习生了。”

　　就算是搬出夏目漱石，这一切也还是太奇怪了——森鸥外的解释、那个孩子、乃至为她撒下的谎言，全都奇怪。
　　中也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地说：“期间我要是离开横滨了呢？总不能把她带上吧。”
　　“嘛，那也是半年后的事情了。到了那时候再讨论吧。”

　　言尽于此，看来已经是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中也不再说什么，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可怎么都觉得不痛快。
　　当然了，他的不痛快并不是对这个任务有意见，更加不是对BOSS有任何想法，中也只是觉得这整件事太怪了。

　　非要在一个学生的面前伪装出一副正经企业的模样，估计他也不可避免得假扮成正常人了。
　　这种事情，中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擅长。

　　越想越觉得烦躁。恰是在这丝心情爬到顶点时，中也见到了鲁莽地横穿马路的她。他并未想到这就是他的“实习生”。
　　说起来，那时她还自我介绍过，名字好像是……

　　“卡西塔斯，对吧？”
　　中也挑了挑眉，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

　　哇！他叫我了耶！他还记得我！
　　卡塔西斯激动到差点跳起来，幸有仅剩的理智压制住了她的四肢。
　　也正是这点理智，让她察觉到了中也话语中的一丝微妙的违和感。她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他的反问了。

　　因为Mr.中也，好像，记错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