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牛顿那边我去解释[文野]》彼岸有马

3、3

　　卡塔西斯从没有想过，自己其实是个行动派——明明上周打包行李的时候还在为要不要带上香辣培根汉堡酱而纠结了整整三个小时呢。
　　几乎是不加思考，她冲向对街，行动快到意识差点没能追上。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跻身车流之中，鸣笛声震得耳朵发痛，慌忙加快脚步，总算是在一众司机们亲切的问候声中有惊无险地踏上了人行道，险些被惯性拉扯着扑进绿化带里。

　　呼——幸好幸好。
　　卡塔西斯轻捶着胸口，费劲地深呼吸了几口气，来不及多庆幸今天的好运气便匆忙向那个男人奔去，跑得太急，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

　　“没事吧？”
　　他这般问道，倒是没有被冒冒失失的她吓到，只不过表情总像是有几份不快似的。

　　早已经沉浸在“我终于又见到他了”的这份惊喜心情中的卡塔西斯当然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表情中的端倪。就算当真注意到了，她也不会觉得这是自己造成的——不过这也的确是事实没错。
　　不知该说是紧张还是激动，有可能两种心情各占据一半，左右拉扯着卡塔西斯。她紧握着双手，依旧按在胸口上，忽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先说你好吗？还是先介绍一下自己呢？要不然说说昨天的事情？
　　不行不行，怎么讲都好奇怪啊。

　　卡塔西斯内心想了一大堆，却始终只是呆愣愣地站着，耳朵烧得好烫，无处安放的视线不自觉地盯着他的双眼看了好久。被一时的冲动推着来到了这里的她，其实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开启与他的对话。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震得她的指尖缺血似的发麻，真不知道此刻急促心跳的元凶是因为刚才做出了好孩子不该做的横穿马路行为，还是纯粹的紧张尴尬的情绪在悄悄作祟。

　　“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他喃喃着说，这句自言自语彻底拯救了卡塔西斯。
　　“对对没错没错！我们昨天才见过呢！”卡塔西斯激动得胡乱比划了起来，做着一大堆不知所谓的动作，“就是在街上，我的行李箱突然滚下去了，然后你帮我扶起来了！”
　　“哦——你就是那个时候的外国人啊。”

　　他居然也记得自己。
　　心跳好像更快了，整个人都好像随之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卡塔西斯晃了晃身子，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经扬起了嘴角，还在试图表现出一副冷静模样呢。

　　“昨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肯定就倒大霉啦。所以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向你搭话……啊不是……向你表达谢意才是！”
　　“举手之劳而已，也不用特地感谢的。”他瞄了一眼穿梭的车流，“横穿马路太危险了，下次还是小心一点。”

　　来自他友好的提醒听得卡塔西斯的脸更红了，更觉得羞怯到无可复加，慌忙鞠了好几个躬，脸烫得都快要溢出蒸汽了。

　　“那个……我叫卡塔西斯，卡塔西斯·牛顿。K-A-T-H-A-R-S-I-S，我的名字是这么拼的。能冒昧地知道你的名字吗？”
　　突然抛出这样的询问，实在显得唐突。她用力地掐了掐手腕，匆忙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找起了弥补的借口。
　　“就是，那个什么，无论如何我都觉得我有必要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救命恩人？”
　　他把这个夸张的词重复了一遍，似乎在笑。
　　“嘛，我叫中也。不过我提供给你的帮助还不至于到救命恩人这种程度。”

　　“中也……中也……这是个好名字诶！”卡塔西斯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不过，是哪几个字呢？”
　　“‘世界中’的中，‘也是’的也。”
　　“哦，原来是这样啊！”

　　完全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呢——这才是对汉字相当苦手的卡塔西斯小姐的真实想法。
　　但此刻的她明显是被“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的兴奋心情冲昏了头脑，除此之外的情绪或是想法一概消失无踪了。直到他以工作为由同她告别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不都是应该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吗。只问到了他的名字，基本等于没有什么用处吧。
　　更何况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僵硬，停在电线杆上的叽叽喳喳鸟叫声也像是在嘲笑她。没想到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她都没有好好把握住，卡塔西斯也想要嘲笑自己了。
　　忍不住想要叹气，步伐也变得愈发沉重了，也不知此刻是哪种情绪在牵引着她前行，但她总觉得接下来的面试大概发挥不好了。

　　……对哦，还要面试呢。

　　卡塔西斯猛然回过神，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进了今日面试的这家公司所在的办公楼，而刚才也正是在这附近遇见中也的。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也是这家公司的职员，或者是就职于周边公司——再不济，他也总该还会再在工作时间来到这条路上的，这种可能性绝对存在。

　　思维倏地通透了，卡塔西斯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这份工作！

　　在决心的加持之下，她的步伐都变得格外坚定了。她小跑着来到前台，字迹潦草地登记好访客信息，接过通行证便立刻冲向电梯井。
　　面试地点是位于顶楼的第二洽谈室，凭着访客通行证，能够——也只等抵达目标楼层。
　　数十层楼的距离，电梯行行停停，几乎每个步入轿厢的人都会朝卡塔西斯站着的角落方向瞄一眼，仿佛是在打量她似的，让人好不自在，她只好往里更缩了缩，报复似的也悄悄观察这些人。

　　这些人都有着相似的打扮，不是西服就是黑衣，浑然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很不好惹。卡塔西斯悄悄地想，Mr.中也大概也是这家公司的吧，因为他们的穿衣风格真的很相似。

　　“叮——”
　　电梯爬到了顶楼，沉思间轿厢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卡塔西斯把通行证揣进口袋，按照前台小姐说得，在走出电梯后的第一个拐弯处右转，果然顺利地找到了第二洽谈室。

　　这一层似乎没有什么人，格外的安静。洽谈室拉起了厚厚的遮光窗帘，将今日的阳光尽数挡在了窗外，只用顶灯照亮宽敞的室内。颇有设计感的三角形桌面上摆放了一杯热茶，隐约能闻到一股清冽的苦味。卡塔西斯扫视了好几圈，这才在桌旁坐下，不自然地挺直了后背。
　　距离三点钟还有一分二十五秒，她想她来得应该不算迟。热茶太过滚烫，放凉一点再喝吧。

　　坐着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人进来，也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卡塔西斯不免有点紧张起来，她忽然想起，这一路走来，居然都没有看到港口货运公司的招牌
　　……应该不会是因为她走错路了吧？
　　她拧了拧身子，略有一丝不安。这情况很难让她不瞎想。

　　恰在这时，洽谈室的门打开了。黑发的男人专心致志盯着手中的纸，摸索似的在卡塔西斯的对面坐下。

　　“啊哈，姓牛顿的物理系学生！”他笑着抬起头，仿佛发现了什么重大突破，“挺有趣的。”

　　这位就是面试官了吧。她想。

　　“是的。”卡塔西斯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骄傲，但还是不由得悄悄挺直了后背，“正是埃塞克·牛顿的牛顿——我们一家是那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的后人。”
　　“哦？很厉害嘛。向我介绍一下自己吧，可以吗？”
　　“啊——没问题没问题。”

　　嘴上说着没问题，但其实卡塔西斯根本没猜到还会有这个环节，只好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讲了起来。

　　“我叫卡塔西斯，二十一岁，来自林肯郡……英国林肯郡，四月份将会在横滨国立大学读书，以交换生的身份，预计两年后毕业。”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自己的简历。
　　“然后那个，一开始我学的是医科，但因为医学实在太难了，所以坚持了一年后我决定转到物理系了。呃。就是这样子。”

　　“很高兴见到你，卡塔西斯。是了，我也该自我介绍一下。”他向卡塔西斯伸出手，“我姓森，是这家公司的所有者。”
　　“哦……您好您好，Mr.森。”
　　卡塔西斯笨拙地握住了他的手，莫名觉得自己这是踏出了职场社交的第一步。

　　“其实我很感兴趣的是，你不觉得物理比医学更难吗？”
　　又把她的简历看了一遍的森鸥外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嗯……可能是有一点家族加成吧，我不觉得物理非常难。”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的叔叔也是研究物理的，大概也是受到他的影响了吧。”
　　“他是个物理学家吗？”
　　“倒也没有到学者的程度来着。”

　　卡塔西斯把手藏在了桌下，交叠着十指，其实她对凯恩斯叔叔以前的事情也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既然提到了他，而且森先生看起来又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只好囫囵地说了下去。

　　“听家里人说，他以前在横滨的一家研究院工作，好像是担任了数据分析员一职的样子。”
　　“哦——”他了然般点点头，“你以前来过横滨吗？”
　　“没有。记事以来没有。”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呢？”森鸥外笑眯眯的，“比如像是——”
　　话音被拖得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始终没有说完。

　　卡塔西斯僵硬地扯着嘴角，藏起的手攥得更紧，指尖泛起浅浅的白色。

　　“没有没有。”她干笑了几声，声音在颤抖，“我很普通的啦，也不聪明，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嗯。”
　　“这样啊。”

　　他不再抛出询问了，自顾自地说起了港口货运公司的事，从创业历史讲到经营方位再到未来方针，仿佛把她看做潜在投资者。
　　直到说到最后，他才一笔带过地提到了实习生的事情，说得实在太快，卡塔西斯都没怎么听懂。但幸好薪资待遇听清楚了，港口货运公司包吃包住的福利也全部听到了。

　　“不过，我还需要和部门的负责人再沟通一下。”
　　他把手搭成了宝塔型。
　　“等确认好了结果，我再通知你，好吗？”
　　“好的，多谢您。”

　　礼貌地躬了躬身，今日的面试便到此结束了。坐上通往底层的电梯，卡塔西斯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绝对能被聘用”的把握。
　　不过，如果真的只一次面试就能找到工作的话，这才比较奇怪吧。她想。

　　踏出办公楼时，刺眼的斜阳让卡塔西斯下意识抬起手挡了挡，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时间过得比想象之中快了太多，总有种莫名的不真切感。
　　一边遮着阳光，卡塔西斯穿过马路，在最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听猫罐头。付款的时候，她接到了来自森鸥外的电话，他告诉卡塔西斯，她被正式录用了，如果明天方便的话，就可以来上班了。她激动到差点跳起来。
　　今天简直幸运到不像话，她迫不及待地跑到小公园，寻找起三花猫的踪迹。

　　罐头的承诺，她可没有忘记啊。

　　在卡塔西斯看不到的地方，三花猫慢慢悠悠踱步到了树荫之中。斜阳拉长了它的影子，恍惚之间仿佛变成了人影。
　　电话铃响起，差点被吹入风中。

　　“喂，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KATHARSIS0103号已收容成功，夏目老师。”

　　远远的，透过枝叶的间隙，猫的眼睛仍能看到她俯着身四下张望。到了喷泉表演的时间，没有察觉到自己正站在喷水口旁的她被突然升起的柱水吓了一跳。
　　斜斜的水流朝她喷去，却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停滞住了，散成一颗颗或大或小的水球，缓慢地、沉静地漂浮在空气中。
　　她后退了几步，而后水珠才坠下，高高溅起的水花还是滴在了她的裙摆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人形的影子踏入阳光下，从她的身旁走过。

　　“好的。接下来，这孩子就拜托你了，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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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摸的鱼这章又还回来了，就是说做人不能摸鱼(不)
现在的理想目标是这里更两章然后隔壁更两章直到把手头的坑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