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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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们一直提心吊胆又难得清闲到酉时，他们主持御空的身影仍是没见到。
念空、念仁看着协理其日常起居的小沙弥独自返回，放下手中白粥，朝来人明知故问。
“空心，主持呢？”
爬了大半座山的空心腿有些软，他匀了会儿气，跨入斋堂，行礼回话：“寺里各处连着后山，主持常待的地方都寻了，都没见着人。”
两人早有所料，眼底藏了些情绪，而后示意空心进来用饭。
*
入夜。
受这俗称“鬼节”的中元节影响，向来“夜市千灯照碧云”的洛京户户房门紧闭，连那夜晚从来最热闹的东市、西市及里坊都没有人踏足。街道各处，倒被祭拜用的香蜡纸钱占据了。
入城之前事先算过霜七所在，这会儿御空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南昌郡王府的大街上。要不是他一身清冷端正，被人不小心从门缝、窗户缝看见了，定会以为招了鬼！
而此时御空心中考虑的，也从霜七的事便成了鬼。
他自成年起，虽仅用经文便可驭妖精鬼怪，但过分清淡的性子让他从不轻易出手，像什么主动下山入城捉拿作恶妖孽，是从不会有的。是以，御空没想到，天子脚下，被肃清过的这两年，还有妖鬼横行，且这数量还不少。
近年来，他没过多参与，却是知晓那些稍有真本事、叫得出名号的道长为捉妖所付出的道心。所以他才有肃清这一认知，然今年的鬼节，却并不是如此。
这不，正想着，御空就被一道妖风拦了路。跟着，各种奇怪的味道纷纷朝他袭来。
在世高僧的鼻息很灵敏，他闻到了被水草缠绕的湿腥气、闻到了带着狐臭的草木味，也闻到了参着浓郁胭脂香的尸气……各种奇怪的气味交杂，一般凡人闻了早就吐了晕了，而御空却拈着佛珠，看着视线内逐渐成堆的鬼怪，冷了脸。
他这一趟下山倒是好运气，竟遇上了难得的百鬼夜行。
而某个十分隐蔽的角落处，霜七十分满意地勾了唇，愉快回忆起两个时辰前自己的“丰功伟绩”——
地府，阎罗殿。
霜七仗着如今修炼成精的身份，专门入了趟对第二世的自己来说畅行无阻的地府，向阎罗借人。
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借鬼”。
“你说什么？”此时，座上阎罗直了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霜七知道一向板正冷峻的阎王爷不敢相信，笑眯眯又重复一遍：“阎罗，借你忘川河中百鬼一用。”
话毕，见他似是头疼地直揉脑袋，霜七又“好心”补充一句：“当然，你那些正当值的下属我是不会抢的，比如孟婆那老太婆。我啊，算了算，不多，就借五十只吧。”
五十还不多？阎罗这会儿真的觉着头痛欲裂。他转了转手上的黑曜石扳指，决定先拖一拖：“那请仙子稍等，容本王准备准备。”
“等什么等，地府一日、天上一年，阎罗是知晓的。我就这点儿好好说话的时间。”霜七没时间也没必要等，她现在的法力，对付那难搞的迦叶佛是不要想，但大闹地府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
她又连着说了句：“阎罗，之前你应允我用白骨修炼的事，大概我能猜到些缘由，既然是我家老头子默许了，这回便也如此吧。真出什么事，不会让你地府担责的。”
……从回忆抽出，顺利从忘川河中借到五十只鬼怪的霜七此时期待又忐忑，她正等着，等着那油盐不进的迦叶佛真正被惹怒。
她都做了这么多“恶”了，他没有理由不捉她入寺朝夕共处了吧。
霜七再次看向御空与百鬼的方向：
黑沉沉的月夜，本该如圆饼般的月亮被乌云遮去了大半，御空脱去袈裟的白色僧衣在寡淡月色的照射下显得越发不容亲近。
他双手合十，朝这些缓步向他走来的鬼怪念诵着《地藏本愿经》，越往后声线越低。
百鬼不识迦叶佛，还在不知死活向前。在忘川河中关了太久，这极纯净的人味、极纯正的精血，都无比吸引着胃口大开的他们。领头的水鬼、臭口鬼、尸鬼几个，已然贪婪地留下了腥臭的口水。
同时，他们也愁着，这一个人类，怎么够分？
而与此同时的地府，地藏菩萨的道场中，日常清修的地藏感到丝丝冷意与撕扯的疼痛感。这…这是哪位大能在念他的《地藏本愿经》？
声音渐低渐沉的御空突然双手合十，已生出心思欲向其余紧闭商户出手的鬼怪只觉被金光一照，不久前在地府经历过的熟悉痛感再次来袭。
躲在暗地里观察的霜七也皱了皱眉，她觉出御空似乎动了怒，也觉出这些鬼怪似乎不准备把她的警告听进耳中、想真正尝尝洛京百姓的人肉味。
霜七稍有些慌乱，刚向前两步，想到自己要的就是御空愤怒，握拳忍了忍，重新退回隐蔽处。
那边，后头的鬼怪似乎因常年囚于忘川河中，脑袋不灵光、眼睛也糊了浆，完全无视前头动静，只转而往两侧紧闭的商户而去。
太饿了，太饿了，得先抓一点来塞塞牙缝啊。
无论是木门还是铁门，轻易被鬼怪们踏过，首当其冲的狰狞鬼一爪子下去抓了个躲在墙角的守店小二，举着镶满钉子的大棒正要砸下去，一阵撕裂的疼痛从心口而起。而他浑浊的大眼里，完全被金光所覆。
隐蔽处的霜七吓了一跳，这世妖精身的她视力好，清楚看见了那狰狞鬼行凶的过程，以及突然加快经文速度的御空那张风雨欲来的冷然佛颜。
霜七情不自禁捂了胸口，跟着还来不及细想，她就迅速施法，飞身到御空与百鬼附近。
她不怎么敢看迦叶佛的冷脸，只拿出锁鬼铃一摇，阴雾蒙蒙的不远处，与地府西外门相通的鬼门大开。
“都回去！”她只是想借鬼，不是要白鬼的命啊！
被铃声控制的鬼怪们被束缚住了手脚，乖乖的、一个个排队入了那泛着灰白之气的鬼门。
半盏茶不到，阴沉沉的街道虽仍是阴沉沉，却没了百鬼的身影。
哦，还多了群偷偷冲自家门缝观察外头情况的洛京百姓。毕竟，方才那动静，闹得属实大了。
御空放下合十的双手，勾着佛珠睨了一眼霜七，仰头望着渐明朗的月色，话是对街道两旁偷偷摸摸且惊魂未定的老百姓说的：“百鬼已除，各位施主可安心入睡。”
清冷且不容置喙的话传入这些百姓耳中，老百姓们似乎被牵了鼻子，乖乖回了各自的床上，闭眼、盖被子、睡觉。
“施法让他们忘记今晚所见。”霜七还老实愣在一边，耳中就传进一道裹了寒气的清雅声音。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愣愣抬头，望向已站在自己身侧的佛颜僧人。
寡淡月光洒下，堪堪照亮他半张脸。霜七就这么突然记起来，曾几何时在九重天上，那仅有的一面之缘，留下的可不单单是什么绝无仅有的颜色，那是望而生畏的敬畏啊。
这凡界的御空头一回给她如此感受，霜七深吸了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紧接着依他所说，施法给这些见到鬼怪的老百姓篡改了记忆。
……
由临街响起的打更声提醒这夜已过子时。
七月半过，乌云散去，圆饼般的月亮显露了真身，重回宁静的夜亮堂了不少。
御空身量高，就这么垂眸看着眼前矮他一个头的娇艳女子，一身红衣、唇红似血，颜色如披美人皮的恶鬼，干得也是那恶鬼才会干的事。
除了名字与偶尔懒散娇嗔的言行，如此不计后果的“艳.鬼”，还有哪点像当初的霜七姐姐？
勾着黑檀珠串的右手伸到腰间，御空抚了抚璎珞泛着凉意的穗子。
“霜七，如你所愿。”
*
天界。
太霄境，鹭遥宫。
刚刚接到阎罗消息的清鸿老君揉着自己醉后涨疼的脑仁儿，仍有些醉后的迷离。他将视线转向自己最放心的大弟子，眸中有一丝怀疑闪过。
岚风似乎注意到师父的视线，俯身收拾酒罐子的动作几不可见慢了些。他收拾好一切，挥手将宫门一关，这才微微拧了眉，开口：“小七的事，您这次还任其胡来？”
清鸿老君睨了他一眼：“这不是为师刚醒……这时辰呀，小七早就胡来过了。”
岚风漂亮的眸子含着丝笑意：“也是。”
“那师父要不要找个时机提点下小七，别让她太过了。”
他虽这么说着，但内心却是：小七早该逼一逼那位了，这么一直温水煮青蛙，他们小七师妹何时才能历劫回来？
清鸿老君顺着胡须，似乎看穿了大弟子的小心思，他吐了口带着酒味的浊气也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人出去了。
大弟子向来光风霁月，应该不会做什么小动作……近来这些弟子得闲，不若将天帝那的政.事交下来予爱徒们……清鸿老君摸着胡须笑弯了眼，想想，倒也妙哉。
这边，岚风去寻了聚众饮花露酒的师弟们，将小七闯地府借百鬼的事说了。师弟们耳中听了，三言两语间，传达出的意思倒是和自己一样——
不够，就这手段还不够。
岚风漂亮的眸子眯起，有些担忧又有些兴味。是啊，小七要应的可是那迦叶佛的劫啊！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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