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恋爱日常》若若巫

30、第三十章

　　中元节的阴冷气质正与天气相合。阴沉沉的天，时不时吹来的风带着丝不属于夏日的阴凉。

　　昨日还烘烤大地的烈日像怕了这鬼门大开的中元节、怕了这佛颜高僧主持的祭祀活动，没了昨日的威风，此刻全然不见了踪影。

　　平日乐于酒色的皇帝此时难得有皇家威严，从头至尾端着皇帝该有的样子，在礼官的提醒下一步步进行着繁杂的祭祀流程。

　　而全程掌控进度的御空主持，看着皇帝携众皇亲献过莲灯和黄帛，这才跨步入大雄宝殿，诵读祭祀经文。

　　一炷香后，持续两个时辰的庸长祭祀活动结束。

　　皇帝从头到尾没出什么差错，青山寺这位令人敬畏的高僧更不用说，一时间，太后满意、百官满意。

　　祭祀完的素斋自然也安排在寺内，平时可容纳五百来人的斋堂此时压力不小。

　　从皇亲国戚到官员兵将，上千人的用饭问题，需得平日吃斋念佛的和尚们费心解决。

　　御空事先做好安排，师兄师伯们已经分工去做了。瞧着还剩一个时辰到午时，他不显耐烦也不显刻意地继续与太后讲经。

　　一旁陪同的大公主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只御空这绝无仅有的相貌尚且撑着她得体的坐姿。而同样作陪的李乐婉则显然听得津津有味的多。

　　对于敢对佛门高僧少女怀春的长乐县主来说，催眠的经文再不动听，御空这声音、这模样，乃至轻微一个动作，都足以振奋人心。

　　招待施主用的禅室内，御空盘坐蒲团，双眼不卑不亢地正视当朝太后时，余光清楚看到了那长乐县主不合规矩的神情。

　　他在恰当的点停了讲经说法，端起身侧温热的清茶饮了口。

　　后宫沉浮五十载的太后倒也不傻，后一步觉出了身旁李乐婉的不合时宜。她戴着南红玉戒指的手端起茶杯，借着饮茶的空档，不经意瞄了瞄犯瞌睡的孙女，而后又瞄了一眼正收敛表情的侄女。

　　“陪着哀家都累了吧，到底都是小姑娘，”和蔼而不失端庄的声音带着丝笑意和纵容，“你俩自去莲池赏花游玩，省的在哀家跟前没精神头。”

　　太后开口，一人欣然起身、一人敛了情绪接受，差着辈儿的两个小姑娘，相携离去。

　　不守规矩的年轻女施主走了，御空垂眸向太后行了个佛礼，道声“阿弥陀佛”，也顺势结束了讲经一事。

　　太后崇尚佛法，自然敬重佛门高僧，更知晓这御空大师要操心过问的事多，性子亦是清朗如月、清冷自持的，被她缠着讲了这么会儿经，已是给了皇家脸面。

　　她笑笑，自然起身：“那哀家便不打扰了。”

　　*

　　而另一边，同在禅房休息的皇帝与同行的皇后何氏、沈贵妃谈笑共处，忌惮着这佛门清净地，只悄悄摸摸小手、偷香个脸颊。然这在百年古刹，已然是过分轻浮了。

　　御空站在这侍卫把守的禅房门口，正瞧到这一幕。

　　禅房门根本就是半开，享乐惯了的帝王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事儿。

　　年轻高僧没出声，敏锐的女人却觉出门口的动静。皇后端庄些，与沈夫人贵妃对视一眼，示意背对禅房门口的皇帝。

　　两位美人眼波流转，李琛被迷了心神的同时也回身见到了门外之人。他抬手虚咳了两声，起身去迎这位母后敬畏、自己却没多少接触的御空主持。

　　常年后宫辗转的脚步有些虚。

　　“大师。”

　　“阿弥陀佛，”御空也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是出门路过这邻近的禅院，听到天子与女人不合规的笑，来稍稍提醒二句，“佛门清净地，还请陛下自重。”

　　只这话，也确实是不客气的。

　　李琛像是被赏了个耳光，却到底底气不足，不能说什么，只讪笑着“朕知道了，大师见谅”。

　　御空颔首，准备离开去瞧瞧念清师兄那准备如何，就听到一声怒喝。

　　“善儿，慎言！”

　　常年习武的人中气十足，更何况这声音还是出自战功累累、脸带杀气的将军，打过交道的御空不知道是谁都难。

　　他在李琛先拿出皇帝架子发火前出声：“我去看看。”

　　清清淡淡一句话，压下了皇帝自己被惊扰的火气。

　　青山寺是僧人的地界，李琛背手想想贵妃快嫩出水的手，也没跟上的打算。

　　御空说完便已经转身出了禅房，去了前头声源处。

　　因为人多，官员们歇息的禅院显得拥挤。更因为那声对古刹长久清静的惊扰，更显得嘈杂了如闹市。

　　无论文官还是武官，自成派系的男人们如自家内宅的女人一般三五成群，挤到与余军父子的禅室门前嘀嘀咕咕，各怀心事看热闹。

　　御空的到来让他们各自收敛，情不自禁就让出了一条通往禅室的路。

　　“阿弥陀佛，余将军。”因着余小公子与自己曾经的师兄弟情谊，御空与这位煞气过重的余将军尚有几分交情。

　　先前被小儿子惹得震怒的余将军黑黝黝的脸上显露几分尴尬，不顾场合惊扰了佛门，到底是他鲁莽了。

　　“大师，老夫一介武夫，脑子不灵光，莫怪莫怪。”态度放得那叫一个谦卑。

　　与正直又相熟的人，御空态度看着不温不火，但眉眼间的清冷到底少了些。他关心了句：“余小公子出了什么事。”

　　余泽善还俗下山，便不可再称师弟了。

　　“善儿他…”一向学不来文绉绉的余将军正犯难怎么说自己小儿子的混账事，余泽善自己的声音已先一步挤了进来。

　　“主持师兄！”声音是带着几丝敬畏的。跟着几步出现在御空身前的伟岸青年，脸上有几分久别再见的欣喜。

　　御空颔首，回了声“余小公子”。

　　面前年岁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师兄此时陌生的称呼，将一时重忆过去的余泽善残忍拉回了现实。他脸色喜色不见，甚至时怒时怨时不甘，复杂了起来。

　　他想到曾经寺中居住、娇艳无比的霜七姐姐，更想到此时正在房中等他回去“痴缠”、同名同姓的那位霜七夫人。

　　余泽善与霜七的腌臜事儿被瞒得很好，比之其他公子已成的市井笑谈，他的事，只有老爹一人知道。但老爹知道余氏一族战场杀戮太多，对于自己——这余家唯一的香火，是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自己从青灯古佛中回归红尘，那少年的心动与成年后的欲.望都几乎没有，他尚且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就被老爹敲打了无数回。这次…也不知道是为何，就被那妖艳招人、行事放.荡的女人抓了心。然而，那女人…那女人竟然……

　　余泽善尚沉浸在自己的惆怅愤懑中，御空却因为他的走近，闻到了熟悉的异香。他几乎是瞬间便知道了，曾经纯善的师弟也成了那位的入幕之宾。

　　跟着，余泽善越想越忍不住出口的愤愤之语，倒也让御空有了心理准备——

　　“主持师兄，那霜七夫人是如何瞧上了你？一大早还在我怀里，就又是娇媚又是嗔怒地要我带她来这和尚庙！若不是祭祀这等场合不能携带宅中内人，我便被她生生诓了去！师兄，你到底何时招了她的眼？怎么…怎么就招了她的眼啊？”

　　这一段由愤怒到自怨，无疑连起惊雷。在场官员中，与那霜七夫人扯上关系的还不少，更何况正主……他们纷纷看向躲在角落、力求存在感最低的秦守泽，眼带同情。

　　唉，曾经意气风发的秦爷啊。

　　呐…不是，霜七那女表子，到底勾搭了多少人！这绿帽子，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不说，竟还有他们彼此不知道的！而后，目光又转向了正中央的余小公子和青山寺主持。

　　“阿弥陀佛。”这回，御空眸中有明显的怒色一闪而过。

　　她没损这群凡人精血性命，却生生坏了自己的名声。上回捉来的女妖她也不来救，就等着拉他一同堕下这地狱红尘吗！现在这位霜七，是要败了寺中所有旧情啊。

　　他细究不来自己的内心为何如此起伏，只遵着师父从来的教导，这让洛京重回安宁的事，他不得不领下了。御空目光在秦守泽、沈玉岐、禄王父子等与霜七有过牵扯的男人身上一一扫过，不急不缓地拨动了佛珠。

　　心中思绪再多面上也不便多表露，他只留下余泽善一人，唤来在禅房服务、尚算得闲的两个小和尚，引皇家人与官员们去斋堂准备用膳。

　　等禅院重回清静，御空对于说那番话像换了性子的余泽善，目光只清冷一扫，少了些往日师兄弟的情分。

　　他拈着佛珠念了串经文，薄薄一层金光围绕在余泽善周身。御空解了那人施的法，并留下警告：“作为曾经的师兄，贫僧提醒余小公子一句，离那位霜七夫人远一些，阿弥陀佛。”

　　作为曾在师伯门下进修参禅数年的弟子，这等定性实属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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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千人的斋饭安排井井有条，青山寺众人顺利送走了这群祭祀的皇族与官员，本该是带着几分放松的，却被主持眉目清淡如常、却甚是寒气渗人的模样，搞得再次小心翼翼、惴惴不安起来。

　　余将军父子的动静，部分僧人是知道的，但部分忙于斋堂、厨房的，却并不知晓。

　　仍旧阴沉沉的下午，青山寺僧人因为一上午的忙碌被免了诵经念佛，此时因为御空不在，古板老成的两位长老因着年龄大了，体力不济也还在休息，年轻、体壮的和尚们都没了拘束，当起了晨起的鸟儿，由亲眼见到的小沙弥开头，讲起了那霜七与余家小公子的事。

　　常年和和气气的念清优哉游哉地布茶，不参与其中；念空、念仁师兄弟俩微微含笑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共行纵容姿态。

　　师父、师叔快回来了，有些事，是该主持师弟亲自做决断了。而主持师弟放在他们院里的那两只妖，也总算是可以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