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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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洛京城外，南郊乱葬岗。
混着腐臭的泥土被刨开，一副纤细的骨架利索爬出，而后迅速上树，惊飞了几只嘶哑鸣叫的乌鸦。
“天，这么臭！”附身白骨的霜七用那只余骨头的上、下颔骨一张一合，腿骨半空中打着晃儿，对周遭环境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夜深人静的乱葬岗、会说话的吓人白骨，怎么看怎么吓死人。
霜七施仙法，欲让自己生出肉身，却高估了这副三百年稚龄白骨的承受能力。她试了一遍便不再费力气，掐指骨算了算，迅速寻到一处灵气充足之地，便往那处去了。
……
与原住妖怪抢地盘是什么感受？霜七落在灵泉山上，无奈瞅着把她围了整整三圈的精怪总算领教到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想在你们这养出个肉身。不要紧张，我不是抢地盘的。”霜七语气十分无奈，这副骨架活动本就僵硬，几张几合很困难的。
你们看我都这么耐心跟你们说话了啊。
而正前方，领头的白虎妖和黑蛇精因着动物原始的警觉本能，并不这么想：“这里隐蔽难找，常年不会有精怪前来，就连神仙也是鲜闻此地。你个小小白骨精有本事找到这儿？”
“白骨，说！你有何目的？”
“白虎兄弟、黑蛇兄弟，我说了，我目的就是借个地儿吸收吸收天地灵气，修个肉身。我只是有缘能找到这灵泉山而已啊。”
“只是为了修个肉身？”
“嗯，只是修肉身。我不是动物，没有抢地盘的爱好。”
“哼，既然为妖，就没有不想增自身修为的。”那修成青年男子的黑蛇从人嘴里吐出长长的鲜红信子，威胁道，“白骨，若不想碎成渣最好速速离开！”
“……”这群妖精怎么就说不听呢，霜七抚额骨，也不再费口舌，仙力一施，常年青色一片的灵泉山立时结冰，围了她三层的精怪也瞬间动弹不得。
好好说不听，非逼我动手！
她霜七乃清鸿老君座下弟子，虽说平日贪耍了些，但毕竟坐着个上仙的位置，对付这些山野精怪还不简单？上、下颔骨再次动了动，被惹毛的霜七撂下话：“我会在这灵泉山借住一年，这段时间大家最好相安无事，别来招惹我，明年今日我便离开。”
……
常年恒春的灵泉山靠着白昼交换、日月更替，很快度过了一年。
今日是人界入夏之时，恢复天界模样的霜七闭着形状姣好的眼，平躺在夕雾花丛中，任阳光往身上洒，淡紫的衣裙几乎与夕雾花融为一体。
“霜七姐，听说你今天就要出灵泉山了？”青灵摇着腰身，分外兴奋的扑在霜七身上。
“嘶——”霜七提了人起身，扶着撞疼的胸口，看她一眼，大黑蛇家的宝贝妹子：“嗯，我入夜便下山。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因为我也要去啊，跟霜七姐一道。”
“什么？”虽说这一年跟这些灵泉山的精怪也混得很熟了，但她可没答应带旁人下山。
“他哥哥的原话可是：‘妹子你只要能说动那白骨精带你下山，你便可去凡间。’”这时走来一皮肤稍黑却面容身段都媚态十足的年轻女子，边说边扯了坐在花丛里卖萌的青灵站好：“好好站直，多大了，身为女妖精就要有女妖精的样子，学学我，嗯？”
“她个刚成人形的小姑娘，可学不来你魅庄的狐媚样。”霜七调笑一句，回旁边住处收拾东西去了。
魅庄秀眉一挑，拉了青灵小姑娘的手跟进屋：“我是青狐妖没错，生而性媚，青灵是蛇，亦该性.淫。她现在这样子，该带她下山看看。”
“哟，原来是为青灵做说客来的。”霜七只收了几件魅庄做的衣服，抬头看魅庄，“下山历练，你也可以带她，我这一年暂住灵泉山而已，你们就对我这么信任？并且，我没责任没义务带上你们。”
“霜七姐……”青灵听着这不留情面的拒绝，苦了小脸。
魅庄掐一把青灵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嗯，霜七你说的没错，我也要去凡间走一趟，青灵由我带着，不过我们要和你一路。”
她太好奇了，霜七特意花一年精养了张绝色面皮是要去凡间作甚。
“好哦好哦！”
“……”霜七扶额，虽不情愿却也没阻止。凡间她没有魅庄熟，有个照应也不错。
*
南岛，日落西山之时。
三个身着倭国服饰的年轻女子，两大一小，惨白着小脸在夕阳余晖下艰难的走着，没走几步便倒在了离花街不远的巷口。正从花街里拐出来的两厢马车因此被迫停下，前厢车帘被车夫撩开，一脸怒容的中年胖子探出身子，开口就骂：“哪个不要命的找死！”
“贾老爷，先别急，您看。”车夫一脸兴奋的笑，指着地上三女子让他主子看。
“哟，”那贾老爷下车，瞧着那最长女子艳丽的侧颜，来了兴趣，蹲身将她怀里小的那个移出正脸，白嫩清幽！又往右一转，将一尺外的另一女子翻了个身，肥胖脸上染上白花花银子即将到手的兴奋，“绝色，绝色！比在春香楼里买的几个都好，没想到倭国女子竟有如此姿色者！”
因为堵了巷口，从花街里立时围上群看热闹的人，有楼里的姑娘、有来寻欢的恩客。离口子最近的春香楼里，走出个气势凌厉的红裙鸨母，身后还跟着两壮年龟公。
“我说贾老板，你姑娘买了还不赶路回京送货，停在我们几家楼子的门口挡生意是几个意思？”
贾老爷摸摸胡须，并不打算让春娘掺一脚，使个眼色给几个手下，几人便横抱了那三个倭国女人欲走。可惜那名叫春娘的鸨母眼尖，翘着兰花指的玉手将那几个手下一栏：“我瞧瞧，哟，这么好的货色你从哪儿搞来的？”
然后周围就有七嘴八舌的姑娘道了这三个女人晕在巷口的事。春娘美人扇遮脸，眼珠子一转：“贾老板，在我们花街巷口捡到的人，是不是该分一杯羹给我们这众姐妹。”
“哼，春娘，你这趁火打劫的真是好不要脸！”
这话音刚落，围上一群几个另外楼子的鸨母以及拿了棍棒的龟公，个个都是一副不拿钱就别想走的模样。
人在别人的地头，洛京的贾老板只得吃了这亏，捏拳头认栽：“那春娘看多少合适？”
“看她们打扮应该是前几天海上风暴幸存的倭国难民，既然倒在我花街口子上，那就算半个我们卖的姑娘，按行情，这三人的姿色，就一共二千两白银吧。”
二千两！哼，他车子里刚买的十个上等货加起来才一千两，这明摆着宰人。贾老板心里不忿，却终是深吸口气，从怀里掏了四张银票，舍财免灾。
“多谢贾老板了。”春娘将银票分了一千五百两给另几个鸨母，这才将剩下的一张一折一收，挥手示意让道。
“哼！”贾老板袖袍一甩，看着手下将三个倭国女人弄上马车后，也黑着脸上了车。
车夫一声“驾”，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洛京东郊，青山寺。
立夏刚过，四月十五，佛吉祥日，已接任主持三年的御空正在大雄宝殿举行法会，不论是佛家信徒还是只为瞻仰年轻主持姿容者，男女老少上百人早早将前殿坐了个满，另两百来号人只能站在大殿外听听佛音。手持木棍的武僧们在维持秩序。
自从十来年前那旧事过去，青山寺就专门训练了一批根骨不错的和尚细修武道。
与师弟悟尽远行修持参学的悟念大师很久没回寺里，两人时常不在，今日法会这样重要日子仍旧没回来，单剩御空与两位师叔主持大局。
御空年轻，身旁虚设有两长老辅佐。虽然御空并不需要，但偌大一个皇家寺庙，有些阵仗还是得摆的。
后殿里。
“二位师叔。”曾经负责斋饭的念清已年近不惑，他压着声音将登记好香火钱的薄子交到两位长老面前。
“嗯。”悟檀、悟心二人接过簿子，简单翻翻便收了起来，准备一会儿法会结束，给御空细看。
一切有御空师侄，他们挂个虚名而已。
“走，法会还有一炷香，我们先回前殿维持秩序。待讲经结束，人多容易乱。”二人想到那些打扮娇艳的女施主，摇摇头，叹一句：色相惑人愚人啊。
前殿庄严，供奉的三大金身塑像俯瞰众生，依次是现在佛、过去佛、未来佛。香台上莲灯依次排开，中间放置点着线香的香炉与燃着烛火的烛台，佛香萦绕，烛火明亮。
台子前面，站着一位身着平金绣绯色袈裟、手握黑檀佛珠的佛颜高僧，正一脸清冷地布施经文。
这人正是青山寺如今主持——御空大师。
为何大殿众人，只他站不跪？
为何又称他为佛颜高僧呢？
一些被拉来听法会的香客肯定不解。而京中大多数人却是知道的——
这位御空师父，从成年那日起，跪拜一次佛像便见佛像流一次泪，为此，青山寺都修缮了寺里大大小小塑像好几次了。如此，他便不再跪了。且这位大师啊，神态越大越接近大殿里供着的过去佛。虽说这诸佛、菩萨的模样凡人都未曾见过真容，那些供奉的塑像啊都是臆想出来的，可那神态竟能八.九分相似，定是被佛祖钦点的高僧啊。
就此，因着这俊俏二字不足以形容的佛颜和年纪轻轻便不凡的修为德行，青山寺这位年轻主持很快名声在外，受人敬仰。寺里这两年的香火也更旺了。
法会在御空清冷的声线中结束，离得近的沈家老太君想去请教一二，却被禄王府的长乐县主抢了先。
李乐婉一身嫩绿襦裙，佩青绿色水纹披帛，不过十四的年纪，眨着仍旧天真的眼睛，仰头看面前身条修长的御空，双目放光。
“大师…”白皙的脸很快见红，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继续，她将视线下移，注意到他袈裟上挂着的配饰。
很漂亮的蓝色璎珞，但……
“这是？”她指着它。
作为出家之人，且还是这寺中主持，本是不予许带佛珠以外的配饰，那都属身外之物。而御空能带，全是因此物的特殊而得了前主持特批。
御空轻抚那挂着的璎珞，这些年他保管得很好，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件属于那位姐姐的东西。他没有回答李乐婉，冷淡低念一声“无事贫僧便先告辞”，离开了。
如此，仍在殿内的念仁、念空习以为常，为主持师弟接待这几位重要香客。
中午快到，御空没去斋堂，将地方留给了还未离开的众香客，一人早早回了禅房，午时过了很久，才由忙过了的小和尚端了斋饭来。他简单吃过，叫了小和尚离开。点上一盘白檀，就着满屋的檀香，盘腿开始修持止静。
一简屋，一悟禅。一盘香，一悟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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