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64、若有来生

　　竹赶到雪沿旁边，整个人都在喘气。

　　“雪沿！雪沿！”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一直在看她，可是直到刚才，他才发现她透明得厉害，而且已经被池水没过了。

　　竹伸手想把雪沿捞起来，可一碰到她，就本能地缩回了手。她浑身冰冷，比以前要冷得多。竹愣了愣，随即坐下去把她揽进怀里。

　　为什么又变得这么冷了？是灵力不够了吗？可刚刚明明恢复得差不多了。

　　竹抱紧她，想让她暖和一点，却感觉怀里的她好像小了一圈。竹低头看了看，之前绑好的绷带松开了，之前合身的浴袍现在也变得宽松得多，她是真的变小了。

　　究竟是怎么了？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雪沿，雪沿！”

　　不知道为什么，竹有些慌乱起来，拼命地叫着她，可是她没有回应。突然，竹听见她叫了他一声，可她还是闭着眼睛，嘴巴也没张开过，下一瞬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她的脸更加透明起来，透过她的脸，他甚至能看到他的手。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心里跟他说话，赶忙在心里问道：

　　“‘要走了’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了雪沿？”

　　她没有回话，竹怕她没听见，又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她好像是听见了，又叫了他一声。竹赶忙回应她：

　　“我在，我在这里。你怎么了？为什么身子缩小了，为什么又变得这么冷？我只是走开了一会，怎么就成这样了……”

　　就这么问着，竹有些难过起来，不由得抱紧了她，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能够像刚刚那样回应他。

　　是他做错了吗？他刚刚只是有点不确定了，觉得她可能想要的是阿辉，而不是他。是他伤害到她了吗？他只是想听到她的答案而已，可她一直都在哭，好像很怕他一样。所以他退缩了，他觉得他离开她，她可能会冷静一点，会好受一点。可他一走开，她就又出事了。

　　“竹，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只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好像她下一刻就要咽气了。竹鼻子一酸就要哭了：“你说。”

　　“我，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这次来人间遇到的是竹，我真的，很高兴。”

　　她每说一句，都要喘一会，她每喘一下，就好像有刀子在心头剜上一刀。竹真的难受极了，想叫她别说了，又不忍心打断她。

　　“我一直，都想要一个人，能够靠近我，一直，都很希望，在受伤的时候，能够有人为我包扎。所以我，真的，很感激。

　　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在我冷的时候抱着我睡，在我难过的时候，过来抱我安慰我。谢谢你，在我生病的时候，那么照顾我，为我采药，煎药，为我讲睡前故事。就是我做了什么任性的事情，你从来都不吼我。

　　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它们，真的很珍贵。”

　　听她说着说着，好像以前相处的画面就在眼前浮现，竹越发难受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喘了一会，又讲了起来：

　　“我很笨，阿辉教的那些，我总是记不住。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跟你相处。如果我以前，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还说过一些，很过分的话，真的对不起。明明，不是你的错，我却冲你，发脾气。”

　　“没关系，没有关系的雪沿。”

　　听她说这些，竹就感觉她要死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还在努力说着话：“如果有来生，除了阿辉，我最想见到的，就是竹了。”

　　听到这句话，竹怔住了，忍不住哽咽起来。他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计较呢？他明明知道她很傻，分不清楚喜不喜欢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去刺激她？

　　她说完这句，又喘了好一会。

　　“别说了雪沿，别说了……”竹真的难受极了，越发抱紧了她。可她好像听不见，还在努力说着：“如果有来生，就好了……”

　　她说完这句话，好像就咽气了，刚刚还能感受到她胸腔的起伏，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没有喘气声，也没有气息了。

　　“雪沿，雪沿！”

　　竹一边喊她，一边低头去看她，她好像是在笑，眼角处却有血流了出来，就好像是眼泪一样，在脸上流淌着。一看她这样，竹难受极了，张嘴想要叫她，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不叫他？明明很依赖他不是吗？明明有话要跟他说不是吗？

　　她好像变得更透明了，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了。

　　“雪沿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竹一边在心里说着，一边哭着抱紧她。她好像是动了一下，竹忙低头去看她。她眼角处又流出血来，血液像眼泪般在脸上流淌。

　　竹心如刀绞，想擦掉那些血，可她的眼角不停在流血，就是用魔力去治，也止不住。

　　“是我错了，全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又不要你了？

　　我没有不要你，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想要你跟我说话，只是想要你说需要我而已，只是这样而已。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是生气了，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不要这样吓我……

　　你说话好不好？”

　　他说了这么多，要是以前她肯定会哭几声，可她还是一动不动。竹赶忙去摸她的手给她把脉，可是不管怎么听，都听不到脉搏了。

　　是他太紧张了没听见吗？

　　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紧紧地把耳朵贴近她的心口，很仔细地听，很耐心地听，想要听到她的心在跳动，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与此同时，脑海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雪沿，雪沿。”缓了一会，好像才回过神来，他在心里轻声喊着她，“雪沿，你听得到的对不对？你还没有死对不对？”

　　他在心里问着她，等着她的回应，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眼泪溢出眼眶，在脸上流淌着。

　　“雪沿，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你只是不想理我而已对不对？”竹抱着她，蹭了蹭她的头，一蹭她，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雪沿，你理一理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哭了我就来哄你，你冷了我就来抱你，你生病了我就来照顾你……我再也不骗你了，我对你好不是在演戏，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你……”

　　竹说着说着，愈发难受起来。

　　“雪沿，你不要不理我……你说话啊……说话啊……”

　　她不理他，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肯搭理他。她是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他今天才知道他喜欢她啊，他还没有跟她说清楚，还没有把平安符送给她，还没有教会她射箭，他还有好多话没跟她讲……

　　竹实在受不了了，大声嘶喊起来。

　　整个灵池充斥着这声嘶喊，“哇”的一声，岸上偷窥的人群里，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