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63、从一开始

　　“霜儿？”林大哈叫了一声，但竹还是没理他。

　　明明上来之后，说要去休息，说不管雪沿了，结果还是担心她，一直坐在岸边守着她。

　　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他也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了。明明知道雪沿现在受不了刺激，却还是说了那么多话去刺激她。是因为听到林大哈那句话，在那一瞬间变得不确定了吗？

　　他一直觉得，就算没有对阿辉那么信赖和喜欢，雪沿也是有点喜欢他的。但是刚刚看她哭成那样，好像很纠结，很为难的样子，心里就受不住了。

　　他是嫉妒了吗？明明知道阿辉待在她身边比他久，她会依赖和喜欢阿辉也是正常的，但是一想到她只是因为阿辉不在，才会像现在这样依赖他，心里就焦躁起来。现在看她蹲在灵池里，他虽然心疼，却还是不想下去陪她。

　　他这个样子，就是在吃醋吧。他是真的喜欢雪沿吧，只是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

　　要不是林大哈喊那一声，他可能不会请雪沿吻他，也不会发现他喜欢她这件事了。

　　刚刚她吻他的时候，他的心跳又加速了，脸又烧了起来，就跟中午她吻他的时候一样。他特别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去回吻她，跟她说他喜欢她。要不是怕会吓到她，让她想起不好的事情，他可能就这么做了。

　　他不会对她的亲吻反感，反倒是想回吻她跟她告白，如果这不是喜欢，这又是什么呢？

　　在这之前，他总以为他喜欢的是罗玞。一直以来，他默默关注和喜欢着罗玞，只要罗玞肯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说几句话，他就很高兴了，就是之前她要打雪沿，他也没拦着，这不就是喜欢吗？

　　之前之所以装作喜欢雪沿，除了是帮她遮掩身份之外，也是因为嫉妒流岩，看罗玞喜欢他，而他又在意雪沿，故意这样去气他。

　　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他对雪沿好，真的只是在做戏，没有付出一点真心吗？他会心疼她，会为她的病情焦虑，真的只是医师对病人的关心，没有掺杂一点私心吗？

　　灵池里雾气弥漫，雪沿的身影也隐没在其中了。竹望着她在的方向，思绪被牵得更远。

　　以前投怀送抱的女人，来一个他赶一个，从来没有人能像雪沿这样黏在他身边。就是湘儿来他这里，他也就是有空的时候陪她闹一会，还从来没有人像雪沿这样，让他请医馆、学馆的假去照顾的。

　　为什么到雪沿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明知道她不是湘儿，可她每次哭，他还是会心疼，每次她出事，他还是会焦虑，还是为会她担心。这些担心，焦虑和心疼，从来不是装的。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情绪和状态，已经会影响到他的情绪，而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么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雪沿的场景。

　　那时候阿爹病重，他听说墓山上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回望花，就叫上林大哈他们一起，去墓山上寻找。可那天雨来得急，他撑伞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装药的瓶子弄丢了。他离开他们去找瓶子，在捡起它的时候，往前望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雪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当时她静静地站在那，头发衣裳湿了大半，一双宝蓝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的样子就印在了心里。他知道她不是湘儿，可是看她倒下去的时候，还是不假思索地朝她跑去……

　　是了，在墓山上遇到她之后，就开始了。明明知道她不是湘儿，却还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把她带回了家；明明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在她寒疾发作的时候，却还是抱着她给她取暖；明明担心她可能对家族不利，却不忍心杀了她，只是想设法弄清她的身份……

　　他当时做这些，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湘儿，也不是想借着她去气流岩，也不是做给谁看，更不是因为他善良，对谁都是这么“爱管闲事”，全都不是。只是因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喜欢上她了。随着两人的相处，对她的喜欢越来越深，已经没办法再去逃避和遮掩了。

　　他总以为他要喜欢的，是一个什么都好的人，身份也好，相貌才学也好，都要与他相称。可结果他喜欢的，是一个他从山上捡来的，没有显赫家室，什么都比自己差得多的她。所以，打心底里，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他喜欢的是这样“差劲”的她，好像承认了这件事，是多么羞耻多么难堪的事情。于是，他总拿各种借口来搪塞自己和别人。

　　他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懦弱，不敢去接受他喜欢她这个事实。他更不敢去接受的，是承认喜欢她之后，她还不喜欢他的事实。所以，当林大哈问出那一句话，表明雪沿可能不喜欢他的时候，他退缩了。

　　他不敢直接问她喜不喜欢自己，只是说那么多话去刺激她，想求得一个答案让自己死心。他明明知道那些话会伤害她，可他还是说了。他总以为他对她够好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做的又是什么呢？

　　明明喜欢她却又瞧不起她，瞧不起她却还去撩拨她。如果在撩拨的过程中，雪沿喜欢上他了，他自然可以享受她的喜欢，又不必为他的撩拨负责。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他，他也可以找到说辞，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对她的好全是假的，只是因为各种理由不得不这样做而已。

　　真是差劲啊。他不敢直面自己对她的感情，反倒玩弄起她的感情来。为什么以前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这么过分的事？是因为当上少主后玩弄心计多了，不知不觉变得功利虚伪起来了吗？

　　“竹儿，那边房间收拾好了，去睡会吧。”夫人突然说了这一句，把竹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娘我没事。”竹应了一声，突然整个人就惊醒了。

　　刚刚遮在雪沿面前的雾气散了，雪沿却不见了。竹以为是他看花了眼，又定神看了一眼。

　　真的没有，雪沿真的不见了！

　　竹一把拿下披在身上的毛巾，跳进了灵池里，往之前她在的地方赶去。与此同时，林大哈愣了愣，收回了手。

　　他刚刚是想敲晕竹，直接带他去休息的，可没想到他突然跳进了灵池里。

　　是雪沿出事了吗？

　　林大哈看向雪沿刚刚在的地方，整个人也愣住了。

　　卧槽！雪沿怎么不见了！合着他们这么一大群人，都只顾着关照竹这个失恋青年了，把雪沿忘得一干二净！林大哈正想跳进池里去帮忙，却一把被人拉住了。

　　“快放手！没看见雪沿不见了吗！都下去帮忙找啊！”

　　“林卧，”身后传来碧云少主的声音，“你开眼看一下……”

　　“开眼”，是他们碧云氏的血脉技能，是指把魔力集中在眼睛，去查看病人体内的器官情况。
　　“开眼”要消耗很多的魔力，一不小心还会瞎掉，因此氏族里没过最高级魔力等级考核的，都是不许练的。

　　这好好的，要他开眼干什么？

　　“开眼”之所以能看见体内的情况，是因为人体内的器官，无时无刻不在产生和存储魔力。每个器官产生和存储的魔力数量是不同的，因此在“开眼”的时候，能够借助器官产生和存储的魔力，“看”到器官的情况。

　　从刚刚偷听到的内容来看，雪沿应该是有魔力的，但是没经过她主人的允许，开眼去看她也不大好。

　　林大哈看了夫人一眼，夫人的双眸浮现着开眼的花纹了，应该是夫人也在开眼看雪沿的情况了。夫人刚开眼做了这么久手术，现在还开眼，真的不会瞎掉吗？

　　“我帮夫人看！夫人歇一会吧！”

　　林大哈说完，“开眼”看了过去。他的血脉不纯，只能看到器官大致的色块分布，看得并不真切，但是这样也够用了。

　　刚刚雪沿在的地方，真的能瞧见器官的色块，虽然隔得远，看得有些模糊，但是确实是有的。只是那些色块颜色，好像正在变浅。

　　“开眼”能看到的器官颜色，是由器官产生的魔力多少决定的。器官颜色越来越浅，说明器官生成的魔力越少，病人的身体越虚弱。等到器官颜色消失，再怎么看也看不到的时候，就说明病人再也无法产生和存储魔力了，也就是说，这个人，死了。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雪沿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她这是，要死了吗？

　　林大哈不敢再开眼看下去，只是转头看了夫人一眼。夫人双眸里开眼的花纹也消失了，面色有些凝重，大概也发现了。

　　夫人一直把雪沿当成湘儿看待，这次回主宅给雪沿治病，大家也都顺着夫人的意思，把雪沿当成湘儿来照顾。现在雪沿要是死了的话……家里出事之后，对于很多事情，他已经放下了，为什么竹和夫人，还是这么执著呢？

　　那边竹已经赶到雪沿在的地方，林大哈叹了口气。不知道雪沿死了，先疯的是夫人，还是竹呢？
　　当竹说出要把雪沿带回家的那句话时，林大哈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

　　那天为了帮竹找回望花，他们不顾禁忌上了墓山。除了扫墓的时候，一般都是不能上墓山的。但当时有罗玞在，就是被守山人发现了，罗玞是王上的心尖宠，只要她说上几句，估计也就没事了。

　　可遇到雪沿后，竹却坚持要自己带雪沿先走，不跟罗玞他们汇合了，他怎么劝都没用。林大哈拗不过竹，只得帮他去糊弄罗玞他们。再后来，在街上遇到要去注册奴隶的竹，林大哈想拉他去看戏，看完戏再陪他过去，他却坚持要先带雪沿去注册。

　　再后来，就传来了竹喜欢一个奴隶的消息。

　　林大哈本来还不信，竹这么高傲的人，就算喜欢一个奴隶，也会打死不承认，怎么会闹得大家都知道？然而问竹的时候，他却笑着回了句：“你猜。”

　　这一下林大哈就懵了。要是不喜欢的话，他早就翻个白眼给自己了，这不就是在说喜欢吗？

　　一个氏族少主喜欢上一个奴隶，那简直是无可救药，要被骂死的。果不其然，各方舆论都起来了，有说十年前的惨剧要重演的，也有说竹是在做戏吸引舆论的，还有的直接开始唱衰青阳氏，什么阴阳怪气的腔调都有，最后就连青阳氏内部也有人开始骂他。

　　林大哈也想过劝竹，奈何每次谈起雪沿，他就摆出一脸幸福的痴相，弄得自己好像一个棒打鸳鸯的大混蛋，根本就说不下去。林大哈只得告诉自己，这喜欢不喜欢又不是竹能控制的，喜欢上雪沿只能算他倒霉。而且，竹能借着喜欢雪沿，忘记罗玞这个只喜欢流岩的死脑筋，也是不错的事情。于是林大哈选择站在竹这边，四处为竹说好话。

　　后来有一天，林大哈惊奇地发现，竹居然是同时喜欢郡主和雪沿两个人！更糟糕的是，他还拎不清楚更喜欢谁！

　　林大哈很想帮他掰扯清楚，让他不那么迷茫。现在竹终于知道更喜欢的是谁了，告白了却被拒绝了，更要命的是，那个人，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