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37、输给桌脚

　　天亮了，竹睁开眼，雪沿正看着他，好像是一夜没睡。

　　侍卫考核赛她跟妖仆对打，当时看着还好，回家检查才发现，原来她全身多处骨折，只是一直用灵力强撑着，把断了的骨头强行捆在一起，灵力散去，骨头就又断开了。

　　为了治疗她，他费了不少魔力，还给她用了很多药，可她一直在昏睡，直到昨晚才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变得比之前胆小得多，而且，还特别黏他。也不知道是脑子被砸坏了，还是怕又被他送走。不管是哪一种，她变成这样，他都有过错。要是他早点下去救她，她也不会是这样。

　　想到夫人和将军责备的白眼，竹叹了口气，尽量调整心情，用最温和的语气跟雪沿讲道：

　　“雪沿啊，我等下去学馆，你身子还没好，就留在院里等我回来，好吗？”

　　雪沿拼命地摇着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低下头去，轻声嘟囔着：“不去学馆。”

　　“可是，我再不去的话，先生就要揍我啦。”竹伸手摸了摸雪沿的头，“我晚上医馆值班不去了，下了课就回来陪你，你看行吗？”

　　雪沿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却还是摇头。竹耐心地跟她磨了很久，最后她终于同意了，只是他一走开，就躲进被窝里，缩在床的一角。

　　竹有些不放心，可是再不走，就要耽误上课了。竹只得利索地去洗漱晨练。回家吃完饭，竹去到学馆。

　　先生看他来了，又抓他起来回答各种问题，好在他去麓谷之前都学过了，先生见他答得半点不差，这才没有说他请假的事情。

　　一下课，林大哈就凑了过来，问他在麓谷玩得怎么样。竹只说玩得还好，心里却嗟叹起来。
　　其实没怎么玩。

　　看古籍记载，灵木之魄受伤后可用的草药就在麓谷，所以他就借着氏族传统节日的契机，回麓谷去采药。大家都在围猎取乐，只有他一个人不仅要打猎，还要甩开众人去采药草。

　　每天围猎完，他不仅要作陪各个元老，还要应付各个旁支介绍的姐姐妹妹，真是让人身心疲惫。最后一天晚上，因为察觉到结界在被破坏，跟阿爹说了句“有事先走”，撇下一干长辈就走了，晚上回去还要挨揍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照顾雪沿呢？

　　他们都说他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他只是觉得应该去做这件事，然后就做了，只是在尽医师的本分而已。

　　竹看了眼罗玞。

　　那才是他喜欢的女孩啊，每天看到她就会很开心，希望她能多注意他，而不是想着流岩。

　　自从和流岩解除婚约后，罗玞整天闷闷不乐，再也不过来跟他们玩了。好在还有玳瑶公主陪着她，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

　　而流岩那个负心汉，看上去也不怎么开心，前几天居然还把他拦下来骂了他一顿，在魔力训练课上更是直接点名他，要跟他对打。

　　自从雪沿陷入昏迷后，夫人和将军就没给过他好眼色，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自然应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跟流岩打了起来。要不是最后先生喊停了，他肯定把流岩打趴下。

　　他自己的奴隶死了都不抹一滴眼泪，现在怎么就这么在乎起雪沿来了？他有什么资格说他没照顾好她？就是因为雪沿长得像湘儿吧？湘儿生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殷勤，现在假惺惺给谁看呢？

　　竹想着想着就烦躁起来，下午的魔力训练课打得是又快又狠，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雪沿还没好的原因，他也懒得去解释，一下课就往家里赶。

　　吃完饭，他跟夫人告了假，表示这几天不去医馆了，要陪雪沿。

　　夫人没说什么，将军也没有留他下来痛扁一顿，反倒是一脸慈爱地看着他，看得竹心里都有些发毛了。他只得说要回院里陪雪沿，避开了将军的目光。

　　回到院里，院里空空荡荡。竹进到屋里，一眼望去，里屋床上也没有人。

　　“雪沿？”

　　竹唤了一声，桌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蹲下去一看，雪沿就蹲在桌底下，双手抱头，好像是刚刚撞到了桌子。一看到他，她眼里的泪就落了下来。竹莫名有些心疼起来，柔声讲道：

　　“雪沿，来，到我这边来。”他伸出手去，雪沿却使劲摇头，越发抱紧了桌脚。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黏他了？是又做了什么噩梦吗？

　　竹只得绕过去，到桌脚那边去看她。

　　“雪沿别怕，”竹尽量笑得温和，“我回来了。”

　　本以为她会像昨天那样扑上来抱他，没想到她还是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呢？”竹耐着性子，尽量用温和的口气问她。

　　“你们都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雪沿轻声说着，说完又啜泣起来。

　　嗯？竹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逻辑？

　　“我没有不要雪沿啊。”竹伸手想去摸她的头，结果她闪开了，躲到了另一个桌角。

　　这还哄不好了？

　　竹做了个深呼吸，他是专业的医师，是绝对不会对病人发脾气的，绝对不会。

　　“雪沿啊，早上不是说好了，我出去一会，晚上就回来陪你吗？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竹耐心地讲着，希望她讲点道理，然而雪沿死死地抱着另一只桌脚，再也不搭理他了。竹没有办法了，只得也钻进桌底下，试着安慰她道：

　　“我就出去了一会，怎么想这么多啊？”

　　雪沿浑身都在抖，好像很怕他靠近。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她现在这么怕他？

　　竹想不通，也不想去纠结这个。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想办法让她相信他，这样他才能从她嘴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昨天那么喜欢抱他，现在抱她一下，她会不会好一些，不会这么怕他呢？

　　竹伸手去抱她，她果然没挣开，于是竹趁机跟她解释道：

　　“雪沿啊，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信的话，你伸手打我看看？”

　　雪沿还是摇头，竹想了想，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胸口，再次尝试道：

　　“雪沿，你现在离我的心很近，你看，我把自己的性命都交到你手上啦，所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知道吗？”

　　竹尽量温和地讲着，雪沿终于抬头看他了，竹赶忙摆出最温和的笑脸来。她迟疑了一下，把手从他手里收了回去，而后定定地看着他。

　　本以为她会扑进他怀里哭一会，然而，她只是低下头去，轻声说道：“你只是装装样子在哄我，不是真心的。”说完继续抱桌脚去了。

　　竹感觉头都要大了，这究竟是怎么了？她现在就是觉得他不是真心对她好，故意这样折磨他？他已经很温和了，难道这还不够吗？那个桌脚那么硬那么冷，它对她就真心了吗？

　　“雪沿为什么觉得我不是真心的呢？”尽管有些气，竹还是尽量温和地说着，保持着微笑。

　　雪沿想了想，眼里的光淡了下去：“你说过你对我好都是演戏。我不需要你这种假的感情，我不稀罕。”

　　竹一怔，什么叫假的感情她不稀罕？合着他耐着性子哄了这么久，人家还不稀罕？得，她不稀罕他也懒得陪她！

　　竹转身就要钻出桌底，雪沿也没拦他，竹回头一看，她正抱着桌脚，脸贴着桌脚，呆呆地看着地板，一滴泪就从脸颊滑落。

　　他向来不喜欢看别人哭，尤其是雪沿。

　　她一哭他就难受，就好像是湘儿在哭，要是不过去哄她，感觉他就是个没良心的表哥，根本就没办法不理她。然而他一靠近，雪沿就蜷缩起来，越发抱紧桌脚，好像很怕他碰她。

　　竹也不靠近了，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旁，时不时看她几眼。

　　雪沿没有看他，只是抱着桌脚不放。偶尔她闭上眼，好像是睡着了，有时候好像梦见了什么，眉头紧皱着，没一会就低声抽噎起来。每次他伸出手去想抱她，她就蜷缩起来，他再靠近一点，她甚至会怕得尖叫起来。

　　竹没有办法，只能静静待在她身旁，看着她不断从梦中醒来，不断地哭。她一晚上没睡好，而竹看她这样子，心里就莫名的烦躁和难受，压根就睡不着。

　　挨到天亮，竹钻出桌底，走之前跟雪沿说了一声。而她抱着她的桌脚，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