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临想做人了吗》小墨画扇

36、别不要我

　　是竹的声音。

　　临想回头去看他，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何苦呢？她醒了，不知道还会给他添多少麻烦，倒不如现在死了，就不会再给谁添麻烦了。

　　这样想着，眼框就湿润了。头好像被竹摸了摸，只听他问道：“怎么哭了？太久没见想我了？”

　　本来是没哭的，结果被他一摸，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

　　“雪沿？”

　　他听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临睁开眼去看他，他正坐在床沿，一看她睁眼了，伸手就来捏她：“醒了怎么还装睡，不知道我照顾你多辛苦吗？”

　　被他一捏，眼泪掉得更多了。是啊，他照顾她那么辛苦，她死了就好了，就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怎么啦？”他又问了一句，临翻过身去不看他，蜷缩起身体抽噎起来。

　　竹静了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道：“雪沿，那我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再来看你。”

　　“你看，他也不要你啦。没有人会要你，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脑子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临攥紧耳朵不想听它说话，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竹儿！”

　　是将军的声音，床边传来声响，好像是竹起身要走了。

　　他要走了，他也不要她了。

　　“雪沿，那我……”

　　不要走，不要不要她。

　　临回身抱住他，眼泪直往下掉，她不是故意给他添麻烦，也不是故意拖累他的。不要留她一个人，不要。

　　临死死地抱着竹，听着外面的声音不停地打颤。

　　“竹儿！什么事这么急，你落下我们这些长辈就走了！

　　夫人你不要再劝我了，你不知道我给他们赔了多少个不是。我今天非要修理他不可，我要是不修理他，咱们青阳氏就没家教了！”

　　“不过是挨了那群老头一顿骂，别在竹儿院里嚷嚷，要是吵到雪沿了，我就修理你！”

　　“夫人啊，你心疼雪沿，你也心疼一下我嘛。那群老头骂起来，怎么算是一顿骂，那是几十顿好吗？竹儿，赶紧给我出来！让你爹我揍一顿解气！”

　　听到将军那满是怒气的声音，临害怕极了，就好像是回到雪国，听着雨烛的怒吼一样。有一阵局促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将军进来了，要把竹带走。他带着怒气，好像要把他们都狠狠修理一顿一样。

　　临愈发抱紧了竹，而竹好像终于回过神来，抽出手来，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开口安慰她：“没事的，没事。”

　　将军似乎是进到了屋里，可他没说话，还是竹开口了：“阿爹，要揍我的话明天再说吧。雪沿醒了，只是好像做了噩梦，还没缓过神来。”

　　“嗯，那个……”将军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他顿了顿，好像还有话要讲，结果被素节夫人打断了：“竹儿，我跟你爹先回去了。”

　　而后，将军好像就被夫人拽走了，再没说话了。而竹还在轻轻拍打她的背，时不时摸一摸她的头。

　　“雪沿啊，我刚从麓谷赶回来，浑身都是汗，我先去换身衣服，回来再给你抱好不好？”

　　临摇了摇头，抱着他就是不松手。

　　谁知道他现在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他走了就不回来了呢？万一他转身就把她送走了呢？
　　“怎么这么黏我了？怕不是爱上我了吧？”

　　要是在平时，临肯定会怼他几句，现在却没有那个心情。她只是不想他走，只是这样而已。

　　他缓了会，又轻声讲道：“不过，喜欢我的人那么多，多你一个也没关系。”

　　临不知道该回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他。而他见她不说话，也不再说什么。

　　临知道她不该这样抱着他，可她现在就是不想要他走，她害怕，她不想要一个人待着，她不想再听那个声音说话了。抱着他，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就消失了，她要一直抱着他，她不想松手。

　　“雪沿啊，”头又被竹摸了摸，“我去麓谷给你采了些药回来，我去给你煎药好不好？”

　　一听到他要走，临就抱紧他。

　　“只是去煎药，很快就回来。”他还在说着话，与此同时，轻轻拍打临的后背，“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没跟你说话，你以为我把你送走了？”

　　听到“我把你送走”这句话，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大概是发现她哭了，轻轻地回抱她，开始解释道：“不是跟你说我出去几天吗？你是不是没认真听我说啊？”

　　“你没说……”临实在是委屈极了，忍不住带着哭腔回他，结果一开口，眼泪掉得更多了。

　　“我说了啊，跟你说流岩解除婚约后，我就跟你讲了……”

　　他轻声辩解着，临拼命摇头，就是他没说，她等了他好久他都没跟她讲，就是他没说。

　　竹也没再辩解，只是轻轻拍打她的背，干脆承认道：

　　“好啦好啦，是我没说，全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临只觉得更委屈了，哭得愈发厉害了。

　　他没有嫌她烦，只是不停哄着她，轻轻拍打她的背。渐渐地，委屈好像就随着泪水流尽了，害怕不安的情绪也淡了些。

　　临吸了吸鼻子，闭上眼，在竹怀里慢慢调整呼吸和心情。有时候感觉不到竹了，她就会试着抱紧他，而他也会轻轻拍一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说上一句“我在”。

　　这还是临第一次抱一个人这么久，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愿意给她抱着。只是就这么抱着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再多抱一会，这可能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人了。而且，他可能还没打消送走她的念头，她不能就这样放他走。

　　就这样抱着他，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竹的声音：“雪沿，我去洗澡啦。”

　　临摇了摇头，愈发抱紧了他。

　　“可是，明天还要去学馆上课呢，我已经请假三天了，再穿这一身去的话，先生非揍我不可。”
　　头又被竹摸了摸，临想了想，他身上有汗味，虽然她不在乎他身上有味道，但是他这样去学馆的话，会被大家笑话的，确实也不太好。

　　临抬头去看竹，他对上她的眼神，笑得很是开心：

　　“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过去，我进去洗澡的时候，你在门外等我，要是怕的话，你就喊我，好吗？”竹一边说，一边用魔力在她手上系了条细绳，“呐，线的这一头系在我手上，你要是怕的话，拉一拉绳子也行。”

　　临低下头去。她已经抱了他很久了，再这样抱下去，说不定他会觉得她太黏人，越发想送走她。她不想被他送走。

　　临点了点头，松开了手。竹也不再抱着她，转身去里间拿了套衣服，而后出来看她。临看了看那条细绳，下了床跟竹走了。到了盥洗室，竹进去了，她就在门口等他。临看着那条系在手上的绳子，在门口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往四周看了看。

　　没有什么人，只是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那些声音听起来像哭嚎声，又像是鬼魂在咆哮。临捂住耳朵，那个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钻进了耳朵里，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

　　“阿临啊，你这么黏一个小孩子，就不觉得丢脸吗？你以为黏着他，他就没有机会送走你了吗？真是没脸没皮！你越是这样，他越是讨厌你！越是想把你送走！”

　　临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盖里，耷拉下耳朵不去理它。可它还在叫嚣着，被那个风声衬托着，愈发诡异可怕起来。

　　临浑身都开始打颤，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突然响起了竹的声音：“雪沿，你怎么了？”

　　临赶忙摇了摇头，站起来就躲到竹身后去。手突然就被竹牵住了，临愣了愣，他却什么都没解释，只是牵着她慢慢往屋里走。

　　被竹牵着手，临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一个少主，牵着她一个奴隶在院子里走，好像不太好，而且，他为什么又突然对她这么好？是又想把她送走吗？

　　周围不时传来呜咽声，临尽量耷拉着耳朵，往竹那边靠。两个人就这样慢慢走着进了屋里。

　　进到屋里，竹说她伤还没好，要她到床上睡，而他自己收拾好地铺就要睡觉。临不想离开他，就在他身旁躺下了。可他不是很高兴，催着她去床上睡，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突然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给她盖了床被子，而后钻进被窝里，就在她身旁躺下了。

　　临有些欣喜，试着去牵他的手，他也没挣脱开。临抬头去看竹，他笑了，突然就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闭上了眼。

　　他现在对她这么好，是想哄骗她，就像之前那样吗？等她睡着了，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悄悄地把她送走呢？

　　这样想着，临不敢睡，只是睁眼看着他，就这样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