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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第三十五章 回大唐归心似箭,上荒岛巧遇长辈。 ...

  •   据土著船工欢斯说,这里距离大唐的泉州还远着呢,过了夷州、澎湖屿才能望见大陆。海上的景色真得不错,天赐带着新罗人来到甲板上,望着阳光下泛着淡淡波澜的大海,偶尔可见或近或远的岛屿礁砣。从没见过的茂密森林遍布其上,间有瀑布山泉潺潺溪水,那里有人居住或无人生活全赖有没有淡水。

      俗话说,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同一方天空,同一片海域,同样的气候土质,却也有岩石暴露寸草不生的。

      两个白色斑点由远处疾驰而来,逐渐看得真切,是一对白海豚载着四个人,在一前一后一起一伏地游着,尖尖的嘴喙破水而出,然后就听见“噗噗”的喷气声,转眼间便徘徊在天赐他们的船边。

      “欢斯!快把软梯放下来,让我们上去。”喊话的这位长得圆头圆脑无处不圆,一付憨厚无邪的样子。他身穿短衣短褂,足蹬草履,发髻高卷,横插一根乌黑鱼骨。

      看来船上的岛民与这人相当熟悉,船工们连忙把梯子放下去让他们上来,天赐走近船舷定睛观看,打头爬上来的男人不正是崇明岛的周凌吗?

      圆头圆脑的家伙却没有认出他来。在其后面是个老年人,咳声叹气情绪低落,发髻散开着打着绺,浑身的湿衣服还没有完全被海风吹干。见他宽脑门子尖下颌,眼神游移不定,东瞅瞅西望望,时儿嘴角一裂露出怪笑,可随即收回去又哀叹不已,让人见了便联想到狡猾的老狐狸。

      另一个男子比周凌年纪小得多,个子也不很高,方正的脸庞满是胡须。这还不算,又因年轻气盛火力壮,平添出许多冒血的豆豆,他手里抓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最后上来的是个女孩子,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头上戴着鲜花编成的花环,穿着红黑相间的无领无袖无扣的筒衣,下配腰裙,赤着脚,打着护腿,把两条匀称的小腿勾勒出俏皮的曲线。

      这女孩子长得高颧骨,巴掌脸,圆眼睛,细细长长的眉毛,精致的五官,细嫩的肌肤,灵巧的身形,机敏的神态,无处不散发着少女芳香清新的气息,活像一只跳跃在林子里的梅花鹿。

      那男孩子一直搀扶呵护着她,有意无意间表露出亲近好感,又略显拘谨腼腆。“听富贵叔说你叫阿美?你受伤了吗?”

      “还好吧。”

      “海盗上船时你吓没吓到?”

      “没有在怕的啦。”

      “别着急,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你想家了吧?”

      “没有啦!要你管?”

      一直在问寒问暖关心备至,暖得女儿家家低头浅笑,可最后一句却让姑娘不耐烦了。

      “多亏碰到了你们,要不我那小小猪猪和小二猪猪可要累坏了。”周凌探出身子向船舷外的海面上招着手,那两只海豚会意地“呕”了一声,随即翻身潜入水中不见了。

      然后这小子回身问那被救之人,“孙富贵,你说抢你们的是海盗,海盗向来是杀人不眨眼的,怎么能没动你一指头,只是把你们丢在礁石上啦?难道是畏惧你们鲸鱼帮的势力,可偏偏又来太岁头上动土,不知这伙人是什么来头?真是奇了怪啦!”

      老年人低着头没精打采地回答道:“周老弟,你怎么不信呢?他们真的没有动手,上了船就让我们别乱动,告诫说不许再来夷州了,然后直接拉到那个礁砣上,像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要我看,人家是专门对付我们来的。”

      “富贵叔,咱家船上没插鲸鱼旗吗?”男孩子看来和他是一家的。

      “孩子,能不插吗?我在孙家做管家四十多年了,行里规矩是知道的。如今海上不太平,海盗猖獗,北方的、南方的,国内的、国外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碰上一伙呀?若是插上咱家的旗子,江湖朋友多少能给个面子。可这伙人好像跟我们鲸鱼帮有意过不去,三番五次阻挠我们做生意,前几次也是他们干的,北去浙东,南下广州,上次从儋州返程时,就是他们半路劫的船,像是对我们的底细摸得门清。我们是在哪儿得罪过人家吧?”

      “哇塞!好大的船耶,不错哟,超屌的。”花冠姑娘围着客船瞧了一遭,正好转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孙叔鼠,亏很大捏,鹿脯、鹿皮、鹿角都被坏人抢了去。带鬼脸的家伙就这个酱紫指着孙叔鼠,厚,你造吗?他就会喊,救郎喔!”她惟妙惟肖地学着老人的样子。

      “是呀,三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个海盗头子带着白毛鬼面具,真是吓死人。他就这么样指着我的鼻子发号施令,我姓孙的怕过谁?也就是你阿爹万里飞沙孙阁孙帮主,和你阿娘隆子夫人,可一见他那架势我这心就哆嗦,两条腿就软。我要是有你们一半的功夫,那还说啥了?打他个狗日的,揭开面具看他到底是谁?”

      管家心有余悸地讲着,那边姑娘好奇地打量着船上之人,“你们不是流求人,那位叔鼠是新罗人,这个哥阁是大唐人厚?你们要去哪里约?”

      “你怎么知道我是新罗人呢?我是大唐人。”金东林笑嘻嘻地凑上去,见到她就想多看几眼,没话找话逗上她几句。

      “真假?呵呵,厚!超扯的,你骗人。是这样的,那你的脸比别人的大好多耶,我在泉州是看见过新罗人的啦。而且我跟你讲厚,这条船比我们这里的结实厚重,样式也不一样,有够赞。”新罗人给她粗略地讲了客船的来历,至于自己是海盗的事却只字未提。

      “酱紫喔,你不会是新罗海盗吧?我在皮皮剉唉。”他不说却被对方猜到了,小女孩还故作惶恐向后躲避。

      “啊西,给积百!”新罗人装出生气怪罪的样子,用手去拍花冠姑娘的小脑袋。

      “你不要碰她!拿开你的脏手。”男孩子气愤地瞪着眼睛,像对着卑鄙无赖怒目而视。

      “我说什么了?你也太冲动啦!”新罗人莫名其妙地瞅着三公子。

      孙致恒横眉立目挡在姑娘身前,“你再侮辱她一次试试!”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说得兴高采烈的,怎么转眼间干起来啦?”周凌闻听声调不对,赶忙过来劝解,“这位新罗好汉,他是我兄弟,泉州鲸鱼帮万里飞沙孙帮主的三公子孙致恒,年轻不经事,有不对之处还望海涵。”

      看金东林的怒容慢慢缓和了,他又向在场的众人解释,“我们哥俩是约定好来冲浪、捕鲨鱼的,可没曾想到在礁坨上遇见了他们,被海盗遗弃在那里没着没落的。这位也不是外人,是孙家的大管家孙富贵,是奉大公子的吩咐,去夷州收购梅花鹿皮的。这个小姑娘是岛上社里头领阿巴里的女儿,要跟孙管家去泉州买盐巴的。对了,欢斯,这条船的主人是哪位呀?我想求你们去礁砣接另外几个人,不知方便不方便?”流求船工指着天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气。

      新罗人被人指责后心里别扭,“不懂事的家伙,说了句臭丫头还急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给谁看啊?讨好姑娘也没这么装相的。过分!船是我师父尹天赐的,你得问他行不?以后好好说话啊。”酋长把他送给了天赐,可天赐要他以兄弟相称,他却认定了是天赐救的自己性命,而且还说天赐是太阳神转世,非要拜他为师父。

      “谁?尹天赐,难道你是尹勾勾!你不是在海上遇难了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啦?”周凌激动地拉起天赐的手,高兴得嘴唇都在颤抖。

      “哎呀!”还有比他更激动的,孙致恒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双手向半空中抓挠着,大家闻声观看,原来是一对胖乎乎的信天翁抢走了他的布袋子。

      “周二哥,我的牛肉!那是引诱鲨鱼的。”他惋惜地指着飞远了的海鸟。

      “你呀,什么也看不住,早晚把自己都得丢啦。还好,今天遇到了尹勾勾是最大的收获,最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三年了,我真以为你不在了呢,薛姑娘带着他们几个满世地找你,就说有预感你没死,还真让她给说中了。”他仰着头开心地哈哈大笑。

      “哪儿那么容易死呀?”天赐本想问他婷婷的近况,却突然听他大吼一声,“不好!怎么有这么多鸟儿啊?岛上一定有事情啦。”

      “是呀,二哥,它们都飞向我们钓鱼的岛子啦,是不是有人上岛了?你听,口哨声!不会有海盗吧?我们养的山羊啊!”一起的玩伴同样紧张地望向西面的岛子。

      “拜托你们好不好?不要去那岛子的啦,那祭司说他们两个是海怪耶,会唤来海鸟抢我们的果子和鱼虾呢。”花冠姑娘面露怯意,看得出她对那海岛多有畏惧。

      客船刚在岸边停稳,孙致恒便一马当先跳了下去,周凌邀着天赐、新罗人同去看看,紧随其后的花冠女是自己硬要跟来的。他们五个人前后脚踏上岛子,越往前走眼前所见到的昭然若是,明明白白告诉羊的主人一切都晚了。

      这边山坡上随处可见丢弃的羊骨头,别说是活羊了,连一个羊蹄子都没有了。还好,剩下几十张皮子支起成了个窝棚,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打鼾声。

      那边平地上堆着海鲜和瓜果,其中就有孙家三公子的布袋子。在临近的涓涓小溪旁,有个人正撅着屁股用手捧水喝,像刚刚吃饱了口渴的样子。从其背后看不清是男是女,长长密密的头发松散着披到腰间。

      “还我的山羊!”孙致恒愤慨地大喊一声,那是他放养多年的成果呀。这一声着实吓了对方一跳,他猛得回过身来,见这人头戴秃毛的皮帽,斜披长袖、束腰、大襟的红色氆氇袍,□□着青筋暴露的右臂,足下蹬着露着脚趾头的靴子,费了牛劲猜出八成是个吐蕃人。老人骨瘦如柴,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像用刀子刻的一般,纵横交错饱受风霜。

      “喔呀!人啊,船啊,终于盼来了。”他蹦起来老高,犹如一只大蝴蝶轻盈地跃向客船,激动地用枯槁的双手抚摸着船帮子,“大唐的船,真不是那些乡巴佬的独木舟啊,三年了,可算等到这一天啦。”

      然后他又喜笑颜开地飞腾回来,欢喜地逐一端详着来人,“扎西德勒,我不是在做梦吧?自从去辽东找小师弟,在回登州的船上被人算计后,银壶银碗银铃铛都被夺了去,迷迷糊糊跳入海里漂到这儿,就没看见过这么大的船了。”

      周凌对于他的夸张行为是能理解的,被困在荒岛之上日久天长,望眼欲穿,一次次希望破灭,突然来了解救之人,搁谁也会大喜过望的。

      “姓薛的!你快出来,有船带我们回家啦。”那个吐蕃人向坡上可劲喊着。

      喊了两声有人懒洋洋地在窝棚里答应着,“吵什么吵!吓人道怪地,快闭上你那鸟嘴吧,让人不得安生。老强巴,看来你是不迷糊了,我要是有那黑心船主的迷香,就给你多熏点。”

      “老东西!快出来。哪个跟你开玩笑?真有大船来啦,你可以回大唐找女儿了,我也能回松州啦。没有银壶银碗我这血脉都淤了,老子要喝青稞酒,一气儿喝个够!”吐蕃老人一声比一声高地招呼道。

      “中,瞅瞅多大的船。你这银真烦银,一天净胡诌巴咧的,是真的假的?别咋呼啦,昨天最后一只羊也造了,可惜了儿的,岛上可没吃的啦,你还是省点力气,让鸟儿多叼些鱼来吧,净吃着瓜果梨桃。”随着说话声走出个高身挺的男人,这老汉身穿褪了色的直裾,手里拄着根棍子,头发稀稀疏疏的,一丝白一丝黑可怜巴巴地随风飘舞着,细心的人如果有闲情逸致,可以数出幸存的根数来。

      “二哥,你看他头发掉的,怕是吃我们的山羊吃的吧?”三公子没好气地嘟囔着。

      老人借着冲力大踏步跑下坡来,“在这岛子上呆虚了,走起路来腿都发软。今天啥一子?来了这么些银。唉!怎么有偷袭我们的土著啊?”他一眼看见头上戴着花环的姑娘,警惕地向后一闪拉开架势,冷眼打量着面前的五个人。

      “薛仞山,薛北北!”天赐首先认出了对方,头发少了,可模样没变。

      “尹勾勾,他是北苍龙?”周凌虽没有见过薛仞山,可北苍龙的名号是响当当的。

      瞅着眼前黑瘦黑瘦的小伙子,秃头老人疑疑迟迟地不敢确认是谁。

      “北北,我是尹天赐呀!”

      当对方报出姓名时他才恍然大悟,“小尕子!原来是你呀,能在这儿遇到你,我真欢气。你咋瘦成这模样了?在君山时还白胖白胖的,难道是为婚事劳心上火啦?都怨我呀,耳头根子软,听信了那个王八犊子的了,拆散了闺女和你的大好姻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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