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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第二十八章 天下大乱怨贱民,皇帝老子从没错。 ...

  •   碧海蓝天,岛坨点缀,这儿凸露一块尖尖,那儿环抱一处圆圆,下面暗流涌动的深渊如墨,潜伏礁石的水色似翠,俯瞰海疆像置身于盆景之中,太美了!不到山顶是看不到这些的。

      当天赐追到岛子的最高处,却把大鸟追丢了,只得无功而返,空着钵盂回来了。

      此时,坡上房前的情况已经大变,十几个渔夫模样的男人围坐在石桌旁,正嘎吱嘎吱地嚼着海鲜,啊呜啊呜地啃着骨头,并与苏岛主父女俩大声地谈论着。

      这伙人均是紧身打扮,赤着脚,打着绑腿,脚趾头张开着谁也不挨谁,浑身上下都被日头晒成了猪肝色。还别说,有一个小伙子是漂白漂白的,圆圆鼓鼓的身段,浓眉大眼的嘻嘻笑着,却掩饰不住满脸的倦容,就像坡下堆积着鹅卵石的海滩上,那两条有气无力疲惫不堪地卧着不动,还在静默滴水的破木船。

      “草,累完完的了。爸,积利州和襄平城的驻军是指望不上了,全是些酒囊饭袋、自私自利的家伙,把他们都加起来还不够渤海国人塞牙缝的呢。丽霞让我直接上营州求救兵,我是快马加鞭到了哪里。可人家爱搭不理的,说我谎报军情,破坏两家的和气,还讥笑我磨磨唧唧,是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盖苏文的妹妹泉盖秀英投胎转世。”

      “大少爷,你与泉盖秀英有啥关系?高句丽已经被灭亡二百多年了,还提它做什么?哈哈,是不是看你条泊条泊,像个小棍宁。”左边窄额头、短眉毛的家伙打断他问,还不忘把个猪大骨的骨髓嗦啰干净。

      苏姑娘为紧挨着自己的丈夫夹了块排骨,不以为然嗤地一笑,“那是笑话他无事生非。你们忘了?高句丽国大帅泉盖苏文有个妹妹,叫做泉盖秀英,作战勇猛,巾帼不让须眉。她哥哥派她镇守对面的积利山城,哥哥深知妹妹的脾气,任性不管不顾,还爱意气用事,便告诫她遇到危险立马点烽火,他会带援军前来。可这位大小姐闲着没事,童心不泯,居然点起烽火来玩。这下可给泉盖苏文吓坏了,急忙带着人马赶来相救,却见山城太平无事,只是个无聊的玩笑,哥哥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带着队伍回去。未想到这位女将恶习不改,三番五次故伎重演,泉盖苏文对她训斥无效,于是就放任让她没事点火玩吧。没想到有一次敌人真的来了,她慌忙点起烽火报警,可泉盖苏文还以为是妹妹又在寻开心呢,没当回事不予理睬,没有外援寡不敌众,城池随即被攻破了。任性无知的大小姐拼死突围,丢了山城,差点送了性命。营州的官爷们是笑话他没事闲的,把井绳视为毒蛇,杞人忧天呢。”

      渔民中有个豁牙子正啃着鹅头,闷着头不服气地抱怨道:“少奶奶!要不怎么说如今的朝廷腐败呢,整天无所事事养尊处优,不想着富国强民,只顾着升官发财,欺负我们老百姓。难道这些岛子不是大唐的?要是依着他们这般下去,早晚让渤海国占了去,到时不光是海岛,辽东也保不住啊。”

      “张凡说得有道理,所以呀!我和这些废物有什么好说的,又一路跟头把式地向西,进入临渝关(山海关)直奔幽州,就想偌大的大唐不能没有明白人吧?”白净子正是苏姑娘的丈夫,也就是石城岛的大少爷李红玉。

      “少爷见到卢龙节度使啦?他说管不管我们的事?”敞着怀露着胸毛的同伴将满嘴的海鸡子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充满希望地望着少岛主。

      白净子还未开口回答,他的媳妇抢在头里数落道:“魏小扣,你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我对象是平头百姓,人家贵为幽州节度使,你想见就能见到啦?再说,若是节度使要干预此事,不得派兵派将前来呀?能让我对象一个人回来?”

      “媳妇啊,你说得对,节度使李可举我是没见到,可见到了他府里的判官夏传伟,据他讲,李可举不在幽州,带着镇内的精兵强将,跟着招讨都统太仆卿李琢,会同吐谷浑都督赫连铎,去朔州征讨沙陀叛将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了,若要再派军队来辽东想都别想。判官还说,调集军队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还要上报朝廷获准才行,而且辽东隶属平卢节度使管辖,渤海国和新罗本应由卢龙管呀,幽州镇抚奚、契丹之事,他让我去青州才是正道。我一寻思平卢方镇自侯希逸受史朝义部所迫,由营州举军民十万之众南迁,与辽东隔海相望,疏于管理,只是个挂名摆设;后来一打听,平卢镇兵都应朝廷之令去宋州围剿原江陵守将刘汉宏去了,若去相求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再者说,离岛日久,担心会有变故,便毅然放弃返回来了。”听清了报信人的讲述,方知眼下幽州兵力空虚,军队都派去平叛了,哪里有闲心管辽东的事啊?

      苏丽霞扭头去问一个长着八撇胡的男子,“老关,你呆会儿再喝,这壶酒没人跟你抢。你这买卖人常年去河东贩卖土肉,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那李国昌、李克用到底是什么人啊?惹得朝廷调这么多官军围剿。”

      那人看上去比其他人要稳重许多,一付心思敏捷、干练通达的样子,不似同桌打鱼人的粗浅直率,他咕噜一声咽下口中的高粱酒。

      “仅征集了幽州和吐谷浑之兵还多吗?与围堵黄巢的兵力是小巫见大巫嘛。”他谨慎地放下杯子,把面前的酒壶往里推了推,似怕它被不经意间碰倒了,“弟妹,你算问对人了,这沙陀的酋长李国昌我是没少打交道,他最钟意我们辽东的土肉啦。尤其是他的那几个儿子,不夸张的说都是吃岛上的海鲜长大的。李国昌原名叫朱邪赤心,因平定庞勋有功,朝廷封他为单于大都护、振武军节度使,还赐名李国昌。可他改不去突厥野蛮习气,恃功横恣,被贬为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他心有怨气拒不复命。李克用是他的三儿子,是个独眼龙,少小骁勇,人送外号李鸦儿。小小年纪便升做云中守捉使,因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楚克扣军粮,一怒之下杀了上司。自领留后未得获准,便割据一方拥兵自重,占据蔚、朔两州多次击败朝廷的征讨。前些日子,听人说皇上又启用了名将李晟的孙子、太仆卿李琢,让他挂帅出征全力剿杀,看来李家父子是凶多吉少呀。”

      “小关,喃雪的黄巢又是谁?”岛主久居海岛消息闭塞,听到外面的新鲜事非要弄个明白。

      八撇胡心怀敬佩地回复道:“收,你老有所不知,这黄巢非比寻常啊。他不畏□□揭竿而起,撇家舍业,带着穷人们讨活路。这个人大公无私,敢于和屈膝投降的王仙芝以理力争,撕破脸皮分道扬镳。果然王仙芝恶习不改,不到一年又向招讨副都监杨复光乞怜投降,派尚君长、蔡温球去邓州洽谈,中途却被重新启用的招讨使宋威劫持。宋威贪功无耻,妄奏尚君长等人是战败俘获,押回长安于东市北头的胜业坊狗脊岭全部杀害,不久,宋威的丑事败露又被撤职。在卢携的推荐下朝廷从西川调来战神高骈,任荆南节度使兼盐铁运转使,代替只会在阵前作诗的书呆子杨知温。三个月后,心灰意冷、屡屡败阵的王仙芝在新任招讨使曾元裕,招讨副使张自勉及高骈的重重包围下命丧黄梅。黄巢孤军奋战,遇仙芝旧部尚让来投,兵合一处攻占亳州,自称黄王,建元王霸,号冲天大将军,一鼓作气北上南下把个中原搅得大乱,后出其不意率十万之兵出淮南,横渡长江,与王仙芝旧部王重隐遥相呼应。因宣歙观察使王凝固守,义军未能攻下宣州,转而攻润州,取杭州,占越州。在高骈手下将领张璘、梁缵的追逼下,开山路七百里,仓皇窜入建州、福州。新任镇海节度使高骈就是他的灾星,黄巢手下的秦彦、毕师铎、李罕之等将纷纷投降。无奈之下逃到广州,这才得以喘息站住了脚,疲惫不堪的黄巢让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上书,求表为天平军节度使,宰相郑畋与枢密使杨复恭积极支持,欲请授同正员将军于他,可宰相卢携、太监田令孜坚决反对,双方因此还在朝堂之上吵闹起来,郑畋义愤填膺地指出‘黄巢有百万之众,势不可挡,高骈已经流露出挟寇自重的态势,玩起了官兵抓强盗的把戏,根本没有将黄巢消灭的打算。国家安危就在我们这三四个的谋划之中,您要依靠淮南高骈,我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卢携同样不甘示弱,两个表兄弟大打出手,还打碎了皇上的御砚,龙颜大怒,把他俩贬官罢相,都去做了太子宾客。黄巢又请求任安南都护、广州节度使,右仆射于琮站出来说不可,讲南海市舶利大,物产丰饶,宝物众多,贼得到会更加富足猖狂,而国家财用枯竭,乃拜黄巢为小小的太子率府率。黄巢一怒之下自称义军百万都统,欲据南海之地永为巢穴。可天不遂人愿,广州天气炎热,义军多为北方人水土不服,得瘴疫病死者十有三四。部将劝黄巢回归中原以图帝业,黄巢自桂州编大筏沿湘水而下,经永、衡二州,取潭州,进逼江陵,号称五十万。刚刚从京城自告奋勇要为国分忧的宰相王铎,冠以行营兵马都统的头衔,信誓旦旦把守荆南,可眼看自己兵不满万,贪生怕死临阵退缩,只留部将刘汉宏守城,自己跑到襄阳依附于刘巨容。刘汉宏自知敌不过义军,趁机大掠江陵,遁入荒山为盗去了。黄巢进占江陵,欲取襄阳北上,在荆门遭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和江西招讨使曹全晸的伏击,只得率舟师东下,攻陷鄂州,经荆门一战兵力损失惨重。又是新任的淮南节度使高骈这个死对头,他由宰相卢携奏请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传檄征天下兵四下围堵,并遣其将张璘渡江南下步步紧逼,逼得黄巢走投无路,据传已经向高骈请降了。本以为黄巢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宁可站着死,也不坐着生,没想到也是贪生怕死、外强中干之辈,可惜虎头蛇尾白白折腾了一场。大少爷,你多亏没去青州,平卢镇自身都难保呢,哪儿有能力管我们呀。”

      大家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像是整个人都融进了铁血峥嵘之中,紧急时撰紧拳头,兴奋时拍起桌子,气愤时白净脸不住地喊着“草”,尤其是那个外号魏小扣再不抠搜了,把褂子使劲向后脱着,最大限地露出浓密的胸毛,嚷着黄巢就是个彪子、败类,要一脚踢翻石桌才能解气,大家一通拽着没让其得逞。

      八撇胡不满地埋怨着同伴,“激溜什么?至于嘛!人家被招安与你何干?自己的事还愁不过来呢,扯什么犊子。我约你们来找收为什么呀?是来求他去劝阻李岛主,别让渤海国抢夺我们的海货啊。脑子有包!”商人转脸面对苏岛主,“收,我跟你说实话吧,今天早上你没去石城岛就对啦。我听到可靠消息,李岛主的二叔上个月刚过完生日,今天的办寿宴是假,和渤海国人摆鸿门宴是真。”

      “王北北遇害啦!黄北北被招安啦!这是真的吗?我得马上回中原,师父现在不知怎样了?”天赐只听了个大概,但一颗心“腾”地悬了起来,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师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收,这位小兄弟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未见过,他和义军首领很熟吗?”八撇胡上下打量着来人,苏姑娘赶忙加以引荐。

      听说在海上漂了三年才得救,渔民们都大呼神奇难以相信,让他坐下问这问那,还应允办完事情后带他离岛。

      买卖人向苏岛主恳求着,“收,我们大家诚心诚意地前来相求,你老就跟我们上趟石城岛吧,规劝规劝我们李岛主,让他不要受人诳骗,将几个岛子的海货拱手相让。正常买卖往来不好吗?非得囤积居奇,牟取暴利,大批的土肉运往渤海国去,留下少量哄抬物价,这是便宜了谁?坑害的是咱大唐的同胞啊。”

      “是呀,岛主,渤海国人就没安好心眼!这么一来,不但老关这样的买卖人断了财路,就是我们这些撒网打鱼的也得喝西北风。这些家伙跑来霸占岛子,蛮横不讲理,不允许我们私自贩卖捕来的海鲜,只能以低价卖给他们,如此下去还让人活不活!”窄额头、短眉毛的渔民提及此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把吃剩的蟹壳使劲拍到桌子上。

      白净子脸的李红玉惋惜地打着咳声,把盘子里最后一个海螺拿在手里,轻轻用剔齿纤一挑取出螺肉,熟练地放到媳妇的碟子里,“小吴呀,你只瞧见了皮毛,没有看透渤海国人的阴谋。小魏!虾爬给我留两个,一盆子全让你给造了,你是饿死鬼托生啊?”这十几个人真有食欲,一桌子丰盛的海鲜大咖,一会儿的工夫风卷残云吃得所剩无几。

      “老弟,你的意思是,渤海国与新罗是一对死对头,他们霸占海岛还有更深的用意,我没猜错的话,是要控制北边水路,以切断大唐与新罗的联系。你很有想法呀,我也曾这么想过,可转念一想,他们不怕因此而得罪了大唐吗?”买卖人就是买卖人,看待问题比一般人更深更远。

      李红玉看了一眼媳妇,“这是丽霞想到的,我可没那个脑子,也是她执意让我去营州,寻求援军支持,提醒官府早做防范,可如今的朝廷谁会顾及这些呢?误国呀!”少岛主恨铁不成钢地指责道,然后恼恨地用拳头擂了下桌面。

      “玉哥,我们尽力了。”苏丽霞安慰着丈夫,百般柔情地将去掉内脏的螺肉送到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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