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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第九章 手到病除无畏舍,言语不通受指责。 ...

  •   山门外确是有个大集市,罕之和尚来的时候是路过的,只是他一心想着开元寺的斋饭,没太留意商品琳琅的摊铺,那里好像不光是卖些香烛花果拜祭之物,也有山货特产、日常百货、茶汤小吃什么的,花样繁多一应俱全。

      步履匆匆之际百思不得其解,这里地处宋州城内的西南角,受城墙之阻交通闭塞,就靠着一座寺院能赚回本钱吗?他还注意到,道路旁砖砌着一座高大的戏台,台子上敲锣打鼓、咿咿呀呀地演出着杂戏,角色扮的是什么不清楚,只听有个瘦瘦的公子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李娃!你去哪儿啦?李娃!你怎么骗我?”和尚那时还暗自好笑,又是个魂断温暖乡、多情傻傻的人儿啊!

      在庙里讨取斋施无果,当和尚再次重返集市时,不曾想那位还在台子上喊着:“饿煞啦!冻煞啦!”看他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破布片,声音也由底气十足变成了哀哀切切,尤其是那伴奏的觱篥,也不知道是谁吹得,那叫一个凄惨,听得人悲伤欲绝,要跳河的心都有。

      “乖乖!一转眼的工夫要了饭啦?”出家人感叹着世态炎凉,戏中的人物比自己还要悲催许多,眼下没闲心看他,自己还饿着肚子呢,看那日头偏西时间不早了,得抓紧化缘啦。

      罕之和尚沿着铺位一路走下来,听着小商小贩的只言片语,这才弄清楚,如此红火的买卖不光靠着开元寺一处维系,那边还有火神台、燧皇陵等香火鼎盛之所,一年三次的商丘台会,又有上巳节、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寒食节、寒衣节、清明节、七夕节、浴佛节,这个佛祖的诞辰,那个菩萨的祭日,一年下来也忙得不亦乐乎,盆满钵满的。

      赚钱快活是阏伯后代子孙们的事,商人们唯利是图抠门着呢,和尚逐门逐户地合掌祈求,可人家不是说还没开板,就是赔本买卖打算歇业了,意思摆明了一个子也不想给。不能说都是爱财如命的吝啬鬼,毕竟也在这大庙前熏陶教化着呢,可这里的买卖人太较真,施舍前特意提了要求,让和尚必须念段经文祝福一下。这本是和尚们情理之中的事,接受别人财供养,不能白白地拿到供养就走,不可以!一定要为斋主说法,以法回报这叫本分。

      可偏巧这位什么《心经》、《金刚经》、《楞严经》、《华严经》闻所未闻,只会一口一个“阿弥陀佛”与“善哉”,着实令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出家人,不会是披件僧袍冒充的吧?怨只怨一味偷懒不做功课,那就怪不得陶钵空空了。

      罕之和尚低着头往前走,无处发泄满腔的郁闷懊恼,抱怨着宋州人怎么这般的小肚鸡肠,讨口吃食竟然如此麻烦。他无可奈何地做出决定,马上启程回项城去,却听见身边有人在大声召唤道:“阿卡!请留步,我这里有铜钱施舍与你。”

      抬眼看是路边有个治病的摊子,一堆熊熊的柴火上吊着口铁瓮,从盖沿处呼呼冒出股股的蒸汽,地上简简单单地铺了块黑布,上面用白字写着“包治百病、分文不取”。

      刚才说话的是一个吐蕃壮小伙子,不是说他身材有多么魁梧高大,只看那裸露的右臂,一块块一颤颤的肌肉就令人刮目相看。他身上的裘皮袍子斜披着,脱下的袖子系在腰间,头上未戴帽子,乌黑油亮的发髻梳成辫子挽做一盘。

      小伙子非常有礼貌地笑对罕之和尚,他在胸前的衣窝里摸索了一气,非常尴尬地只掏出两枚铜钱,“阿卡,你在这里等一等,会有人送钱来的。”

      “他称我阿卡,我却不认识他,谁是阿卡呢?难道是这小子认错了人?”和尚纳闷地打量着对方,可是听说有钱施舍,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也不管那么许多啦。

      小伙子重新忙着手里的活计,握着牛角梳为一个长相富态的男人刮起后背,他的身边还有几个患者在耐心等待着。“阿古拉,你这脉都淤了,三根脉堵了两根半,看你的七轮黯淡无光啊。闲暇时多活动活动,少吃些油腻的食物。”

      那位听后真有些担心了,他打了个饱嗝询问道:“小神医,你是说我的任督二脉堵死了吗?我说这一段时间头昏目眩的,干啥事都提不起精神,四肢无力发麻呢。”

      “任督二脉!那是你们汉人的说法,我说的是三脉七轮,你们的奇经八脉太笼统啦。我们的三脉是中脉、左脉、右脉,七轮是梵穴轮、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小伙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按压着,“我先把你的顶脉打通,你就精力充沛了,看!你这里淤得多严重,一刮就起痧了,还好不是雪花状,我再给你刮刮头。”他用梳子沾了下水,甩掉水珠熟练地刮着。

      “小神医不简单啊!什么病都会看,你前几日给我家小子用布洗胃,现在他生龙活虎了,与他媳妇整天粘在一起。若是这般情形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抱上孙子啦。期盼九年了,看过多少个医生也没个结果呀。”病患中有位老妇人美滋滋地感谢着。

      正用梳子刮头的吐蕃小伙却提出了异议,“阿尼拉,你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这样做未必是好事。你也听说过吧,一年夫妻一年孩,一年无孩三年孩,三年不成九年孩,九年没孩就没有孩啦。小两口已经成亲九年了,还没有怀孕生子,像你说的,看了许多医生也无济于事。那是没遇见我,我有招啊!”

      “什么法子?你快讲!”老妇人是盼孙子心切,有些急不可待地喊起来,招来集市上的人们瞩目观望。

      吐蕃小伙子不急于说出办法,“前几天,你带着公子来过的,我见他心情烦躁,没有自信,便让他吞下布条,洗去肠胃中的污秽,这个法子屡试不爽。你说他们俩看了许多医生,并未找出症结,那说明他们身体上正常没病,我的夺子三招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哪三招?”另一位儒生得的是口僻之症,脸的一侧口眼歪斜,嘴里流着口水,吐字不清地询问道。

      “看你,比阿尼拉还着急。不用急,我不治好你的口僻,你就别想金榜题名入仕为官、洞房花烛娶新媳妇啦,眼下你的前途、幸福都在我的手里啊。”他停下手里的梳子哈哈大笑,看那读书人面无表情地连连作揖。

      “小神医别卖关子啦,快说你那夺子三招吧。”老妇人已是心急如焚等不得了。

      “好吧,我就把这个法子说与你们,如果一试见效,还要多加宣扬呀。”小伙子颇为神秘地与他们窃窃私语。

      “还控一控?身子骨这般虚弱吗?”半边脸瘫痪的那位想笑却力不从心。

      “控控真得有用?”老妇人也是将信将疑。

      “呵呵,小神医,你这法子前所未闻啊。那生出来的孩子能健康吗?”手脚麻木的那位似在听笑话。

      “阿古拉,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有些夫妻就差那么一点,这样一捞一控说不定就成了。”他用力地刮着男子的头皮,连声问其感到热了吗?

      “热了!火烧火燎的热啊。”男子强忍着不住地吸气。

      吐蕃小伙子收住手,拍拍那人肩膀示意他起身,“试着,走两步。”

      “唉!不麻了,唉!行动自如啦,看,我还能大跳呢,小神医,你可真行啊。”男子兴奋地小跑起来,然后感激不尽地掏钱表示。

      小伙子努嘴示意布上的字,“我是来开元寺参加八关斋的,亲人们都行法施舍、财施舍,我不会念经,又囊中羞涩,只能在这里行无畏舍,治病救人分文不取。”和尚本来是寄以厚望的,心想没白等有人送钱了,可万万没想到吐蕃人不收,男子千恩万谢步伐轻盈而去。

      和尚心灰意冷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叹提醒了医生,“哎呀,阿卡,看我这记性。你别着急,好饭不怕晚。”

      “我不急,等着。”和尚笑模笑样地点着头。

      那就再等一等吧,看着小伙子又去照顾下一个疾患了,先是用银针在读书人的脸上扎了几下,随即掀开锅盖取出个竹筒子,覆于其患处游走如蛇,趁热前后左右推拉旋转,直至下塌的半边脸潮红有了瘀斑。

      “看!他的眼睛能睁开了。”

      “看!他的嘴巴不歪啦。”

      亲眼目睹见证了奇迹,看得在场的人们欢呼雀跃。

      不光是看热闹的旁观者,最激动的还要属当事人自己,“小神医,救苦救难啊,你是佛祖派来拯救我的吧?”他又哭又笑有些不能自已了,忙掏出一大把的铜钱表示感谢。小伙子也为手到病除而引以为豪,一再推辞着不用给予。

      这可急坏了罕之和尚,他就等着铜钱到手,去买食物充饥呢,看着儒生笑呵呵地回家啦,他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瞧见和尚撅起了嘴,小伙子猛然想起了许诺,“哎呀,阿卡,看我这记性。你别着急,好饭不怕晚。”

      “我不急,等着吧。”和尚揉了揉肚子,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下一位。”吐蕃人又招呼着病人,接下来的是一老一中一少三个女人,那老夫人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与吐蕃人非常熟悉,她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行常礼,“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秀!”当听到那清脆的尾音,三个女人是止不住地笑,“小神医,今个儿,我是领小女儿来看病的,她待字闺中,食欲不振,睡眠不好。”然后指着一脸粉刺的年轻女孩。

      “摸啦,她们是你的女儿呀。这个已摸,是阿嫁啦,看气色尚好;那个色魔还未出嫁啊,看样子是心事重重嘛。小色魔,把话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我再给你扎上几针,带些山泉水回去喝,不用多久就会好的。”

      “你无理!母亲、姐姐,这个人叫我色魔。”姑娘家像受到了奇耻大辱,双脚跺地哽哽咽咽起来。

      做姐姐的也怒火顿生,提高嗓门质问道:“坏小子,我娘把你敬若上宾,没想到你这般龌龊不堪。要摸我母亲就已很不知廉耻了,称我是已摸也不跟你计较,嫁了男人摸肯定是摸过的。可我妹妹是黄花大闺女,尚未许配人家,你竟敢说她是色魔?我看你才是色狼呢。”

      “我是色狼!我是色狼!”小伙子看对方是误会了,“那我改个称呼,叫她不摸总归行了吧。”

      女人护着抽泣的妹妹,“不摸也不行!我妹妹哪点差啊?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还愁找不到人家吗?”

      和尚的心里犯起合计,“难道这医生品行不端,要不怎么自认是色狼?还口口声声说已经摸了这个,不稀罕摸那个,难道他让我过来是有意戏耍吗?还叫我阿卡,阿卡是指什么?我哪里卡呀?”出家人不觉警惕起来。正当小伙子左右为难、哭笑不得之际,从南边赶来两驾马车,头车里有个员外手挑轿帘呼喊道:“小神医!请停停手里的活计,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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