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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第二十六章 五猖神威降叛将,匪囊中物不与人。 ...

  •   庙祝听说要用自己的包裹,毫不吝啬地放下解开,大家一看原来里面有几套衣裳和面具。
      韦不同指着它们讲解道:“庄将军,你们是北方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些道具是我们这里祭五猖时用的。这五猖又称五通,乃马、猴、狗、鸡、蛇五种动物之精灵,为法力无边的邪神,能驱除妖魔鬼怪,保护地方平安,江南的老百姓极为推崇。”
      “你是说让我们扮成五猖,用他们的神威镇住乱军的嚣张气焰,从而拿下文昌镇。”义方是何等聪明,心思敏捷一点就透。
      还是由义方带着曹烈、钱广、孙致通、天赐充当五猖神,包里一共是六套行头,天赐伸手去拿白色那件,却被庙祝一把拦住,随即笑着解释说:“这是个配搭,法力不够的。”
      五个人青、黄、红、花、黑穿戴整齐,一举手一投足还真带着股子妖气。他们与刺史约定,五人先行突入镇中威慑乱军,大军偕同百姓随后跟进。
      计划已定立刻行动,五个猖神各显神通,身怀腾挪轻功便高起高落似腾云驾雾,唯一的旗主脚下功夫差了些,还背着个铁箱子略显笨拙,但也是一溜小跑不甘人后。
      他们不多时来到文昌镇的外围,好家伙,余雄经历过渡江征讨没有白去,排兵布阵上确实长了能耐,这么短的时间内筑起了一道土墙,土墙后面派有重兵把守,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可惜遇到义方几个,没有给他施展的机会。
      先说土围子边的兵卒,这三百多人除了从宣城溃败下来的几十名府兵外,其余的都是余雄一路上绑来的,府兵原本就怀着牵强起哄的心态,如今州治丢了,康全泰也战死啦,一个个似漏网之鱼,丧家之犬,一门心思想找个安生的地界躲起来。而那些硬拉来的壮丁更是满肚子怨气,私藏二心,眼下任由摆布只是在威逼之下不得已而为。
      “锅锅,你看那是什么?是鸟吗?”眼力好的士兵首先看到从西边飞来的黑点,还没等被问的人反应过来,他自己首先得到了答案,“是四个大雕和一只大熊!快准备弓箭射杀它们。”
      “把子,你傻呀!那哪里是野兽啊,明明是人吗?怪了,这几个人怎么跳得这么高,跑得这么快,是神仙妖怪吧?”同伙疑惑地转向身后,“火长,翟家老大,你看是野兽,还是妖怪?”
      那汉子生得魁梧,并未立即说话,手搭凉棚遮住阳光遥望细看。
      “喔老吧?七粑粑咾!”几个妇女挑着担子送饭来了,她们也看到了那些怪异的东西,撒手放下水桶和竹篮子,手足无措地利声尖叫着,“某丝啊!”还把手指插进口中扒着下牙。
      那五个黑点来的极快,转眼间便跃到土墙之外,他们各自身披青、黄、红、花、黑色衣裳,头戴相应颜色的面具,尤其是那个红面怪物向墙上喷出一柱火焰,烤得兵士惊叫着向后躲闪。
      “五猖神显灵啦!”在场的所有人这下子都看清了,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又是磕头,又是祷告,肃杀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搞米呀伙?都给我站好咾。”是个队正走过来厉声命令道,他是从宣城败下来的府军。当他挤过人群看清楚后,同样是浑身打颤,一个劲地念叨着,“五猖神显灵了!报应来了,报应啊!”他不知是做贼心虚负罪感太重,还是因果报应老天的惩罚,队正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扭头就跑,又哭又笑,“砰”的一声与迎面之人撞了个满怀。
      “我的大大老子哎!什么把你吓成这样?还夸口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呢?”来人是个小个子麻子脸,麻子可能嫌脸小不畅快,一直延伸到脖子,给人的观感是整个人上上下下坑坑洼洼的。有好事者肯定会猜测,那坑里面到底能抠出多少土来?他头戴金盔,身穿金甲,足蹬战靴,手里提着根金色的马鞭。
      只见这位一脚踢开那神经兮兮的队正,抡起鞭子打士兵中抽开条道路,那些当兵的躲闪畏惧地称呼其大将军。虽然他一出场便盛气凌人,可看见五个邪神时也是一惊,但马上放声大笑道:“冒板的!黑黑他们还可以,老子绞来。好好地吧,又不是庙会,假嘛假嘛的,土地爷、判官、撑华盖的五猖兵马怎么没一起来?”然后收起笑脸不容置疑地吩咐手下,“本大将军余雄命令,把他们五个拿下!”
      可连喊两声没有一个人动手,气得他又抡起马鞭肆意抽打,随即跳上水桶咆哮起来。“嗖”一枝雕翎箭凌空而来,不偏不倚一下将他的脖子贯穿,余雄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一命归西啦。
      士兵们又是一阵骚动,扮做黄衣鬼的钱广抓住这一时机大吼道:“五猖神在此,谁敢违抗天意?我大哥黑猖神已经在天帝面前为三州百姓说了好话,上天有好生之德,令儿等速速放下武器,改过自新,打开西门迎接新任宣州团练使温璋,他乃吴主孙权驾下江表总管丁奉转世,奉天帝圣命造福三州而来,凡夫俗子皆要为他俯首贴耳马首是瞻,否则就要像余雄一样遭雷神娘娘的利箭穿身。”见众人对神灵的话信以为真,冲着黑衣猖神千恩万谢,争先恐后扔掉兵刃。
      天赐扮做的花衣神趁热打铁唤道:“竹器店的翟大魁,快让你母亲烧水做些吃的,好迎接温团练使的大军呀。”
      “该因!”那火长是一声响亮的回应,转身就要去置办,可突然停住脚步为难地相问,“上仙,非得让我姆妈烧锅吗?可她过世许多年啦。我老婆照不照?”
      天赐是听他家老爷子说的,真真切切是说媳妇被拉去做饭的,难道指的是儿媳妇?他还在后悔自己的冒失,弄巧成拙了,那边有个女人快言快语道:“现成的,喔老七粑粑咾。”
      天赐更是感到宣州人语出惊人,却见曹烈、钱广点头称好,他没敢言语怕再露怯。
      “官军打来了!”一个士兵慌里慌张地跑进人群,他一眼看见陈尸地上的余雄,呀呀惊叫着后退。
      火长大魁斥责道:“喊什么?他是罪有应得!来的是新任宣州团练使,他乃吴主孙权驾下江表总管丁奉转世,奉天帝圣命造福三州而来的。看你这样子,有什么惊慌的?大家快去西门迎接。”
      “不是!是从东面杀来的,像是那路攻陷宣城的铁甲骑兵啊。”士兵惊慌失措地指着东面。装扮成猖神的五个人闻听也是一愣,难道是润州官军杀过来了,他们的行动好迅猛啊。
      的确,从文昌镇的东面扑来黑压压的马队,清一色的铁甲重装骑兵,不用抵挡看着都让人胆寒,队伍的帅旗上清晰地写着润州镇海军的字号。
      队伍中的主帅是位看似开朗大度之人,虽上了几分年纪,可身材依旧敦实健壮。从其朴实厚道的相貌上,谁也不能想到他是个老谋深算藏巧于拙的谋略家。
      与其并驾齐驱的中年人身高六尺有二,宽额深腮,眉目疏朗,沉稳寡言,在他坐骑的得胜钩上挂了个大包袱。
      就听帅爷问他:“杨收啊,你哥哥杨发近况如何?到婺州任上了吗?他就是为人太过认真,坐镇岭南严于治军,激起怨恨,被都将王令寰趁机作乱。虽是被贬婺州为刺史,官职降了,但是可脱离那湿热之地,未尝不是件好事。”
      “谢谢您的关心,前几日已来信告知到任了,说李承勋平定了岭南之乱,他就没有什么可挂念的啦。”中年人平和地回答。
      “那就好,你们哥俩离得近了,找机会去安慰安慰他吧。你来我府里也有些日子啦,还过得习惯吗?不要客气,就像在家一样。我前些天还和我家老大沆儿讲,你这神童在老夫这里任观察支使太屈才啦。都说你随杜悰节度东、西川时出了许多好点子,这回老夫是领教啦。裴休说你深通礼学,委以太常博士都不是平白无故的。就凭你刚才射出那支箭的力道,真可谓文武全才呀。要不是你回苏州为老母亲丁忧守孝,我还得不到你这宝贝呢。几天前新任宰相夏侯孜来信,说是刚刚领了度支,向我要你去当判官。咱爷俩私底下说,你跟着秃角犀杜悰和专攻房中术夏侯孜,还不如跟着老夫呢。你和路岩多加历练,迟早是要做宰相的。”
      “老伯高抬晚辈了,我哪里敢称作神童啊,将来还会做宰相?您六岁就能在韩滉府上作咏鹰诗,那才叫神童呢。我记得是天边心性架头身,欲拟飞腾未有因。万里碧霄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绦人。说到有才,别人都是咬文嚼字的小才,您却是定国安邦的大才呀,皇上都称赞您是真贵人嘛,写诗颂道七载秉钧调四序,一方狱市获来苏。”
      几句话说得帅爷哈哈大笑,“我为相时以大唐社稷安危荣辱为己任,不谦虚地讲,真是鞠躬尽瘁任劳任怨啊,希望你也要像老伯一样,全心全意地报效朝廷。杨收啊,这次收复宣歙池三州多亏你的主意,让节度副使王凝留在扬州坐阵,老夫亲自挂帅出征,向李琢借来水军真是给力,扫平乱军易如反掌,杀进宣城是势不可挡啊。只是那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坐享其成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得个好名声。也行,淮南发大水搞得我焦头烂额,老夫奉诏平乱没粮没钱没兵,用用现成的镇海军完美交差也划算。”
      见晚辈只是闷头在听,未有作答,老爷子也习惯了他的脾气,接着自顾唠叨着,不知是因为想起什么,帅爷长叹一声,“唉!老夫深知人才的可贵呀,想当年在京里为相时,手下有郑鲁、杨绍复、段瑰、薛蒙一干得力同僚鼎力相助,可谓政通人和呀。杨收,我就喜欢你这不多言不多语闷头干事的性子。真是后生可畏,刚刚去世的户部侍郎、判度支刘蠪是你的同年吧?可惜为相才数月就英年早逝了。我看他的病根源于气量上,他和薛逢的事我也有耳闻,他们原本是好朋友,刘蠪却嫉贤妒能处处刁难,不应该呀。薛逢我深知他的为人,我在河东时他是节度府中的从事,性格过于耿直,往往好话不得好说。你们同年进士还有谁?”
      听老人问他,杨收随口说出几个名子。“你是说沈询呀,莫打南来雁,从他向北飞。打时双打取,莫遣两分离。我知道他,沈传师的儿子,是出了名的假仁义,还不打一个要灭人家两口子。那小子不厚道是真不厚道,但他确确实实才华横溢,文章写得漂亮,曾发文赞我和魏谟为相呢。你说的王铎是现任驾部郎中,那个奸邪进取的王播之侄、太常博士王炎之子吧?他呀!是白敏中的小跟班,徒有虚名,倒是他叔叔王起的儿子王式比他有魄力。”
      “是呀,听闻王式近来在交趾只言片语说退南诏敌军,真是有诸葛武侯之能啊,不可思议!”杨收由衷夸奖道。
      老官人轻蔑地一笑,“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赶巧了,该他露脸。据我所知,领兵犯边的是南诏拓东节度使段酋迁,他可不是泛泛之辈,本是要在交趾大干一番的,可附属膘国被狮子国入侵,他父亲南诏大军将段宗膀奉命援救,为避免分散用兵,他这才被迫退兵的。所以说不能偏听偏信,天上是不会无缘无故撒下面粉的。不瞒你们说,前一阵子我就上了一大当。”他望向另一侧的佐官,那小伙子戴着漂亮别致的软脚幞头,考究华美的衣裳散发出阵阵香气,“这件事路岩知道,那天张泽和卢耽路过扬州来看我,我和监军陪着多喝了几杯。报事的来禀告,有个女巫带个孩子说是带着田布来了。我一听开什么玩笑?前魏博节度使田布被手下中军兵马使史宪诚逼死多少年了。我也是好奇,把他们叫来一看,原来是那女巫师会通灵,说出的话还真是田布的声音。我开始不信,认为她是模仿的。可后来田布感谢我照顾他的儿子银州刺史田釸,其贪污受贿私贩铠甲本应重刑,我跟皇上说了句好话,看在先辈的功德份上免了他诛灭九族之罪。可这事只有皇上和我两个人知道,再无旁人在场啊。所以我对巫师所说的信以为真,田布又讲欠她八十万钱,我们几个还凑钱给她。后来一打听,人家拿着钱买了一船破铜烂铁,直接运回北边契丹迭剌部啦,那可是我准备搬迁节度府衙的钱啊。都怨那男孩子打的破鼓,乱了我们的心智。”
      属下有人疑问为何搬迁呢?老帅爷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淮南节度府衙风水不好,克人啊,之前一连气有李绅、李让夷、崔郸、李珏四任皆卒于镇所,为了老命不得不搬喽。”几个手下会意而笑,杨收也难得地挤出一丝笑容。
      “杨收,你马上的大包袱里装的什么?是在宣城里打的秋风吗?是金银珠宝,还是玉器古玩?老夫听人说你很好这口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观察支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下意思地去偷看其他几位随从官吏的眼色,“不,不是。我怎么能把金银珠宝占为己有呢!是从宣歙观察使府中捡到的笔砚,又不可能是康全泰的,郑熏也回京了不在乎这些,谁用不是用啊?”说着他回身紧了紧绑带,“再说,我可不是只为自己,是留着节度府里用。您的大公子崔沆刚刚进士及第,崔汀、崔潭、崔沂也是满腹经纶,都可以用这紫毫练练书法,将来子承父业,您晓得哪个能成为宰相啊?虽匪囊中物,何坚不可钻。一朝操政柄,定使冠三端。”
      “哦,那成是好!杨收啊,借你吉言,这四个小子能再出个宰相啊,锦上添花,光宗耀祖。把它们收好喽,这么多够用一阵子啦。”说得老官人满心欢喜,欣然接受了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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