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8、第二十四章 快活林中话侠义,是非曲直捋得直。 ...

  •   义方他们未再听其下文,只因心中有事,便加快脚步向山下寻去。坡下面是一片树身高大挺俊、树干通直不屈的楠木林,称其为快活林,是楠木自己快活啦,而其它树木花草却是痛苦的,只因它性高孤傲、霸道排外,不愿与其他植物为伍。
      钱广走在前面,他忽然间用手扯了下义方,机警地示意前面有情况,同时林子边上传来“咴儿咴儿”的叫声,五个人都已看到树下正拴着和尚的渤海贡马和温璋的骡子。
      突然林中又响起一串穿透力极强的马嘶,惹得这两匹坐骑兴奋不已,是又仰脖子,又尥蹶子,一门心思要挣脱缰绳跑进林子中去。是什么马这么有魅力?只一叫,就把同类撩得心猿意马,不能自制,义方四人蹑手蹑脚靠上去,透过楠树的空隙想一睹勾引者的雄姿。
      哪里有什么骏马呀?林子中央的石桌边石凳上坐着三个人,他们正高谈阔论把酒言欢呢。“李老师,您这御马之术真是了得,古往今来堪称第一。一声嘶鸣敢让天下骏马良驹俯首帖耳,心悦诚服,我看,就连善于识马训马的伯乐也赶不上您。不知何时能传授弟子一二呢?”
      义方远看说话之人,身材高大,长相奇伟,大脑袋一字眉,柳叶细目眼光若芒,光着头,发丝稀卷,两鬓微秃。他恭维的男子背对着林子外面,看不清面貌长相,只能瞧见一身白衣和飘逸的花白头发。
      在白衣人的对面是个道士,中等个子五官周正,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这俩个若是将黑布蒙在脸上,不正是刚才劫道的山贼吗?义方用眼神询问天赐,他们是不是认得的人,徒弟非常肯定地向师父点了点头。
      又听背对着的白衣人笑道:“明琛啊,枉费我大哥教了你那么多年,我看你小子只学会了见人说好话,贴金恭维人。练功得持之以恒,我是天天趴在马厩前观察聆听,夜里爬到峰顶上苦练,有今天这个程度容易吗?再说,我是出自喜好,不屑伯乐那般残忍,采取烙、饿、打、困的方法,剥夺了马匹的天性,不要用他来污辱我,好吗?”
      “慈悲,贫道一直认为,李老师不是庸俗虚浮之辈,能崇尚自由,终身不仕,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不曾迷失自我,当今做到这样的能有几人啊?”道士放下竹杯赞叹道。
      “处洪道长的话我爱听,能甘于寂寞,隐于田园,修身正行的同道确实不多啦。我二哥不就是受红尘的诱惑,投身污浊之中而不能自拔吗?我和大哥很是为他惋惜呀。”白衣长者抬手夹起一箸菜放进嘴里,待咽下后又饮了口酒,“过瘾!走遍大江南北,还是马仁山的笋衣有咬头,竹桶米酒甘醇啊!道长,你上次来说野茶没喝够,这次回武当山要带些回去。还有,一会儿拿些饭菜给请来的那位,人家娇贵得很,可别饿坏了他。”
      “无上天尊,李老师,您那轻功、尤其玄熙行指的点穴功夫真是了得,只一戳他就成了个憨子儿。您是戳在哪里啦?”道士好奇地问。
      就见白衣人端起竹桶为两个同伴斟酒,“轻功、点穴功夫还可以吧,我封了他的紫府,两眉之间入内,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紫府,先天真一之神不得出处,那小子自然就糊涂啦。说起来,我这只瘸腿还是托道长的福,几年前得你悉心医治,才恢复如初的呀。”
      道士谦虚地晃着脑袋,“我的药只是一方面,还是李老师身体强壮有底子。对了,您还要经常按摩按摩,跌打损伤皆瘀血在内而不散也,血不活则瘀不能去,医治陈伤每日可施三揉、三推的推拿手法,三揉可破淤软结,使气血得以畅流;三推可使营卫调和,加以时日恢复如初。”
      “李老师,治好您的残腿我也有份啊,巍哥是我引荐给你的,他那药中的山韭菜也是我去采的。”张明琛抢功说笑道。
      老者亲热地拍着弟子的肩头,“都有份!所以今天你们要多喝几杯。宋州的刺史被拿住啦,讨伐的大军阻在马人山下,宣城康全泰得以有充足的时间防范,你们可是头功一件啊。”
      张明琛却摇头不赞同,“嗯,李老师,头功应该是您。不是您要给我们哥俩寻坐骑,下山偶然遇见宋州刺史温璋和十方折冲府的庄义方,我们怎么会料到他们能来得如此之快。其实我们哥俩是受了康全泰的委托,去荷叶洲帮忙助阵的。”
      处洪也诚心佩服道:“慈悲,李老师,确实如此。康全泰不听我们的良言相劝,以侥幸心理等着朝廷妥协,在宣城做起他的春秋大梦,近来又巴结宦官为其疏通。要依我们的建议,招兵买马、积粮固城才是当务之急、头等大事。现在怎么样?宋州的官军打过江来了吧,眼睁睁李惟真、余悦死无葬身之地呀。”
      老者认为他们说得有理,“是呀,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九岁孩子都懂的道理。为了三州的老百姓免受刀兵之苦,你们捉来温璋阻止战火是对的。”
      “李晕前辈,你们不应该捉走温璋呀。”义方语重心长地走进树林。
      “呀,是你们!”老者猛回身惊呼道,这白衣人正是马人三友的老三、风流倜傥的李晕。可惜岁月催人老,他原本的墨发现如今已经花白了。
      道人和汉子也同时起身面露敌意,“儿娃子,贫道豆晓得你认出我们来啦。”
      义方向三位一抱拳,推诚布公地解释道:“皇上圣谕是尽力安抚,严惩首犯,其余不究。宋州刺史温璋乃正义坦诚之士,朝廷刚刚委任他为新任宣州团练使,他是一心为了三州百姓,本着抚慰宗旨赶赴宣城,为的是及早阻止李琢大开杀戒。你们可能不知,李惟真的船队正是全军覆没在润州水军的飞石利舰之下,他们现在正经水路奔往宣城,眼看宣城的黎民惨遭生灵涂炭,温团练使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迈到,可你们却节外生枝强加阻拦。你们说,这样鲁莽行事对得起三州百姓吗?”一席话,说得方才还沾沾自喜的三个人哑口无言,自知不妥啦。
      “庄将军,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全不知情啊。”李晕尴尬地瞅着两个朋友。
      道士也急迫地询问道:“将军,润州官军从水路杀向宣城啦?康全泰还笑话李琢是贪生怕死的鼠辈,只要防范淮南和宋州的步军就好,还说已经打通关节,不久观察使的位子就是他的啦。你们看看,结果却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此人成不了大事,浅薄粗俗、狂妄自大啊。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泡浑水我们不趟了,明琛呀,你回你的扬州,我回我的武当山。”
      “温璋他现在何处?”义方左右观看不见刺史,心想他一定是被囚禁起来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没难为他,话已经说开了,放了他也就是啦。”李晕不以为然地指着远处,“我怕大哥怪罪,把他绑在人字洞的神柱上啦。”
      “一个人在山洞里?”义方顿时紧张起来。
      白衣老者笑话他说:“你是京城宅子里呆久啦,看把你吓的,一个人在那里何妨?洞里冬暖夏凉,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山上没有野兽吗?”大光头曹烈也是颇为焦急地问。
      李晕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会呀,这山上的獐子松鼠会吃人啊?老虎野狼倒是没见过,金钱豹却有一只,可早被我打跑了,而且大白天它是不出来的。”
      “还大白天呀!太阳都要落山啦。赶快带我们去你那洞,团练使若是出了意外,我一把火烧了这马人山。”烈火旗主一刻也不想耽搁啦。
      李晕虽然是喝了不少米酒,也意识到天近黄昏,万一出了差池,可担当不起呀。”于是不再多说,拔脚带着众人往西面去了。
      他抄的是近路,虽荆棘丛生不好走,可节省了时间,翻过了一道山梁便看见那三块巨石支撑起的石屋。
      “嗷嗷”两声暴躁凶残的吼叫,从石门里退出只长尾的野兽,它头圆耳小,全身布满圆形黑色斑点。“金钱豹!”就连不爱说话的钱广都不禁叫出声来。
      这只豹子步步后撤,后腿蹬地前爪示威似的抓挠着,猛一躬身跃起重又扑入洞中。
      “不好,这畜生回山啦。”老者看来是识得这猛兽的,他的轻功确实不凡,跑在几个人的最前面。
      “嗷嗷”又是两声嚎叫,金钱豹似受到了打击,骨碌碌胆怯地从洞里滚出来。随后里面发出“滋滋”的尖利叫声,“扑拉拉”一只金雕伸展翅膀腾空飞出,强有力的双爪抓向豹子的颈部。对方也不示弱,频繁抡动前爪,露出锋利的牙齿抵抗着。两只野兽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满地翻滚,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天赐,用弹指神功射豹子,正好检验一下你练得如何啦。”师父吩咐着徒弟。
      尹天赐正欲运气发功,却被李晕伸手阻止,“小子不可,莫误伤了那金雕,它可是我们这里的神鸟啊。往常是在马人石上筑巢的,今天怎么飞到人字洞里?搬家啦!”义方听老者说的也有道理,那一豹一雕是上下翻飞打作一团。
      这如何是好?暗器兵刃不能用,可怎么驱走禽兽救出温璋啊?义方情急之下脑海中跳出个主意,从腰间抽出紫玉笛持于唇边,运气输力,《梅花三弄》悠然奏起,由一支玉笛吹出千丝万缕、千差万别的情感,奔涌时像大海惊涛,柔婉时若流水缠绵,激扬处似鹰击翱翔,沉稳处如大山磐石。
      身旁的孙致通也拿出把笛子随声附和,一扬一抑,像两只飞燕比翼齐飞,高低顿挫,追逐衔接,绝无纰漏,恰到好处。吹得两只野兽忘记了厮打,全都伸长脖子向这边观瞧,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地上。
      “孙大哥,你的笛艺已经如火纯情啦。”义方稍加停顿褒奖道。
      孙致通颇为腼腆地谦虚着,“小兄弟过奖了,哥哥我这技艺还不是当年在扬州利津码头时你教授的吗?还有我这碧玉笛也好,说是出自西南大吉岭的深山,小兄弟,你拿去一试。”
      义方接过笛子禁不住一愣,不由得脱口说出,“咦,真是神奇!这碧玉笛子与我那碧玉杖的材质是一模一样,赵道长说我的玉杖也是出自大吉岭,是李太白带入中原的,还有诗为证呢。他们是一套啊,难得!难得。”
      看义方爱不释手的样子,孙致通豪爽大方地讲:“小兄弟,既然它们是一套,那就赠送给你吧,正是好笛配高手嘛。”
      “孙大哥,那怎么可以呢?收下你的笛子不是夺人所爱吗!我这杨贵妃的紫玉笛虽是短小了些,音色也是不错的。”义方坚决不受,致通是一定要给,两个人推来推去互相谦让。
      “真是麻烦!既然是一套,你就留下嘛。”李晕不耐烦地从义方手里夺过两支笛子,碧玉笛插回义方的腰间,紫玉笛塞给致通的手里,“这不得啦!男子汉婆婆妈妈的,不痛快。快去救刺史那小子吧,看!两个畜生缓过神了,正抢着要进洞呢。”可不是,金钱豹和金雕争先恐后地奔向洞口,像山洞里面有什么宝贝。
      别人急于赶上去驱赶野兽,“等等!”义方并未迅速跟进,而是又将碧玉笛放在唇边。他运起浑厚的内力,用意念和真气控制着气流舒展流畅,使聆听之人皆被困在旋律之中,其悲切则声泪俱下,其高亢则欣喜若狂。他愈吹愈加感情投入,在场之人竟然声泪俱下,吹到得意处义方竟然玩耍笛子旋转掌上,不用口鼻之气,全为随心所欲支配山风进出于笛管之中。
      再看那豹子浑身乏力瘫软在地,勉强支撑着像是打断脊梁的赖狗,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去;而那猛禽耷拉着脖子,拖拽着翅膀,像只斗败的公鸡颠着脚趾狼狈地跑开啦。“轰隆隆”突然远处峰峦间传来山崩地裂的闷响,同时庄义方的笛子出人意料地奏出一个破音,曲子即刻到此为止。他轻声说了句“山都吹塌啦,不能把笛子也吹破了”。
      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均夸他是当今吹笛子的第一人。“你们可不要夸我是第一,几年前在华山毛女洞前巧遇的古哥前辈,他可是笛艺无双登峰造极啊。而且刚刚吹的曲子也好,是儿时在洪州滕王阁上听一位叫韩湘的道士演奏的《天花引》,我还依稀记得配的词也极佳。”义方的记忆力是很强的,他随口唱来“黄庭起祥烟缭绕空悬飞,香芬馥喷龙延,宝录翱翔跃凤篇,散景云间,翔瞻感格自天然,松花积翠春满法延,殷意真殷真殷仙降鉴,稽首礼大慈悲赐福消愆”。
      处洪道长听后是兴奋不已,差点儿没蹦起来,他鼓掌赞叹道:“无上天尊,曲词都好,妙不可言啊!委曲道出内丹炼养的玄妙。贫道这豆回武当将其演习出来,以备斋醮科仪时用。”
      曹旗主再也按耐不住了,“不要再说什么笛子曲子啦,我们事不宜迟赶快进洞,看看刺史怎么样了吧。”他第一个先冲进人字洞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