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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第十九章 不尽长江滚滚来,巧遇贵人献渡船。 ...

  •   “善信师父,别来无恙啊,您这是从哪儿来呀?”义方是认得严阳尊者的。
      邋遢和尚见是十方折冲府都尉,几年前于末山脚下结识的,便喜盈盈地骑在虎上施礼回应,“善哉,是庄将军啊,我是听闻婺州闹虎患,特此从严阳山前去降之。”义方真心赞美一番,哪儿知道和尚面带内疚地接着说,“阿弥陀佛,贫僧惭愧,只能念几句佛经擒住些野兽,而那些披着人皮顽固不化、黑了心肝的妖魔鬼怪却奈何不得,听我师弟多福讲,浙东余姚劣绅徐泽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纠结地痞,独霸一方。他盘剥捕鱼、贩盐之利,真乃苛政猛于虎也。听说那临安杆子会的双花红棍钱广、明州贩盐的总瓢把子裘甫都吃了亏,难道天高皇帝远就没人管一管啦?将军,您这是意欲何为呀?略有空闲应该去看看,为民主持正义嘛。”
      义方对徐泽这个名字隐隐约约在哪里听到过,年头太久实在是记不起来了。他将去宣州平叛之事简略说与尊者听,“去宣州?那个就别想啦,大江之上的所有渡船都被宣州叛军收到了对岸,你们还能游过去不成?另外,在江面上人家布有战船,来回巡防严阵以待,遇见可疑船只悉数击沉,想必也是针对你们的吧,庄将军,可要加倍小心呀。”说得在旁细听的刺史双眉拧成个疙瘩,愁苦万分。
      义方谢过严阳的好意提醒,目送他西行远去。这时大同禅师带着义存,邀着从谂大师及富态和尚告辞而去,他们四个出家人来到岔路口,义存笑道:“阿弥陀佛,大同师父您还记得吗?我初次来投子山时也是在这里,问您哪个是龙眠路?您以杖指之,我却不解,还问东去西去?师父您说我不快漆桶!”
      大同和尚听罢,仍是抬起手杖指之,然后态度严肃地说:“你还是不快漆桶!”
      沿官道一路向东,还算顺畅,这队人马来到大江北岸,眼望浩瀚无边的江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银亮亮的,像穿着盔甲的猛士汹涌澎湃,一往无前。有时脾气暴躁起来,横冲直撞耍起性子,卷激出一个个湍急的旋涡。
      “啪、啪”拍打在岸边的浪花也似重重烦闷堆积在温璋的心头,军队的到来惊动了栖息于芦苇中的几只水鸟,扑棱棱地拍打翅膀贴着水面飞向江心,“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写的就是这景色,义方兄弟,我爱读温庭筠的诗句,写得美轮美奂,每每读来总让人身临其境。”
      他手搭凉棚遮住秋日的艳阳,向大江对面望去,依稀可见对岸宣州南陵县的大堤,“哼,那里就是荷叶洲吧?这可比莲叶出水大如钱大多了。荷叶洲大通渡口,商埠要冲,可惜叛军先下手封江啦。”刺史不无遗憾地哼了一声,他目光转向义方征询道,“没有渡船,人家又严加防范,我们该如何是好呀?不如沿江寻一寻其他渡口,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义方思量后指出,“北上和州正闹洪水,不可;南下池州一绕又得耗费时日,而且从那里奔往宣城,九华山挡道峰高路险,想那宣州叛军已早有戒备,必在山路隘口处设有布防,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这么说只能从此处过江喽,可船到哪里去找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刺史四下里张望着,别说是帆影,连个鸟影也没有呀。
      兵士们散开了去周围寻船,去的时候吵吵嚷嚷像能担负大任力挽狂澜似的,走了多时再返回却垂头丧气怨天尤人了。
      两手空空望江兴叹也不是办法,有不懂事理的扯开嗓子大呼道:“喂!有渡船吗?渔船也行啊!有喘气的没,吱一声嘞。”
      “愚蠢!邪或啥哩?难道是要告诉叛军我们来了吗?假装聪明,糊涂蛋,给我闭嘴!”温璋担心呼喊声会被对面的敌船听见,急忙阻止手下人并大声严加训斥。
      “你,给我闭嘴!天下第一糊涂蛋,大白天的喊些什么?搅了我老人家的黄粱美梦。”就从近前岸边的芦苇丛里,突然站起个手拿钓竿的老渔翁,撅着白胡子吆喝道,看他是满脸的不高兴。
      刺史听他骂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糊涂蛋很是生气,“你个老头子好没道理!大白天的,你钓你的鱼,好好睡你的觉,我教育我的部下,关你啥事来?还出口伤人,你是老而不尊啊。晓得我是谁吗?原宋州刺史,新任宣州团练使!”
      “刺史?在我老人家眼里就如同眼屎、鼻屎、狗屎!说你糊涂蛋你还不认,今后有你心烦的。”老渔翁毫不示弱地对付着。
      义方从中劝解着,然后客气地问道:“老人家,你在江边钓鱼吗?那一定是本地人喽,可知道这周围哪里有船只呀?”
      老人平息了火气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还是这小子会说话,比小时候又见出息啦,不愧是天下第一有情有义之人啊。”
      义方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老人家,还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我们曾经见过面?”
      “见过面,当然见过!你小子是贵人多忘事呀,我还给你带过路呢。”老渔翁不等义方反应过来,摘下头上的斗笠扇了扇再问,“你们这是要去江南喽,怎么傻呆在这里不渡江啊?哦!大大小小的船都被宣州的官兵拉到对岸荷叶洲去了,你们早来几日就好啦。”
      “老人家,真没有办法弄到船吗?”义方不死心地再次询问。
      老头停住手中的斗笠眼望向江面,“办法有是有,可即使有船也是过不去的,宣州府押衙李惟真带着讨击使余雄的儿子余悦,把这一带的江面封锁住了,十几条沙平船没白天没黑夜地巡查,别说是条船,就是只野鸭子也飞不过江啊。”
      新任宣州团练使一脸严峻地看着渔翁,“叛匪头子康全泰还很狡猾嘛,以大江为屏障负隅顽抗。可他糊涂啊!宣州乃弹丸之地,来平叛的可不光是我们宋州的军队,圣上下旨令淮南节度使崔铉、镇海军节度使李琢四下围堵多路出击,只怕他那几百府兵是防不胜防吧,再咋闹腾也兴不起啥大浪,到头来是以卵击石啦。”
      “糊涂?有你这天下第一,他康全泰也就排个第二吧。说到狡猾更是抬举他喽,那都是李惟真的主意,他多说是个打在人前的幌子。”老头子轻视地撇了温璋一眼,“说你糊涂你还真冒傻气,做为统帅连敌情都不清楚,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况且康全泰不止是四百多府兵,还有财大气粗的李惟真高薪雇来的乡勇,那可是上千人啊。还算你们幸运,只是一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
      刺史在身后愤然道:“兵痞。”
      老渔翁回身讥讽他,“军乱也是你们当官的促成的!俗话说,羊毛不能逮一只羊身上薅啊!虽然江南向来太平无战事,物产富饶,却恰恰因此苛捐杂税较别处更甚。沉重的赋税、无理的摊派、戍军饷金的削减,逃民山匪水贼猖獗。尤其是地方官吏为邀功升迁着力‘进献’,附加税额令黎民不堪重负。如果当官的不晓得顺应民意,一意孤行昧心逆天,接下去的可不再是如宣州的兵乱啦,到那时揭竿而起的不只是区区府兵,千万个百姓激愤而起酿成民变,他们的吐沫都能把你们淹死。”老人家侃侃而谈真不像个山野村夫,倒是似满腹经纶的避世隐士。
      见将士们面面相觑不言不语了,刺史恼怒地大吼一声,“大胆小民!竟敢妄议国事,妖言惑众。大唐子民本该按法纳税,官员戍军更应恪尽职守,保卫一方平安。驱逐观察使郑熏,背叛朝廷,武力割据是大逆不道,天下人得以诛之,其必死有余辜。”
      老渔翁不屑一顾地冷笑两声,转过身去甩出钓鱼线抢白了句,“天下第一糊涂蛋。”
      义方看温璋气得脸红脖子粗,怒不可遏就要发作,立即扯住他的衣袖加以阻止。“老人家,你说的颇有道理呀,晚辈也是这么认为的。藩镇节度使任满迁移之际,皆上奏其仓库蓄积之数,以羡余多为政绩,朝廷亦因此而嘉奖。藩镇财政的收入和支出,皆有常数,若非赋敛过重,或停废兵额,减削将士衣粮,羡余从何而得?近来南方藩镇数有军乱,皆由此故。一旦军乱,仓库皆被剽掠,朝廷又发兵征讨,费用浩大,竟有何利?当今皇上圣明,已经采纳了右补阙张潜针对藩镇羡余之弊的谏言,命藩镇长吏从此不增赋敛,不减粮赐;省浮费,节游宴,而后有羡余者,朝廷再予以嘉赏。”他走到渔翁身旁瞧着浩浩荡荡的江水感慨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汹涌的江水就奈何不得啦?无辜百姓就活该经受战乱的蹂躏吗?不经言路任意胡为,率兵哗乱,要挟朝廷,此等行径能姑息妥协吗?各地竞相效仿,必将天下大乱,国将不国。”
      “是他效仿别人,自安史之乱后藩镇闹事不是家常便饭吗?康全泰一个偷鸡摸狗的强盗出身,靠着阿谀献媚、谨小慎微,苦巴巴熬到宣歙观察使幕府中的都将,胸无点墨、见利忘义、蛮打蛮撞之徒有什么谋划?都是那个拥有民团,垄断贸易的老商人李惟真的主意。这个人为逃避税赋花钱买了个军职,宣州上下被他打点得服服贴贴。他有个同党是里正余雄,拥有良田千顷谷物满仓,也通过贿赂得个讨击使的闲职,利用权利大捞好处,筑磊石闸使千余户人家的庄稼无法浇灌,减产歉收。为此还纵子行凶公然杀人,其子余悦被收监入狱后不但没判死罪,还千方百计欲要逍遥法外,真是岂有此理!观察使郑熏乃廉正不阿之人,谁求情也不答应。结果在老奸巨滑的李惟真煽动下,康全泰心生妄想,纵容被拖欠粮饷的府兵叛乱,武力驱走郑熏,还恬不知耻地向朝廷索要观察使的职位。并裹挟百姓要求税赋减半,承诺他若是扶正将补齐府兵衣粮,免除州民苛捐杂税。”
      老翁和义方很是投缘,似有心在详细说明事情的原委,“小子,弯弯浅流就把你难住啦?老人家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变化出条船来送你们过江。”
      老渔翁双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状,亮开嗓门唱起棹歌,“是哪个来推我吗?”然后将钓杆用力一挥,一道彩虹凌空掠过,人们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见从芦苇丛中缓缓驶出一艘大船,船楼有三层,两侧各设置四轮,每轮八楫,四人旋翰,每个转轮安装了八个翼桨击水,木轮击起的浪花似银龙奔腾哗哗震耳。
      “嚯!好大的明轮船啊。”大家的眼光亮了,立即引起一片充满喜悦的惊讶声与欢呼声。
      人们发现这大木船船身不但大而结实,更有三十二个肌腱发达的彪形大汉在用力踩蹬,更为称奇的是,他们的模样长得极近相识,鼓眼泡、大脑袋、横嘴叉,个子比普通人高一头乍一背,都套着件青绿色的皮袍子,就似一个妈生出的孪生兄弟。
      “小子,带着你的手下上船吧,老人家再帮你一回,送你们渡过江去。”老渔翁接过船上放下的跳板。
      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温璋和义方带着这四百多人陆续上船,说也奇怪,木轮船看似也就能容纳三百人的样子,可只要你多登上一个,便会自动伸展出空间,待最后一个兵士落脚船里刚好是满满当当。
      “蹬轮启航!”一个甜美的女声从最顶层的船楼里传出,这就是号令!三十二个大汉步调一致脚踏踏板,大船劈波斩浪离开江岸。
      “阿弥陀佛,施主!请等一等。”“嗒嗒嗒”一匹青骢马从北面赶来,马上背着篓子的和尚高声呼喊着,这渤海国的贡马脚力强劲,转瞬间便来到近前。
      “停船!让那个修行人上来。”又是一声甜美的吩咐声,大船缓缓地重又靠了岸,高大水手麻利地将跳板搭好。
      “不中,船上再没有多余的空地啦,他还骑了匹马。”刺史环顾左右很是为难。
      “善哉,这大江上下怎么没有渡船呢?北边全是洪水,南边都是高山。”和尚跳下马牵着上了跳板。
      本来是挤挤擦擦的,哪里有人和马的位置呀?可当他的脚欲落下时,甲板突地延长了一块正正好好让其站得安稳。
      老渔翁帮他扯好马匹,卸下肩上的篓子,和尚自我介绍说是日本国来的学问僧慧萼,去明州乘船归国的,可走到江边却寻不到渡船,正一筹莫展之际万幸遇见了你们。
      出家人又与温璋、义方见礼,两个主帅遥望江南商量着如何穿过封锁,刺史自言自语道:“义方兄弟,一船战多船不知道胜算多少,有没有戏?”
      “有戏!有戏!”义方还没答话,日本和尚心情愉悦地高声喊着,因为他听见顶楼里传出甜美女声开船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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