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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第十四章 当年戏言刻意办,无奈恰逢正经人。 ...

  •   “砰,啪嚓!”一瓷盏飞出去却猛然折转回来,不偏不倚正砸在武将的脸上,随后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满脸是血的始作俑者指着楼门处两眼发直,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里是一柱黑旋风席卷而来,将罗隐包裹得严严实实,并把抛出的酒盏反抽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三柱旋风瞬间从楼外闯进,一黄两白直奔众人袭来,只把那桌椅板凳、杯碟碗筷掀得是一地狼藉,像是三个无处泄愤的醉汉猛然爆发起来。
      挂彩的武将这下可真惨了,被后来的三股旋风高高托起抵到大堂的棚顶,若是狠狠砸下必将骨折筋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将李昌符命悬一线之时,“噌”地从外面窜进个男童子,他头罩荷叶巾,身着绛色道士服,肩负鼓鼓囊囊的皂色布袋,碧眼炯炯目光如电,向三柱旋风大咤一声,“天寿星、地进星、地退星,做麽哩?把人放下!”
      见它们无动于衷,立即从背后抽出把宝剑,剑锋一指口念咒语,“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三道夺人双目的闪电划过,平地里响起一声炸雷,使人以为山河欲坠大厦将倾。
      黄、白风柱被击中后萎缩一团,乖乖地将李昌符放在地上,“敕”道童掐诀步罡松开布袋扎口,那三股风倏地乖乖钻了进去。
      “无上天尊,秉一,你可在楼里吗?”外面有人在问,声音苍老却很洪亮。
      “牙牙,我在里面,已经把天寿星、地进星、地退星擒住了,还差天杀星实在难缠。”童子向外答道。
      老人平和地吩咐他,“儿呀,捉住那三个脚底抹油逃得最快的就好,至于天杀星,一惯莽撞行事,只讲忠义,唯认死理,上天让他护卫地仙登基,地仙不走他是不会离开的。你布气念咒,多用些符、枣镇它。”童子按照他的授意去做,从袖子里连续射出咒符和咒枣,果然见效那黑风被击打得团团乱转,也顾不上呵护的丑书生,在道童的一声“摄”后也同样不由自主地钻进了袋子。
      “牙牙!三十六个天罡星,七十二个地煞星悉数拘住,我们该回龙虎山了。”他扎紧袋口重新挎在身上,忽然看到呆若木鸡的罗隐像是想起什么,上前紧抓住他,并向楼外大声问道,“牙牙,这个地仙我们如何处置?一同带回真仙观锁在井里吗?”
      “他的仙骨已换,就剩副牙床骨啦,如今又除去了他的辅佐之臣,单靠圣贤嘴也说不出个皇帝来。儿呀,放他去吧。”老人轻声慢语地告知。
      清脆地回了声“是”,那童子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轻盈地几蹦几跳出了贾家楼。
      “阿弥陀佛,难道是他?”栖白和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康季荣的身边。
      “上人,您说的是谁?”刘刺史茫然地在问。
      没等大和尚说出道童的来历,大将军抢先道出其姓名,“外面之人应该是正一派第二十代天师张谌,屋里的是他的儿子。你没听鬼说什么天师要来呀?道童对话讲龙虎山和真仙观吗?”
      “哎呦,哎呦,大将军,小道童走啦?他说那小子是地仙?”李昌符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没让旋风狠狠地砸下来,可这一抛也着实摔得不轻。
      望着门口提着篮子步履沉重的罗隐,大将军心有余悸地自语道:“我就佩服我自己,真是慧眼识人啊。早看出来了,这小伙子不简单啊。上人,这里一会儿鬼,一会儿仙的,又是天罡星,又地煞星,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来,趁早我们还是散了吧。”他又不忘向酒保相邀道,“小伙子,恭顺机敏,我喜欢!跟着老夫如何呀?由我提携与你,保你前程似锦。”
      酒保受宠若惊没有想到,好似天上掉下个金疙瘩正砸在自己头上,慌忙点头接受生怕美事跑了,“大将军,小人路审中承蒙您的厚爱,从此以后愿鞍前马后尽心服侍。不瞒大将军,小人来这贾家楼全为那一口仙酒,都说是机缘巧合喝了能鱼跃龙门,独占鳌头,可额在这店里等了几年啦,啥仙人仙酒么?毛都木有,整天沏茶倒水,点头哈腰,都成送咧?额跟您走,再不奢望那些子虚乌有的飘渺之事咧。”说完他一溜烟地进后屋收拾行李去了。
      两伙聚会就此草草收场,大家都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掀翻的桌椅还要扶起来,破碎的碗碟也要扫出去,剩余的伙计显然嫌人手不够,边拾掇边抱怨着,是从哪儿刮来的邪风呢?
      “又地震啦!上一次是大中三年的事,外面咋没感觉呢?”进楼来的是个背着药箱的男人,他五十开外,头发乌黑油亮,精神抖擞,步履稳健。一进来就直奔秦靖,“秦老弟,大早晨就喝上啦,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秦靖从桌子上抬起头睁开惺忪醉眼,浑浑噩噩地抹去嘴角边的涎沫,“噢,老师儿来了。地震!哪儿又地震啦?”他看到满地的杂乱不堪,“桌子倒啦?刘老哥,请坐,你好长时间没来了,咱们哈上一杯。可能是伙计不小心碎了几个蝶子,你落落嘛?”秦靖又摆好一个瓷盏,为来人斟满酒举杯相邀。
      “酒大伤身哩。古人云,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酒要少喝,事要多办。”那人放下药箱并没有马上饮酒,还在耐心开导着对方。
      可秦靖持盏摇头道:“嗯,酒可是好东西。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天来个朋友,明天来个亲戚,哪儿好怠慢?这几天确实有些多了,守业兄弟和得龙从太湖来,天天哈得人事不醒,都有些离心了。今天一早我再哈点透透,准备晚上再接着跟他们拼。”
      “还是少喝为上,感情深厚不在酒上,心里苦闷也不能借酒浇愁啊,明德还没有消息吗?”
      秦靖长长地打了个咳声,把一盏酒狠狠地咽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哀怨和焦虑。
      秦靖又将瓷盏满上,扫见凳子上的药箱子,“刘老哥,怎么重操旧业啦?你不是求皇上开恩给弄个差事干吗?这么久了还没消息呀?”
      “哼!什么重操旧业?是大驸马郑颢的弟弟郑顗病了,四公主派人来请我过去给看看。至于公差嘛,你不说我倒是不愿意去想了,提起来就要气炸了肺,就怨那个柳仲郢,虽姓柳却长了个榆木脑壳,做个顺水人情都不会,挺好的事都让他给搅和了。”本来口口声声说喝酒伤身的,他却怨恨地端起瓷盏一饮而尽,“老弟,你也知道,当今皇上是多么作风严谨,公私分明的人啊,也就是我刘集吧,好歹还给个面子,为还我昔日所言管上他几个人,拿着俸禄吃着皇粮,往公案后一坐,惊堂木一拍,抖抖威风的夙愿,特意给盐铁转运使柳仲郢去了条子,让他安排我做个不入流的盐场主管。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公然敢违逆皇上,说我是个疾医医术高明,应该去尚药局担任医官,假如盐铁院来个与其职能毫不相关的人,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考核我。还说,安排一个人担任盐场主管这样一个低级别的职务,不是一国之君应该干的事情。最后皇上没办法,赐给我绢百匹,让回家颐养天年喽。”
      秦靖忍不住笑道:“刘老哥,你也真逗。好好的御医不做,非要去做那劳心劳力的苦差事,有当官管人的瘾吧?”他又将刘集的酒盏斟满,不见外地劝解道,“柳仲郢是这个样子的,同样是一家子出来的,他叔叔柳公权柳老爷子可比他圆滑多啦,他这点随他父亲柳公绰,敢于在神策军头上动土的京兆尹,这两父子就是!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小舅子韦澳也是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不钻营不献媚,他堂兄韦温与御史中丞高元裕交好,韦澳和高元裕还在一个坊里为邻,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很熟悉,说好了让他登门拜望便录为御史,可他此后特意绕着人家门走,就是万事凭本事不求人。前年韦澳任京兆尹时不避权豪,连国舅郑光不纳税的事都不放过。”
      “我也知道柳仲郢是正直之人,人家从小是吃熊胆长大的,我不跟他计较。原打算去求义山给说说,可他比我还想得开,拍拍屁股辞了盐铁推官回老家了。庭筠要是不去襄阳就好了,他跟令狐滈有些交情,是宰相府的常客,让他给说话八成还有缓。现在看来求谁也晚了,我是不会再回去做御医啦,医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乐把持尚药局一手遮天,炼丹制虎狼之药,皇上一心只图长生不老、纵情快活,胡乱吃那些仙丹、春药,听不得忠言相劝,我只能在家吃饱就睡,闲着喽。”刘集像是早已想开了,摆出一付大度无所谓的姿态。
      秦靖见他释怀不再斤斤计较了,又进一步开导他,“你说要去求温庭筠?多亏他去了襄阳,投奔他弟弟去了。你若是真让他给说情,只能适得其反,你不知道他持才傲物得罪了令狐绹,嫌弃人家才疏学浅,当着面让宰相多读读书,搞得相爷很下不来台,闹得长安都呆不下去啦。”
      “还有这事!令狐绹向来是表面儒弱包容,实质小肚鸡肠之人,这么一来可没庭筠好果子吃。”疾医闻听颇为温庭筠担心。
      秦靖也有同感地点点头,“老哥,你是没有机会结识柳仲郢,他经常陪老叔来我这儿吃貊炙,那可是古道热肠之人啊。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刚直不阿,不像有些人工于心计、见利忘义、蝇营狗苟。李从质这个人你听说过吧?他是李德裕的侄子,几年前受到牵连是颠沛流离。人们都说人走茶凉,何况是有罪之人的亲属呢?可仲郢却不忘当年的提携之恩,收留他在盐铁院任推事。这事被令狐绹知道了很是不满,又多亏仲郢从中周旋,使其萌动了恻隐之心。”
      “真有此事,柳仲郢这人还是蛮不错的吗?我呀,就让你们这群一本正经的人给坑啦。”从为人处事上,刘集还是很欣赏柳仲郢的。
      “小亲亲!别挠我的脸,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哩。”是从后屋传出来的哀求声,刘集听出来是贾达发的声音。
      随后是一声尖利的质问,“说是看戏去!那戏唱了一夜呀?你就是个大骗子。”
      “哎呀,哎呀,你轻点。我不是对你说了吗?看到一半,宫里来了太监,大公主被皇上叫走了,唱戏的便敷衍了事,不再卖力,我就陪他俩去平康里了。”贾达发声嘶力竭地解释着。
      还是那个女的教训道:“你还敢去平康里?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保证的!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疼,疼!我没去哈花酒,我是陪他们赌去啦。不是我赌!一晚上什么也没干,是我看着他们赌,我保证以后再不夜不归宿啦。”贾店主像是被人拧到耳朵,没有好声地保证着。
      “呸,保证过一千次啦,鬼才信你呢。让你花,让你赌,看你还长不长记性。”就听是一阵歇斯底里和鬼哭狼嚎。
      曾经的御医坏笑着,“这就是老夫少妻的幸福生活啊,有良家闺秀你不娶,非得哭着喊着要平康里的头牌。”
      秦靖不满意地看了后屋一眼,兄弟的家事不好评说,转移话题问刘集:“你说广文馆助教郑顗病了?”
      刘集拍着身边的药箱,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可不是吗?今早寅时我在家里睡得好好的,驸马府的小厮就来砸门啦,说是驸马于琮和广德公主请我去郑顗家里看看,郑顗病得不轻,他们随后也要过去的。”
      听对方提及四公主秦靖有些疑惑了,“哎,郑顗是大驸马郑颢的弟弟呀,不是万寿公主的小叔子吗?怎么是四公主张罗请人治病的呢?”
      刘集不以为然地讲道:“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皇上十一个女儿当中,四姑娘是最贤良有德,宅心人厚的。四驸马也是一样,待人诚恳平易近人,性情耿直不攀权贵,他还是大驸马引荐给皇上的呢。你不在宫里不清楚,原本是要把二姑娘永福公主出降于琮的,可她太任性激怒了皇上,当即改为由广德公主下嫁。别看是帝王家,家教是很严的,尤其是当今皇上更为节俭,以往公主出降用的是银箔饰车,从他最宠爱的大公主开始用铜的啦。还立下规矩,凡公主、县主有子的,已寡不得再嫁,这可是旷古未有第一回呀。”
      秦靖认真听完他的讲述,心悦诚服地称赞,“皇帝是好皇帝,义方也经常讲些此类的事情。老哥,郑顗患的是什么病呀?病情如何啊?”
      提起病症,前御医蛮有自信地回答:“郑顗所患的是白虎历节之症,风寒暑湿之毒因虚所致。此病发作时疼痛剧烈,累及全身关节,就像被老虎咬住一样难以忍受。我依着医圣张仲景的方子开了乌头汤,从他府上出来时已经服下一计,想他慢慢调理应该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二公子向来体质阴弱,是该将养将养了。”听说并无大碍,秦靖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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