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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十三章 白衫黄衫两不干,利欲熏心绞得欢。 ...

  •   “咦,白蝎虎啦!球样!让老夫先灭了恁们的火。”随着一声透着深厚内力的低吼,各处祭盘里的火焰瞬间被一股强风扑灭,神殿内顿时冷森森阴暗无光,只有中央八角石坛上的油灯,乎闪乎闪顽强地窜动着。
      “站住!外人没有净身,怎么能进入祆祠呢?这是与教义相悖的。”
      “夫老先生,您没有清洗脸、手、脚,是不洁净的,夫我们是不能擅自放行的。”
      门口把守的那两个认死理的孪生兄弟阻拦着什么人。
      “信球孩子,各意人!乌拉乌拉雪些啥哩?老夫哪里撒吗?呼恁们一耳巴,去去旁边,谷堆谷堆。”然后传来掴耳光和扑通扑通的倒地之声,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迈进大殿。
      此人年近六旬,是个胡须花白、精瘦骨感的老人,头戴软脚幞头,身穿黄色直裾,足踏草履,一对铁尺插于腰后。
      拜火教信众中有认得他的,不禁低声惊叫着
      “澹台诸己!”
      “苍茫主人!”
      “斩蛟堂堂主!”
      来人自信高傲地环视众人,“恁们都认识老夫喽,老夫路过这门口,本不想进来,可恁们大呼小叫一口一个黄妖,要与斩蛟堂势不两立,让老夫听着不老美,儿等搞啥类?”众人闷声屏气不敢言语。
      居洛祆祝打破沉寂挺身向前,“没有什么可怕的!澹台诸己,你身为斩蛟堂堂主,放纵属下肆意妄为,欺凌弱小,鱼肉百姓。口口声声说‘皇天后土,济世兴邦’,背地里却干些龌龊卑劣的勾当。我祆教誓与你们抗争到底,铲恶扬善为民除害。”看来他是豁出去了,已经下定决心誓不屈服。
      见祠主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刚才那个出腹决肠、吞火蹈刃的祭司也义无反顾地突出人群,点燃手中的火把,仰头送入嘴里,出出进进满不在乎。
      老人见状轻蔑一笑,从怀里摸出一节竹子,用嘴一吹,一大团火焰喷射而出直扑那人,若是被其烧到,定当是骨酥肉焦一命呜呼。
      眼看一条性命即将灰飞烟灭,斩蛟堂堂主却哈哈大笑不以为然,撇出一句“这孩子不主贵!真木诚色。”
      这没有人性的行径气坏了一旁的小英雄,他凝神行气,凌空劈掌,使出师父传授的技艺,一道真气冲散火头,硬生生将祭司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咦,可中!这孩子门真球了得。是汉人,也入胡教类?这教不强中!小孩子门,和老夫厮跟着到扬州,俺许个香主让恁干干。”澹台诸己显然对天赐是一见如故,喜爱有加。
      他盯住波斯商人李苏萨,不错眼珠地端详,似是而非拿不定主意。波斯商人陪着笑脸施礼道:“澹台堂主,别来无恙啊?”
      “俺道是哪个?这不是苏萨嘛,恁啥时候来东都类?”澹台诸己像是老朋友般招呼着。
      商人彬彬有礼地将事情梗概说与他听,听得老堂主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叹气,好似对扬州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的样子。
      “这殷仁真球不主贵,还敢不听号令自作主张,楚州洪水舵让他弄得乌烟瘴气哩,难怪妞儿逼着老夫去查。”堂主对属下的行为也是颇多微词,他重又面对祠主居洛,“黄妖长,黄妖短的,话不是这样雪的,老夫听来不轩,呛人类不是?恁们穿的是白衫,俺们穿的是黄衫,恁做恁们的善事,俺行俺们的义举,斩蛟堂咋类?老夫成天掰活徒子徒孙,俺们行的是大义,区区波斯邸蚂蚁之地,怎能入老夫的法眼?更何况弃大义而不顾,坠身于铜臭之间呢?老夫斩蛟堂三十六舵数万弟子,悬壶济世,扶弱救贫,一统武林,冰释前嫌,和睦共生,举起天道诏诏的仁义大旗,乃老夫平生宏志。从近处讲可以颐养众生,由远处着可以安国兴邦。恁们拜火教不氛儿?尽可撒马过来,老夫视儿等如草芥,一火焚之。”
      澹台堂主又看了看李苏萨和天赐,语气缓和些说,“既然都是老朋友,也不需撕破面皮。老夫只身出山,奏是为了查明此事,苏萨,借恁的商船一用,和老夫厮跟着到扬州。波斯邸之事若真是楚州洪水舵舵主殷仁所为,老夫自会给儿等一个交待,土地、人员悉数归还。丑话说在头里,劫去的钱财是不包的,他们也要吃饭,不能喝西北风吧?杂桌?雪斩蛟堂是恶魔,不讲仁义道德,雪那是旁。儿等今后不得瞎胡抡,否则烧了恁们的上屋,夺了恁们的绣子。”经其嘡嘡一顿教训,白衣教众大气都不敢出,哪儿还有异议?只能哑然默许了。
      波斯商人一再地点头称是,殷勤让其落座,并亲自献酒。“不强中,苏萨呀,老夫不喝恁那豪麻浆,太刺激类!夜儿黑,老夫将尖儿入塌奏被妞儿扯拽出来,着实惊吓了一回。妞儿可算走了,俺想再睡会儿,又被那俩货拽出来,信球,气蛋。眼下这心里仍然发着慌,还是喝杯葡萄酒绵柔可口些。”
      老堂主推开商人敬献的琼浆,还不忘爱怜地端详着尹天赐,“这孩子门长得齐正,真是讨人喜欢,俺通稀罕你类。若是说给俺师妹,可是天生的一对,她也奏不用跑俺嵩山各意人喽。”
      “好!堂主说得极是,请稍等片刻,待南市开市装上货物,我们即刻启程。”李苏萨点头躬身地满口答应着。
      “老太爷,你就是斩蛟堂的澹台诸己吧?好大的名头啊!我虽是个卑微的叫花子,可不怕你。他妈妈滴,我来问你,你的手下把扬州的乞丐兄弟藏到哪儿去啦?还有波斯庄的佴氏弟兄,现在何处?不讲清楚,他妈妈滴,老子与你同归于尽。”常青像注入了千斤铁水,改头换面,骤然成了威武强硬的豪杰。
      澹台诸己眼皮都未撩一下,把玩着手中的玛瑙葡萄酒杯,“苏萨,恁给他灌了多少豪麻浆捏?他都知不道自己姓啥哩。”
      常丐头跳着脚地吼着,“我姓常!扬州的丐头,十方折冲府封的,我那一帮兄弟就是被洪水舵殷仁的人掳走的,他妈妈滴,说是要卖到陕州做苦力去。”常青愈说愈加的难过,竟然不顾体统地放声大哭起来。
      堂主看着他又哭又闹,又跳又叫,连波斯商人的劝解也听不进去,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苏萨,这个乞丐虽说不主贵,可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快汉子,老夫俺喜欢!杂桌?是十方折冲府的人,这个折冲府老夫有所耳闻,是当今皇帝小子的御赐恩赏,一盘散沙不足为奇,要是在以前,恁敢在俺面前贵扎皮,老夫非得拾剁拾剁恁,如今不同哩,恁们折冲府的人,俺嘞斩蛟堂得恭敬几分。小子,白瞪着眼睛看老夫,杂桌?鳖孙儿,恁们沾了小姑奶奶的光哩。”
      李苏萨正要把义方介绍给斩蛟堂堂主,突然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四个人,“请行个方便,借贵宝地躲避一下。”前面的慌里慌张,是一个劲地作揖感谢。
      后面的左右顾盼,一眼看到了义方他们,“丐头,是庄将军,都尉他们也在这儿。”
      何有佳带着肖庆久、苗翠翠来到近前,“庄将军,韩牛那个龟孙,带着官差和黄妖把这里围住了!”
      落在后面身穿土色直裾袍的男子夹着个包袱,战战兢兢地瞄着大门口,“韩判司啊,俺喵窝藏何有佳!保误会,这事儿和俺没关系哩,俺是要乘船去宋州,转旱路回老家固始去,和他们在码头碰巧遇上的。”他正是湖州茶行的店主庄开龙。
      祆祠外是人声嘈杂,吆五喝六地官腔十足,“哈哈,看他们往哪里跑?好的好的,你们堵住大门;保戳着!你们分两路去两侧;嗨嗨,盛丐头带着你的弟兄封住后门;唷嗬,你们很聪明嘛,已经把老百姓拦住啦;嗯嗯,大家不要乱,都听我的指挥,一定能生擒何有佳。呀哈哈,贾香主您也赶到啦,楚龙、司马英雄,我们一同进去向居祆祝要人,河南府衙门和东都留守联手出马,还拿不住一个乞丐?真乃笑话!”
      “判司,万无一失!不是我贾四夸口,满东都你访一访,斩蛟堂金谷舵的话谁敢违抗?不想好啦!”
      说话间神殿里涌进来一群人,穿着各异,高矮不等,把个殿口堵得风雨不透。“居洛!居洛!你们拜火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藏朝廷要犯吗?”判司韩牛一马当先厉声质问道。
      贾香主也不甘示弱,勒紧嗓子威胁道:“拜火的怪物们,都给老子放聪明些!我们斩蛟堂金谷舵是协助官差办案,不相干的靠后站,贾四爷的刀子可没长眼睛。”看他们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好像整个洛阳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恁嘞搞啥类?小子,是金谷舵的香主吧,盖洪怎么木来?”澹台诸己一付居高临下的架势问贾四。
      贾四闻声观瞧,本想发作,谁这么大胆子指名道姓没大没小?可看清问话之人时,是浑身打了个寒战,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连连叩头,口中急呼“皇天后土,济世兴邦”。
      “看恁个衰样子,杂桌?投靠官府类?嫌弃老夫的庙小,容不下恁?”老堂主没好气地问道。
      贾四像只小老鼠遇见了大花猫,提心吊胆心虚畏惧,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唯唯诺诺地回复着,“堂主,小人不敢,协助官差办案实出无奈,小人晓得堂主是最不待见官府的,可楚州洪水舵的殷舵主传来指令,让不惜一切除掉洛阳丐头何有佳呀,我们又找不到他的行踪,只能依靠官家合力除之。”
      “又是殷仁所为!是怎样一摊子大买卖呀?弄得他利令智昏的。居然敢违背堂规与官府勾搭,眼中还有没有老夫类?”澹台堂主气愤填膺地举手将酒杯摔个粉碎,吓得贾四龟缩成一团。
      “楚龙,何有佳是我折冲府的人,我自会处置他,他与你爷爷的恩怨我也会开导的,下面的事情就不劳东都留守费心啦。”义方面沉似水地吩咐卢公子道。
      卢楚龙还头一回见师父这般严肃,不敢再多说一句,规规矩矩地侍立一旁。义方讲完自己都纳闷今天是怎么啦?从来也不曾这般袒护属下,只觉得喝下那琼浆之后,平添了无比的冲动,天地间的一切都能包揽在怀中,万物生灵皆欲掌控在手里。
      韩判司不愧是官场之人,见过大世面的,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地抱拳道:“您就是斩蛟堂的澹台诸己堂主吧,在下是河南尹府衙的判司韩牛。我们是秉程办案,扬州淮南节度使李珏递来的缉拿文牒,要拿何有佳归案的。说是波斯人已经告到衙门,罪名是叫花子聚众行凶,纵火焚烧邸馆,强行霸占土地,打伤致残多人,还私自羁押波斯庄的两位庄主。请堂主勿要误会,贾香主大力协助也是良民百姓份内的义务,行的是除暴安良的江湖道义。还有庄将军,您同样是本朝大员,懂得国体章法,不会为难我们微官末吏,请让在下捉拿何有佳归案,交由淮南节度府审理法办。”
      “哼!小子,乌拉乌拉地雪些啥类?恁桌货真没诚色,老夫掰活属下,恁还想掰活老夫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恁犯了老夫的两条忌讳,一是不该多嘴,在俺澹台诸己面前指手画脚,鳖孙儿,问问这个香主,那该如何处置?二是,老夫本无意你们缉拿那个乞丐,官府的事不感兴趣去管,可恁不该在老夫跟前瞎胡抡,官府中人很了不得吗?老夫最瞧不上眼恁们这帮贪得无厌、狐假虎威、鱼肉百姓的狗奴才。贾香主,该怎么做心里有数吧?”贾四闷声不语憋足了气力,不顾一切地转身抡刀扑向判司,这突发情形吓得韩牛闪身后退,两旁的衙役挥舞兵刃怒喝抵住,仗着人多势众拳脚相加。
      贾香主虽说武功浅拙,可今天是出奇地视死如归,抹去嘴角淌出的鲜血,从地上爬起来大吼道:“斩蛟堂的弟兄们!堂主在此,剿杀鹰犬。”
      这一嗓子立竿见影,打殿外涌进来三十多个黄头巾包头,黄中衣衬底,外裹束腰黄衫,足踏草鞋,手持刀枪,各个身强体健的汉子。他们齐刷刷地跪倒膜拜,齐声恭贺“皇天后土,济世兴邦”。
      “好!把那个没诚色的鹰犬赶出去。”堂主之令对黄衣会众就是圣旨,他们鱼跃而起,一窝蜂地与官差大打出手,斩蛟堂的人数虽处于劣势,可个个舍生忘死气势如虹。
      相比之下,那些吃官饭混日子的平庸之辈,稍遇危险便拔腿外逃,黄衣人一路追打早没了踪影。
      澹台诸己哈哈大笑,指着神殿大门讥讽道:“二球,真是让老夫好笑。官府鹰犬都是些薄情寡义之徒,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木有一丁点儿的江湖道义。”
      “皇天后土,济世兴邦。禀告堂主,官府鹰犬已被小人赶跑了。”贾香主一瘸一拐地返回来禀报,现在祆祠里里外外都被斩蛟堂的人控制住了。
      “何丐头,肖二爷,我们做错啦!宽恕小的们吧。”一群叫花子稀里哗啦地拥进殿来,呼啦啦跪倒一片,连连叩头作揖赔着不是,
      “是盛三爷,不!是盛辉那狗日的,逼我们这么干的。”
      “是呀,他先是说肖二爷害了丐头,后来又吓唬说丐头您被官府通缉啦,不与您割裂将殃及仁义会,我们是被逼无奈呀。”
      “是啊,都被他蒙骗啦!”
      看着兄弟们倒着苦水,还有的泪花盈盈悲伤涕零,两位仁义会的当家人满腔的怨气消散了一半。
      何有佳示意大家都站起来,怒气难平地问道:“盛辉他人呢?”
      “跑了!一听到消息就跑了。”回答的异口同声没有迟疑。
      “是呀,何丐头,刚刚在外面遇见盛辉,那小子听我一说,撒腿就跑,比兔子逃得还快。”贾四紧跟着加以证实。
      澹台堂主见他脱着下半身的怪样子责怪道:“恁这孩子不主贵,杂桌?大腿邦儿受伤类?几个成天养尊处优的凹糟恁都拾剁不了,还当啥香主?恁也真球凹糟。”
      贾四壮着胆子辩解说:“属下刚才被他们踢了一脚,把我在无锡得的老毛病踢犯了,背骨痛症疼得我迈不开步啊。”
      澹台诸己站起身走上前,笑容可掬地将其扶起,用手摸索贾四的腰部,“恁原来有伤啊,老夫错怪恁哩。”堂主一双大手慢慢升腾出蒸气,两处虎口红得透明,只听咔吧一响,香主随即一声哎呦,再看那背骨痛症手到病除了。
      堂主没有理会属下的千恩万谢,不耐烦地问着李苏萨:“苏萨呀,日头都一杆子高哩,杂桌要等到晌午头再启程捏?”
      “堂主,是要等旗亭之上击鼓三百声好开市,装满了货物,才能开船啊。”波斯商人耐心讲解着。
      “早雪哩!不奏是三百声鼓吗?八百声也有哩。”旋即人影一闪,澹台诸己已经飞身殿外,眨眼间,从南市旗亭方向传来咚咚的击鼓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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