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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五章 瞒天过海小家子,道听途说大丈夫。 ...

  •   玉兔凌空,这边唐军刚刚扎下大营,那边锣鼓喧天,爆竿齐鸣,从土堡里涌出许多百姓,是前来欢迎大军的。
      堡主极尽地主之仪,虽白相一个劲地推辞说不好打扰,可还是盛情难却随主人拥入堡中。
      这昭武堡的外城是木桩子搭框,土坯垒就,因本地土质密实坚硬,从地上铲出四四方方的一块,无需翻泥和炼、制坯窑烧,直接码上当即岿然不动,稳如磐石。街巷房舍及内宅围墙均为条石构建,古朴厚重,井然有序,据说是采自西面的大石山。
      “堡主,你们也是饱受战乱之苦啊!”白相爷眼见支离破碎的土堡大门深有感触地说。
      “嘿,险些是灭顶之灾呀。还好,只是损失了些马匹,强壮的都被抢走啦,只留下孕马和小马了。”堡主是一脸的苦相。
      众人步入内宅,景物布局使人耳目一新,圆顶大屋空间宽畅、结构轻盈,为石柱木梁枋结构。屋子稳稳座落于大平台之上,台阶两侧的墙体镶有琉璃面砖浮雕,木枋和檐部贴有金箔。
      大屋周围有花园、凉亭加以点缀,四周院墙上攀援着色泽各异的月季花,鲜花被墨绿色的叶子衬托得愈加绚烂。
      园子当中的水池边筑有石亭,亭子里围以轻柔的薄纱和剔透的珠帘,清风漫舞,若有若无,与池中的水光涟漪相映成趣。主人在廊柱与穹顶上用多彩的小石子拼凑起来,色彩斑斓使人炫目。
      水池周围栽种着丛丛挺直的灌木,深绿色的叶子间点缀着含苞待放的花蕾。
      “这些是玫瑰吧?养得好茂盛啊。”白敏中显然是见过的,他对并肩同行的李业讲道,“师兄,我在京时府里也曾种过,只是几盆而已,没有他这里的多。养到后来,不知怎得全枯萎了。”相爷不无遗憾地说着。
      大家沿石阶而上,敏中回头招呼着渤海国贺正使,“小乌,你们渤海国和新罗也有这种花,但是不叫玫瑰,称作海棠花。”
      “白相爷,喃还真不善乎,什么都基到,可以啊。”渤海国特使由衷地佩服道。
      “那当然了,敏中可是长庆二年的状元啊!看的书多,懂的事杂啊。”贺拔惎自豪地说。
      白敏中无所谓地一摆手,“堡主,刚才见这城门上写着昭武堡,再看你的面貌穿着,难道你是月氏人的后裔?是康、安、曹、石、米、何、火寻、戊地、史,这九姓中的哪一姓呀?”
      堡主赶忙躬身回禀:“大帅,小民正是月氏后裔,石国人,石望拓。”
      “哦,石国人,这就对啦,百年前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与黑衣大食的怛罗斯之战就是因你们石国而起。三万将士血染疆场,为国捐躯。那真是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白相爷有感而发低吟着。
      李业终于发现师弟的纰漏,“小白,你这就不对了,是精兵七万,不止三万人。杜佑杜老相爷的侄子杜环是当事人,怛罗斯一战他正在军中,被大食人掠去,异国飘零十几年,后来得机由海上返回广州,并著有《经行记》一书,书中明明写着七万之众。”
      敏中笑着摇头道:“师兄,您被蒙骗了,去年牧之到我那里请求外放杭州时,亲口跟我说的,是他叔叔夸大其词了,本来是三万铁骑,高仙芝将军号称七万。”
      “是这样啊!怎么都犯一个毛病,动不动就号称,往往号称的一方败得最惨。”李业轻蔑地嗤之以鼻,“小白,你说杜小子在京里呆腻了,要出京外放吗?三年前他在睦州可是哭着喊着要回京的,说是受到李德裕的排挤迫害,要寻求公正待遇的。最后还是他的同窗好友、新任宰相周墀给出的力,这才两年就厌烦啦?我们这位个性张扬、我行我素的大才子呀,真是让人看不惯。小白,杜小子后来去杭州啦?周墀没又帮着说情吗?”
      白敏中神秘地一笑,“周墀现在自身难保呢,哪儿还有这份闲心?起初我没有答应他,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又死活要去湖州啦。死缠烂打非要出外当刺史,说是家中困窘,外任薪俸高,可以接济病弟孀妹,这是什么理由?他们杜家几代高官,大宅別墅住着还能缺钱吗?他这个吏部员外郎是拿托词蒙骗我,其中另有蹊跷。他三次上书,多次入府,态度坚决,言辞恳切,我拗不过他,放他去了湖州。”
      白敏中登上高台,侧身让李业先行,河东节度使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什么蹊跷?小白,你快说啊!”
      主人热情地撩起拱门上的珠帘,众人相继迈入大屋,屋内墙壁满饰七彩绘画,石柱上的雕刻精致传神,极富西域风情,自是赢得一致的赞叹。
      宾主落座,下人们呈上鲜果枣子、酒酿吃食,其中饼子就有几种,汤饼、细面饼、白罗面肉饼,让人垂涎欲滴。
      宾主彼此寒暄已毕,方知石堡主是长庆二年春天不堪大食的残暴,由父亲带领兄弟二人逾葱岭归唐的。
      “噢,堡主是长庆二年春上归来的,那时我和他还在长安参加春闱呢。”他一指下手坐的贺拔惎,“你还有个弟弟,何不请出来与我们一见啊?”
      “官爷们有所不知,我弟弟小的时候在石国受了惊吓,怕见生人,孤僻得很。”石堡主面露难色抱歉地说。
      白相爷理解地点头称是,“哦,大食残暴早有耳闻,昭武诸国相继消亡,百姓身处水深火热的煎熬之痛可想而知。那我们就不打扰啦,还是让二堡主好生调养吧。”堡主连连作揖感谢。
      敏中捏起碟子里的一块干果饼子,“这是柿饼子吧?看见它我就想起禹锡大哥的那首咏红柿子的诗来了,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本因遗采掇,翻自保天年。说是一个人如果可以披星戴月,矢志如一的去做一件事情,去吸聚精华,那么总有一天可以有一番作为的。石堡主,老夫说得对吧?”
      “是的,是的,大帅说得有道理!”石堡主欠身赞同。
      正在桌边给各位斟酒的吊眼梢子不知深浅地嘟囔道:“可这不是柿饼子,它是我们家乡的葡萄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白相爷非常惊诧,“噢,如此大的葡萄干,真是头回得见,稀罕稀罕。”众人也惊奇地拿起端详品尝。
      “这是和田玉制成的夜光杯吧?白玉之精,光明夜照。”
      陪坐的堡主又欠身恭敬地回相爷的话,“是夜光杯,若有皓月映射,将清澈的玉液注入,透过杯壁会熠熠发光,只是和田玉不多见了,这是用本地的天山玉雕琢而成。”
      官人们端起案上的玉杯,见它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均是爱不释手,赞不绝口。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夜光杯正配葡萄美酒,来,小伙子,你那胡瓶里一定是葡萄佳酿,给大家都满上。”白敏中来了兴致,招呼着众人欲痛饮。
      “我这银壶里是堡里自酿的玫瑰露酒,能滋阴补肾,提神醒脑。官爷,你没喝过吧?”吊眼梢子骄傲地说明。
      白相爷尴尬地语塞了一下,又大度地笑着说:“好,满上。小伙子好直爽啊,令人喜欢,你也是昭武人喽?叫什么名字?”
      “戊地罡。”
      听他回禀,敏中一本正经地解读起来,“好名字,戊为阳土,其气固重,居中得正。春夏气动而避,则发生,秋冬气静而翕,则收藏,故为万物之司命也。你一定是昭武戊地国人,又四正为罡,心有四正:道正,德正,法正,智正;身有四正:体正,气正,精正,神正;言有四正:语正,声正,韵正,音正;行有四正:行正,立正,坐正,卧正。你的为人一定是诚实憨直,守信重义。”小伙子被说得心里美滋滋的,麻利地为客人斟酒服侍。
      酒过一巡后,又逐个注满,“那个谁谁谁,你是不是经常感到别人办事不妥当,没有满意称心的,非得亲力亲为,以至于越来越孤僻冷漠呀?”
      听官爷这样私下里问自己,吊眼梢子惊奇地一愣,“是呀,我是时常疑心很重,看不惯别人的敷衍了事。”
      “那就对了,戊地乃万物茂盛,你本不应屈身于小山小谷之间,命中注定是要有所作为的,那就要后天转运。老夫会昌年间在京时,曾得正一派第二十代张谌张天师的指点,略加领略些转化之术。我且问你,你是生于春夏还是秋冬啊?”
      “春天,怎么地?”
      “怎么地!戊土属阳,称堤岸城墙之土,戊土其气高亢,生于春夏火旺,宜水润之,则万物发生,燥则物枯;如果生于秋冬水多之时,宜火暖之,则万物化成,湿则物病。你生于春季,应常饮无根之水润之。”
      昭武青年听老官人说得头头是道,已然是意乱心迷了,急急追问道:“哪里有无根之水呀?”
      白敏中却不急着回答,看了看身旁正襟危坐的李业,“无根之水乃药王孙思邈所发明,用碗于下雨天接的未落地之雨水。三日一次,月亮升至一竿子高时饮下,一年为限,必将性情大变,封妻荫子,位列人臣。”
      小伙子有些失望了,“我们这儿一个月都不下雨,到哪里去接无根水呀?”
      相爷显出一付十分理解的模样,“干旱啊?这就难了。人乳也是可以的,无根之水。”
      “人乳也不好寻啊!”
      敏中思量片刻有了主意,拿起一枚紫红透亮的长枣子放在嘴里咀嚼着,“马尿一定有吧?白马的马尿,最好是孕马尿最是灵验。”
      “那可容易!”戊地罡信了,乐颠颠地提着空了的银壶灌酒去了。
      “小白,你武帝时真在长安拜会过张天师吗?得其仙术啦?”李业半信半疑地小声问。
      “师兄,你傻呀,那时小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从八品右拾遗。额认识人家,真人不认得额,得是这个理?”
      “小白,你真坏。”
      白敏中眼珠滴流乱转,窃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招呼着近处提着银壶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子,“你那胡瓶里一定是堡里自酿的玫瑰露酒吧,好滴咧!给大家都斟满,共进一杯。”
      小老头子点头哈腰地陪着笑,“相爷真有眼力,是品酒的行家!堡里自酿的玫瑰露酒是酒中的极品,而我这壶里的葡萄佳酿也是如饮甘露、余韵无穷啊。老相爷,您给鉴赏一下呗?”
      “好!”看来相爷对下人的回答甚是满意,举杯邀大家一饮而尽,“好酒,嘹咂咧!美得很!”饮完后白敏中不忘赞美几句。
      李业放下酒杯随意地问道:“老家人,你也是昭武九姓的后人吗?”
      小老头子谦卑地鞠躬回禀:“是,小民是米国人。”
      “我怎么看你长得像回纥人呢?”李业毫不掩饰地说出所想。
      米老头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官爷真是见多识广之人,我母亲是铁勒回纥人,年初小民随兴胡商队流落至此,承蒙石堡主收留。”
      看那老头儿略带紧张的表情,白敏中从中插话道:“师兄,你管人家是月氏人,还是回纥人呢?喝酒!”就此打住,李业不再问了,没人注意老米头脸上浮过的一丝诡异的笑。
      “小白,你还没说杜小子去湖州的蹊跷呢?快说!”河东节度使有些等不及了,扯着师弟的袖子一再询问。
      “师兄,背地里讲究别人不好吧?还是吃这苏武饲养出的滩羊肉吧,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白敏中故作不情愿的样子,叉开话读起苏李诗来。
      李业看不得他这惺惺作态的假门假事,“先别吃啦,咱们师兄弟关起门来讲些闲话,谁还能说三道四的?快讲!”
      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引来众人的目光,听说是关于当今大才子杜牧之的风流韵事,更是翘首跂踵,迫不及待。
      白相爷放下木箸,有条不紊地细说起来,“虽然我也是听人相传,可十有八九确有其事,在坐的可能也有所耳闻吧?今天权当是给我师兄道听途说一回。这事说来话长,那是开成三年杜牧在宣徽观察使崔郸手下任团练使,应湖州刺史裴元之邀,去湖州游玩。他听说湖州美女如云,不用我说,大家都清楚,错过了怎么会是大才子的性格。崔刺史为了讨好他,真是盛情款待,还把本州所有名妓强迫唤来,供他面对面地挑选。可杜牧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就是没有一个入眼的。用他的话说,了杂咧!但还不够尽善尽美。大才子的层次就是非比寻常,我们不过是让官妓陪个酒,吃个饭,可人家要后堂花,再吹吹萧。”众人会意地笑了,有人还砸吧着嘴。
      白相爷接着说,“他又向崔刺史提出要在太湖边举行一次竞渡的比赛,让全湖州的人都来观看。到时候他就在人群中慢慢地游走,细细地寻找,或许能找到心仪的意中人。那湖州刺史哪敢违背?按照他的意愿举行了竞渡。据说,那天两岸围观的人密密麻麻,可杜牧挑了一天,直至傍晚,竟没有找到一个合意的。眼看就要收船靠岸,突然发现在人群中有一位老妇人带着个女孩子,孩子还没长成才十三岁。年近四旬的杜牧却如获至宝地说女孩子是天姿国色,先前的那些女人都比不上她。便将这母女俩接到船上来谈话,这母女俩都被吓坏了。杜牧安慰说,他不是马上就娶这小姑娘,只是要订下迎娶的日期。孩子的母亲很是担心,问将来若是违约失信,又应当怎么办呢?杜牧拍着胸脯保证,不出十年必然来湖州作刺史。如果十年不来,姑娘就可以自由嫁给别人。女孩的母亲最后同意了,杜牧还给了贵重的聘礼,把这门婚事定下啦。据说因为招待杜牧,崔刺史把督办贡茶的公事都耽搁了,受到朝廷的问责丢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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