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斯》辜月一提

20、3-2 奉旨出征

　　沈丘：“我昨天梦到他了”
　　沈川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肯定沈丘此时并没有多么想听到他的回答。
　　沈丘接着说：“他问我，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要害他……”沈丘痛苦的垂下脑袋“他说了好多好多，一直都在质问我……”顿了顿“他活着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么多的话……”
　　沈川看着沈丘已然疯魔的样子，垂下头不说话。
　　半晌，沈丘：“又开始疼了，你给我敷药吧”
　　沈川点点头，拿出了念兮在进来之前递给他的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沈丘常用的药。
　　沈丘自从自挖双眼之后，眼睛就开始疼，有时候是好的，有的时候又疼的死去活来，妖界的医术出名，锲兼命人制成了这种可以短暂的缓解眼睛疼痛的药，除了定时要换药之外，沈丘就一个人缩在这个不小的塔里。
　　不见朝夕。
　　不见夏冬。
　　沈川一直在照顾着沈丘，因为沈丘没有死亡这个消息本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不透露出去就是沈丘的意思，沈川自然无条件的遵守，不止因为沈丘是他的哥哥，更因为那震慑天下的摄瞳术便是用沈丘的眼睛练成的。
　　他不能也不想，对沈丘有一点点的不好。
　　沈川一边缓缓地给沈丘上药，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他还年幼的时候这双眼的模样，那是如鹰眼般锋利的，彷佛只要用力一眼，一个人便可以被戳出一身的洞。沈丘从不拿这个眼神看他，沈丘常看的是那个他身边的不说话的男人。
　　沈川很害怕这个眼神，那个男人也是亦然，但他从不闪躲，迎着沈丘这样的眼神，有的时候沈丘便没有理由的被男人的不卑不亢惹恼，然后对着男人下令人不敢想象的毒手。
　　沈川知道，那个男人叫红渡。
　　沈川知道，红渡是沈丘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连他这个弟弟都不及的那种。
　　沈川还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沈川看着红渡的眼里是可以淬出蜜的，甚至眼睛都不愿挪开，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沈川抬起手指用指腹轻轻揉按着那没有眼睛的眼眶。
　　是剿冥大战之后，沈丘亲自杀了冥帝立肖，回来之后就疯魔了，纵然原来的沈丘就是个暴虐的性子，但还是讲点道理的，剿冥大战之后，沈丘俨然一副没了心性的样子，杀的人的尸首可以堆满整个冥河。
　　沈川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爱说话的。
　　沈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同情红渡的，因为沈丘不杀他却也没有让红渡好过，那时候的红渡总是伤痕累累的，沈川不知道原因，只是很心疼他每次被沈丘打完还要心甘情愿的去为沈丘做事的样子。
　　落寞。
　　无比落寞。
　　而红渡死了之后，沈丘却突然没有那么的暴虐的，说是恢复正常了也不为过，他不爱杀人了，也不理世事了，将鬼帝之位硬生生的传给了沈川之后就自己住进了这个没人的塔，听见脚步声就问你是不是红渡啊？
　　可是三百年来没有一次的回答是他想要的。
　　沈川至今还记得沈丘将鬼帝之位给他的那一天，沈丘抱着红渡已经没了热度的身体。
　　眼睛是干涸的，已经哭没了眼泪。
　　沈川跪在一边，想要攥住沈丘的手却也只是将手轻轻的放在一边，他自始至终都是害怕沈丘的，他不敢。
　　过了好久，沈丘才开了口，他的嗓子很是沙哑，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的原因：“你走了啊，你走了啊……”继而突然笑了出来“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自然是没有回答的。
　　沈川没见过沈丘这个样子，心下一横就将手轻放在了沈丘的手上，之后吃了一大惊。
　　沈丘的手似死人一般冰凉。
　　感受到一点热量的沈丘回过神般看看自己弟弟，仿佛才意识到这个弟弟已经陪着自己不吃不喝的跪了好几天了，沈丘突然笑了笑：“阿川你知道吗？哥最近看书有看到一个特别厉害的招数……”
　　沈川看着沈丘。
　　“特别特别厉害，厉害到如果学会了它，哥就可以保护所有哥想保护的人……”沈丘的眼睛有了泪花“可是哥最想保护的人，现在就安静的躺在这里告诉哥不用再保护他了……”
　　沈丘情难自已，他把头埋进了红渡的颈窝中，眼泪肆意的流淌。
　　沈川觉得过了好久，殿外的太阳都没有了，沈丘哭完抬起了头。
　　沈丘把红渡轻轻放在了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这个鬼帝，不做也罢”沈丘低头认真的看了看红渡的脸，然后猛一抬头用两个手将自己的眼球生挖下来，紧紧咬着嘴唇，即使是一句□□都没有。
　　沈川甚至忘记了尖叫。
　　血淋淋的。
　　地面，沈丘的手，沈丘的衣服，沈丘的脸，沈丘正在汩汩流血的眼眶。
　　沈丘咧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死时是不是也这么痛苦呢……”然后双手一合，将手中的血淋淋化为了一片光圈，缓缓的推送到了沈川的身体里面。
　　从那时起，沈川便扛起了鬼帝的担子。
　　沈丘抱起红渡缓缓转身走向了那个阴森可怖的塔，三百年都没再出来。
　　沈川退后了两步：“好了，哥”
　　沈丘顺势躺在了榻上：“那你走吧”
　　沈川站在原地没有动，捏了捏拳头还是把一直想要说出口的那句话留在了口中。
　　沈川微微弓腰：“那我先走了”
　　然后缓缓的一级一级阶梯走了下来，站在塔底深深叹了口气。
　　黑暗中的沈川眉眼深邃，眉宇间写满了犹豫。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丘。
　　红渡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