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昏君都不想当了》壮士宁阿婵

2、朝堂之上

　　批了一夜的奏折，刚躺下不久，天就露微光，被长乐叫起来早朝的李存勖一脸的懵逼状态，双眼无神且空洞，板着张俊脸，周身的低气压竟让贴身之人透不过大气来。
　　没错，李存勖有着严重的起床气，这个毛病自小就有。随父作战时，每逢敌军半夜突袭或半夜作战，李存勖的那张脸上可是能滴出一桶的黑墨来，出帐时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可那周围冷冽的气压可是吓到了底下一大干士兵，是以那军中人都道李亚子是位冷面残王。
　　熟知这一点的长乐默默地远离大步流星地走在冷风中的小皇帝，在心里默默地为之后惹到早起小皇帝的可怜人默哀三秒钟。
　　朝堂之上，众群臣中鲜少有跟随晋王时候的大臣，多的竟是那伶官技人，聚在那嚼舌根。少有的几位忠心臣子也因着昨日夜谈而选择了辞官退隐。
　　李存勖用手撑着脑袋，眼睛死死地直盯着殿门口，耳朵里充斥着底下大臣们的争论声，只觉得这帮伶官们平日里唱起歌来声音悦耳动听，这上朝时聚在一起讲话就像是一群苍蝇在那嗡嗡地叫。
　　随着争论声越来越响，整个大殿就像是煮沸了的热水一样，李存勖那凌厉的双眉皱得越来越深，脸色越来越铁青，心里都是麻买批。
　　就算是平日里特别宠爱的伶人也不能恃宠而骄吧！一大早的在那瞎比比什么呢！是在比谁的声音更响更吵吗！
　　“陛——下——！”那凄婉的一声响彻云霄，好似孟姜女哭长城一样，带着戏子特有的空调，声音拉得特长，就跟死人时唱的哀歌一样。
　　被点名的李存勖的漫游在天际的魂回来了，只是她敏捷地转头狠狠地瞪着那个直喊她的人，一双浓黑的星目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见了心不着底。
　　殿下那正要开腔哭喊的周匝冷不丁地被她这么瞪着，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硬是将那快要喊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胸口的那颗怀心嘭澎地快要直跳出胸膛。
　　“周爱卿，何事？”李存勖好看地眯起了双眼，狭长的眼中寒光迸出，眼神好似刚出鞘的名剑，犀利而凌厉。眼神所到之处，人员伤亡惨重。她脸上硬生生地扯出了笑容，所谓皮笑肉不笑，令人毛骨悚然。
　　周匝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水，清了清喉咙道：“臣先前在汴州深陷敌人，臣得而不死者，是教坊使陈俊和内园栽接使雠德源之力也，臣愿乞两州以报救命之恩。亏得陛下忠厚仁恕，贤明果决，允下两州刺史之位，臣不甚感激，愿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话音刚落，站在队伍后头的陈俊和雠德源两人随即站出队伍跪下磕头：“多谢陛下赏赐，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得，她都还没说是哪两个州，这三人就把话都堵死了，她这是不能赏也得赏了。李存勖邪邪地笑着眯着眼，该说不愧是她看上的伶人吗，这一个个的帮得一手好忙。
　　“臣有异！”能够站出来的也只有郭崇韬了，只见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官袍之下那拿着笏板的手隐隐地发抖，“陛下所与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赏而先以伶人为刺史,不用英才，恐失天下心。不可！”
　　李存勖盯着上了年纪的郭崇韬，他那张满是皱皱的脸让人忍不住叹气，她能够劝退其他忠心的臣子，就是劝不了这位历仕两代三主，奇袭灭梁以某议佐命之臣功居第一的郭崇韬。
　　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希望的压根算不上什么君主的君主，值不得他这么忠心对她。虽说前有武媚娘专政，但是她李存勖一个以男子身份活了近二十年的人突然说自己是女的，纵然臣子们能接受，想来百姓怕是不能够接受的。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用手掩饰她眼中显露出的情绪，只听到自己那冷漠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毫无疑问是给了这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一个大耳光子：“朕已许周匝矣,使朕惭见此二人。公言虽正,然当为朕屈意行之。朕已逾一年，是时践行所诺。”
　　她不忍去看郭崇韬的表情，也不想去看那些伶官们让人作恶的表情，这是她计划中要经历的，她必须要面对的，但是到了现实中她却儿女情长，自乱了阵脚。
　　不对，这不对，计划中不是这样的。
　　虽然她利用伶人也是为了乱朝政，但这伶人做官起码牵制了当地的官员，相当于她的耳目，也是有一定的好处。
　　李存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早晨微凉的空气进入鼻腔，让她那个有些发热上头的脑子清醒了很多，她向来不是善人，自小随父作战，杀的人十天十夜数也数不完，善心这个东西早早地被她丢弃了，怎么到了这个关键时候却乱发善心了？
　　暗暗地咬着嘴角内的肉，李存勖一双白皙的手移开了眼前，用坚定不移的目光注视着那个气得浑身发抖的老人。
　　郭崇韬在她的注视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无力，仿佛是一瞬息间衰老了几岁。他能够承受得住同袍嘲笑的目光，就是承受不住君王那偏执己固的目光。
　　那双本是有神的双眼对上她的眼神时竟混浊不清，一时没有了光彩。
　　陈俊和雠德源自然是欢喜，一人得了景州刺史，一人得了宪州刺史，两人嘲讽地瞥了郭崇韬一眼，朝着李存勖磕头致谢。
　　周匝自然也是喜上眉梢，殿内的伶官们自然也是拱着手回道：“陛下圣明。”他们会的也只有这个了。
　　这件事也就此翻篇，之后所议的便是那灭前蜀之事，只是这回郭崇韬谏言甚少。怕是真的凉了他的心了。
　　退朝后的李存勖自然是察觉到了长乐忧心的目光，她看着眼前俊隽的人儿皱着眉头忍不住笑出了声：“朕自是有分寸的，只是近段时间情绪有些不对罢了，说来好笑，被人冠称冷面残王的朕如今却有些儿女情长了。你瞧你，眉毛皱得跟毛毛虫一样，丑得要命。”
　　“陛下万万不可勉强自己。”长乐将朝堂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了眼里，想到昨夜的谈话便是忧心上头，压根没有理睬她那打趣自己的话。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存勖笑得像是一朵绽放的花：“长乐，你猜着这景进今个儿排了什么好戏？”
　　似乎是没想到她话题转得如此之快，长乐跟在后头有愣了那么一瞬间，恍然回神后捏着那拂尘的把手恨铁不成钢地喊道：“陛下！”
　　当前灭前蜀在急，安排脱身在后，这鬼灵精的小丫头怎的还整日沉迷声色犬马，整日与伶官一起排舞唱戏，也就不怕自己女子身份暴露吗，这可是万万大意不得的。
　　“嗯？”李存勖笑着歪着头回望着他，眼中粼粼碎光，在那浅浅的太阳光底下闪着，那双星目好看得像是举世无双的宝石。她温暖的笑容让他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场面，刻在骨头上的回忆。
　　罢了，罢了，长乐跟着李存勖几载，最会的就是这两声无奈的罢了。她的鬼灵精怪的点子向来是想出是一出，偏偏那双眼睛让人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哎你说这雠德源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取的名，诚心是挖苦他吧，丑的远，真的是丑的远了！”笑声久久地回荡在宫道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