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昏君都不想当了》壮士宁阿婵

1、皇宫夜话

　　是夜，漆黑笼罩着大明宫，空旷的天空零星地缀着几点星。阴暗的夜，寂静显得格外寒冷。呼啸的风灌过长长的宫道，吹得宫灯四处摇晃，灯火忽闪。守宫门的侍卫们裹紧身上的衣服，暗道今夜之不安。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外一干太监们在长廊候着。这阴风一吹，衣着单薄的少不了瑟瑟发抖，开始窃窃私语。
　　为首站着一长相清秀衣着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太监听见回头轻声呵斥，一眉一眼，即便是在呵斥也让人赏心悦目：“吵什么，又不是能将你个冻死！小心陛下发话给你挨板子。”
　　见着乐公公发话，知道长乐的手段的几个太监默默地缩着脖子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缄默着不说话了。
　　长乐瞧着御书房里一跳一跳的烛火，数道长长的黑影映在窗棂上，他一边从提着宫灯的太监手里接过宫灯，一边无奈地对缩成鹌鹑似的太监们说道：“你们几个去偏殿候着，一会儿有事吩咐，可别打盹睡着了。”
　　得到发话的几个小太监乐呵呵地对长乐谢道：“多谢乐公公，有事就叫小的几个。”说完，跑得比兔子还快。
　　见此，长乐忍不住摇头，都是小孩子心性。
　　低低的谈话声从御书房里传出，混在风中，刺骨寒风肆意地将风中的秘密带往远方。
　　长乐清秀的脸上凝着一抹凝重，似星辰的闪烁的眸子也因着这天气而变得漆黑而隐晦不明。他望着窗户上倒映着的人影幽幽地叹了口气，风儿将他的叹息吹散到无处不在。
　　较之外面的阴冷和刺骨，御书房内的气氛更是凝重和压抑。
　　“学生能做的，仅此罢了。”
　　龙椅上坐着的人儿俊美绝伦，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细看之下，又显得英气逼人，妖艳得似神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复杂的沧海龙腾的图案，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叱咤天下的王者之气。
　　座下的几位上了年纪的阁老铁着张脸纷纷都不说话。几位中年模样的臣子纷纷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脸上皆是惶恐不安和痛心疾首。
　　“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李存勖敛起周身的压迫之气，认真而严肃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老面前，直直地跪下正式地给他们磕头。
　　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御书房。
　　“一拜，为谢师教诲之恩，二拜，亦求夫子应学生之求。学生不负先帝圣恩，占战神之位，百战百胜而圆先帝之遗志，然终不是帝王之人，不行帝王之事。学生……非尔等可效忠之君者。”
　　李存勖一言，可谓一针见血，也预见着未来的局面。她直直地跪在那里，头低着，显然是他们不答应就不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两拜让几位上了年纪向来稳重谨慎的阁老慌了神，连忙跪在年轻帝王面前，更让年纪轻的吓得魂都丢了。
　　“陛下折煞老臣了！”
　　“老臣惶恐！”
　　“臣等惶恐！”
　　但是，要比倔的话，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跪在地上的年轻帝王的。李存勖默默地抿着唇，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敛起，仍是不起。
　　“罢罢！老臣…臣应了！”看着从小教到大的帝王，几位阁老眼中忍不住充斥着泪水，一脸的不忍。帝王此番之为，说到底，都是替他们这几个忠臣考虑啊！
　　夜上二更，站在长廊的长乐动了动他已经冷得僵硬的手指，听到了御书房唤他的声音：“长乐，送几位夫子和大臣去歇下。”
　　李存勖的声音较之以往有些喑哑和疲惫。
　　长乐进去便见到一室的伤悲和凄苦，瞧见李存勖扶额闭眼坐在龙椅上，看不清她的表情，书案上还摆着小山高的奏折。
　　他引着几位阁老和大臣去安排寝殿去休息后又提着宫灯回到御书房，静静地站立在帝王身旁。
　　“长乐你先下去歇着吧，叫值班的人候着就行。”李存勖捏了捏眉间，笑得一脸落寞。
　　长乐望着她精致的侧脸想起了之前带着自己的养父张承业，那个有着深谋远虑的老人，将一生给了两个人，一为晋王，一为眼前的小皇帝。
　　他想起张承业临终前的话，都已是那样灯枯油尽的人了，到死了还是念着他效忠的主子，而且是把他气死了的主子：“长乐，你给我对天起誓，一生一世忠于李存勖一人，无论她是帝王还是平民，用你的一生忠于一人，护得她一世平安！”
　　直到到了皇宫他才知道为什么要说无论是帝王还是平民，因为这个倔强逞强的小皇帝，她可是女儿身！瞧着她那番作为，少年披荆执锐，鲜衣怒马，以一当十，封号战神，百战而百胜。若是有心称女帝，必定迎来盛世王朝。先唐有媚娘称武帝，偏偏她不愿，早早地布局着着未来的这盘棋。
　　长乐依稀记得养父一气之下回晋阳后便是一病不起，但是他一直心念幼帝，梁贼未灭，人心不稳，他极力反对其称帝，长乐本也是不懂，直到他真正身在这宫闱中，这才明白小皇帝的那句“玉玺在手，身不由己。”
　　前有群臣胁迫，诸镇劝进，后有契丹南下威逼，她这皇位不想坐也要坐下去。
　　长乐恍过神来，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微凉。他躬着身子后退到一边的暖炉处，无声地添了些炭火，再给灯添了灯油，便安静地退下。
　　在长乐弯腰垂眸关上书房门时，就听见远处里头传来的沙哑的声音，似声叹息，若有若无：“长乐，你说被囚禁的鸟活着有意义吗？”
　　长乐默，抿唇，关门的动作停在那，他用温润却低沉有力的声音答道：“回陛下，如若用之于观赏者，拘于一禺，悦主而宠之，各得其所，然雄鹰不拘于笼，必振翅遨于苍穹。意义与否，在于志向大小。”
　　听闻，李存勖嘴角扬起，她的眼神望向门口那个俊朗的人身上。
　　“画眉、百灵这些鸟，若是没有笼子的束缚，怕是更愿意飞于蓝天之下，栖于高树之上。又有谁会喜欢做媚态之姿而取悦他人来得以饱食，又有谁会喜欢居于他人檐下，一行一言皆限于他人。鸟啊，都喜欢飞的，上天赋予它们翅膀不就是用来飞的吗，天性使然罢了。”
　　李存勖眯起了好看的眼睛，眼睛像座桥，桥下水波粼粼，溢出了波光的笑意。
　　“你说，这皇宫困不困得住朕这只鸟呢？”
　　长乐当下心惊，垂下眼帘，默然不做声。
　　“不稍三年，江山易主邪。”那张俊俏的脸上洋溢着芒光，眼中尽是自信之色。
　　一时间房内寂然无声，就听到那外头肆意的风声，奏着哀歌一般，长乐低着头捏紧了宫灯的手柄默默不语。
　　半响，长乐就听到小皇帝头疼地抚着自己的胸口说着：“长乐，最近朕夜里常胸口郁闷，可是大限将至？这江山未定，大敌当前，朕已然病入膏肓，这可如何是好？”
　　一脸的戏谑模样，倒是没了先前的疲倦和低靡。
　　长乐看着她做作的模样便顿时没有之前的凄凉感，他关门的手紧紧抠着门，黑着脸回道：“并非病入膏肓，而是陛下的胸裹得太紧罢，松一松便是。”
　　作吧，使劲地作，反正这鬼灵精的丫头已经早早留好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