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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天色还未全然暗下来,尚有些夕阳的余晖留在天际。将军入云岘宫到出来不出半个时辰,进去的时候被禁军押解,结实的麻绳捆了他大半个身子,出来的时候他神色从容,叫宫内躲在暗处听响的好些人都摸不着头脑。

      将军可获罪?

      抑或是将军向新帝做了什么妥协?

      一路畅通无阻,从宴席出来久久不愿散去的群臣又在殿内等了许久,却仍不见云岘宫中传出任何动静,没有皇帝的谕旨,也没有出动的禁军,仿佛一切都已平静无波地过去了,但满朝文武皆深觉新朝的暗涌自今日后又更加诡谲难猜了些。

      皇宫外二十里有座轻易不会敞门的府邸,开国太祖当年下令为当初的国师赫连大人敕造,沿袭多年皆是历朝国师的住所。此刻对于这座国师府现任主人来说,公良将军的突然到访并不受欢迎,因而他的马蹄在地上烦躁地踏了几百下,大门始终不曾打开。

      是夜月明星稀,明日想来也是个晴天。群臣等了几个时辰的圣旨就在此刻颁到了国师府门外,公良人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这道极其合理又极其荒唐的旨意,眼见着宣旨内监身后跟了一排举着御赐珍宝的宫人将整条街填得满满当当。

      新帝果真欲将那楚国进献的沉香下旨赐给将军府,附带着今日各藩国进贡的其他稀世宝贝,般般样样也有几十件。兴许这些对于一个为两代皇帝立下不世战功的将军来说,算是皇权对他最大的让步。

      说也奇了,内监旨意堪堪宣读完,还未等公良对此做出任何表示的时候,国师府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童向外传达了国师的意思,“大人请将军进府说话。”

      内监:“将军,您看这赏赐是送到府上还是……”

      公良翻身下了马,朝着门童点了点头,“一道送进去。”

      内监不敢从命,立在原地看着公良,脸上难为极了,“这怕是不妥,此乃御赐之……”

      可惜公良没有耐心将他的话听完,将马缰绳丢给门童后便径直进了府内。国师府养的门童躬身牵着将军的马朝里走了两步后发觉身后的内监仍是没有半分动作,忍不住回头催了一句:

      “夜要深了,公公早些办完差事也好早些回宫。”

      国师平日从不待客,即便是皇帝的朝会或是如今日般的集会都习惯性缺席;将军也从未拜谒过旁人,二者都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座府邸四四方方,正中有座天问楼,国师就住在里面。将军从大门直直朝前走,也不需门童引路,半刻钟功夫就见到了多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国师大人。只是将军却在门口立了很久都没有进去,眼神落在眼前这个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素衣女娃身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

      “怎么是……你?”

      女娃盘腿坐在一个草编的蒲团上,手边搁着一碗半凉的清水,莫名其妙地回望着将军,

      “原来那个丢了,也不知道去了哪,现在是我。”

      将军正对着她,背对着门,却能反手将门合了起来。屋里的光线略微亮了些,他便趁机瞧清楚了女娃的脸,只是看了半天,仍旧只得出了一个与之前相同的结论。

      也就十几岁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完,女娃并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伸手指了指对面另一个草编的蒲团。她没有名字,头顶过国师头衔的人都不习惯给人取名字,她的师傅管她叫徒弟,这府上没有与她重名的,便更没了取名的必要。

      这时候屋外忽然多了几分吵闹,是内监将东西端了进来,四人一排站在门外乌压压一片。将军看不出国师对此事的态度来,甚至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些御赐的东西将是给她的,便忍不住自己先挑明了,

      “这是给国师的谢礼。”

      她隔着门也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稀奇珍宝,却在听到“谢礼”两个字的时候明白了几分,侧头看着将军,同样直截了当:“将军有何事相求?”

      “我身体里有个女人。”

      国师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双唇紧抿着半晌没回答。

      “两个时辰之前我便感觉到了她的存在,起初我可以控制住她的行为也能听到她所想;但一个时辰后我便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仍能听到她心中所想;半个时辰之前她便再没了声音,可我知道她依然在我身体里。”

      国师连眉头也蹙了起来。

      “国师?”

      她忽然离开了那个被坐热了的蒲团,起身朝着屋内一角的书架走去。里头零零散散排着三四本书,薄得可怜,她从中抽出来一本,极快地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

      “知道了,将军。”她走过去将手里的书递给了公良,拿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幅画符,“您瞧瞧是不是这个?”

      公良接过书,仔仔细细将那个画符看了几遍,却半分也没有被解惑,“这画的是何意?”

      “撞鬼了。”

      这与将军原本猜想的大差不差。他本是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若是人事便不会有他自行处理不了的,但若是牵扯了鬼神之说,却无论如何都要靠着这位看不出道行深浅的国师帮帮忙。兴许要摆香案驱邪做几场法事,他曾听人说过,身上阴气重的人极容易招惹邪晦之物上身。他连年征战,手上沾的血太多,免不了往这处去想。只是国师却连连摇头,称此事有些棘手。

      “若师祖这书不是凭空写的,恐怕将军身上这位女子不会轻易离开了。所谓世事机缘,该来则来该去时去,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将军偏偏从她面上看出了几分跃跃欲试,便知道还有半句话在她嘴里没有说出来,只等着他去问。国师所指的师祖便是帮着太祖打天下的那位赫连大人,传闻可以窥测天机,在她几岁的时候将太祖从狼窝里救了出来,辅佐他从无到有建立了如今的庞大帝国;而后来……这位国师却被太祖软禁在了皇宫之中,只剩了几本她亲手写下的书被留在了这国师府上——也就是屋里书架上摆着的那几本。

      “国师有办法,何必藏着掖着。”他边说着,边朝书架的方向走去,想要一睹赫连大人留下的绝世孤本,却被人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去路。国师两臂直直地横在书架前,眼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将军止步,把外袍脱了。”

      “什么?”

      ……

      公良不知道国师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将自己身体里那个女人带出去的,只知道自己袒胸露腹在蒲团上闭目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原本对于另一个人的感知消失了。他睁开眼,发现国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将地上的袍子抖了抖,信手半披在了身上,遮挡住了半边身子,只是身上结实的肌肉和深深浅浅的刀伤疤痕仍然隐隐约约从里面露了出来。

      “原来将军长了这么一副模样。”

      似乎发觉了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国师将眼神错开来,藏在宽袖中的手摸了半晌才将地上的水碗端了起来,朝嘴里灌了一口凉水,酝酿着的话中带了些犹豫,

      “你……你刚才亲了他?还摸他了?”

      将军系衣带的手一顿,头猛地抬了起来,眼中有些荒唐地看着国师。“你?”他伸手捏住了眼前人的下巴,迫使这张脸正正地对向他,半分也移动不得。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他对着她的脸说,却又不是对她说的。公良不曾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怎么经事的小国师会将他身上的麻烦引到自己身上去,即便如今不知是福是祸,他今日一来向国师府上亏欠的就太多了。

      “你究竟是哪来的小鬼,胆子未免太大了点,竟敢在我身上打主意。”

      将军平日里拿刀拿枪的手,力气用来捏在一个女子身上实在有些大,于是他拇指下很快显出了一道红痕,落在国师白净的脸上格外突兀。

      对面的人没有呼痛,但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声音里也带着惊恐而委屈的哭腔,

      “又要杀我吗?刚才在那边的时候他要杀我,如今你又要杀我……我今日究竟要死个几次才算完?”

      将军没想到这个顶着国师躯体的女子会哭,手上的力气松了些,“现在不杀你,好好说话。”

      她似乎松了口气,哽咽着费劲解释道:“这真是个意外,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开车打了个盹的功夫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将军原本对鬼神之说敬而远之,此时也难以理解眼前这个“小鬼”究竟在解释什么,更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只是如今同他说话的人是她,那么国师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桔。”她看着将军,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流出来新的,却不妨碍她将这句话重新说一遍,“从今天起,我叫金桔。”

  • 作者有话要说:  收了看,防走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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