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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白日的时辰将尽,皇城里出奇得安静。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二个月,也是将军归京的第五日。若是前几天旁人还不知风朝着哪边吹,如今瞧着乌金下这副紫气东来的祥瑞像,便也知道这是要吹东风了。即便是新官上任也有三把火,元悉初登大宝便要在将军头上放火,皇宫朝廷人人自危,生怕被殃及了池鱼。

      云岘宫内早早点上了油灯,再加上几颗足以照明的夜明珠后,整个大殿内便再无内监宫女侍候,只剩了元悉和公良二人。禁军将公良押进来的时候似乎是受了元悉无声的授意,两手被绳索困在了身后;而八扇殿门一合上,不论是油灯夜明珠还是将军手上的桎梏便显出了用途。

      即便那条绳子只是个摆设,向来自信的元悉却不曾想将军竟会连君臣的样子都不愿摆,押他的禁军刚出去,他便几下将绳索挣开了。

      元悉朝后退了一步,眼中不免带了几分戒备警惕地盯着将军。他的袖中还藏着一把防身用的短刀——那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先皇,在教他如何做一个皇帝的时候赐与他的。可怜的老皇帝一生也没有个像样的继承人,里里外外的刺杀倒是经历了好些次,这把刀也一直被他贴身藏着,做保命用。世人都说皇储乃国之重器,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只是在那日之前,储君之位空悬了二十年。

      没有太子,老皇帝不敢死。

      现在似乎已经到了说话的时机,可那句话到了嘴边元悉却没有立即说出来,而是心存侥幸地等了一会儿,又眼睁睁看着将军将挣断的麻绳随意丢在了地上,听着一个他早已熟悉的称呼被将军用一种陌生的语调说出来。

      “抱歉陛下,绳子不结实,不是故意弄断的。”

      元悉想,眼前的人下一句或许是想问他为什么要引狼入室再将他嘲弄一番。此时殿中没有禁军护驾,即便是有,以将军的功夫若是想要擒他亦是轻而易举。原本他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吗?不是他赢了吗?元悉心中惊恐,面上却仍支撑着君王的体面和威仪,抬手拿右手的食指指着将军,语气中似乎还带了几分警告,

      “公良,朕此刻已是天子,九五之尊!”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色厉内荏,生怕在将军面前露了怯,却不想后者说出来的话更为荒唐,

      “那东西不是我拿的,您将我带到这儿处置应该也是打算高抬贵手的,”

      新帝听后没有忍住诧异,那副端详将军的眼神更仔细了一些,果然就瞧出了古怪。将军说话的时候竟笑了,不是君臣客套疏离的笑,也不是拥兵倨傲的笑,而是如往常他在帝党臣子脸上看到的极其类似的笑,因为将军对此的生疏而略显不同。

      因为这不是他认识的将军,将军不可能做得出如此反应。元悉困惑,却因此更为警醒,将公良口中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分析了一番。

      显然是一场新的阴谋诡计。

      “请陛下放过我这回,我给你赴汤蹈火。”

      元悉怔了一瞬,心中在盘算,嘴上却问:“赴汤蹈火是什么意思?”

      “赴汤蹈火,什么都能做。”

      什么都能做——元悉将这句话细细咀嚼了一番。他自小便被过继到先帝膝下,因为胆气和才能在诸宗室子弟中都是最为拔尖的,早早便受封太子,命中刻着“天命”二字,从不信皇权有日会受臣工左右。可偏偏这胆大包天的臣子是公良。

      新帝朝着将军的所在多走了几步,神情变了又变。五步的距离走了仿佛有半盏茶的时间,直到触得到对面之人的鼻息的距离了才堪堪停下。公良本想避开,却被他一手按着肩膀强行定在了原地。

      “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

      迎着夜明珠的光,金桔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皇帝的真容。依她所见元悉大抵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却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成算和威压,叫她面对面站着,身上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知道富贵之家,仓廪实而知礼节,三代之际,能富且贵;却想象不出若要培养出眼前这样一个年轻的君王,又要如何的人事物力才行。

      “什么都……”

      元悉的模样在金桔眼中太过唬人——那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正在问你是否要向他尽忠;而此刻的金桔自己却是被捉住了小辫子的罪臣,尽管是曾经有着可与皇帝分庭抗礼权力的罪臣,可金桔对此一无所知,自然也没有公良的心计和谋断。她头还没点完,新帝那只压在她肩头的手忽然覆在了她后颈。

      金桔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还有唇间忽然袭来的温热气息。她猛地闭上了眼,连呼吸也悄悄屏住了。

      ……

      元悉的心跳得极快,即便是用力将公良箍在怀中,即便告诉自己这只是对公良那副故弄玄虚模样的试探和报复,可私心仍旧担忧着这样心血来潮的冒犯会让公良将军怒极而推开他。

      很多年之前他便想这般做了。

      直至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双手,元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公良在那个吻中早已反客为主。

      公良回吻了他,比新帝略高出几寸的将军微微低着头,嘴唇碰了碰新帝唇角,嗅了嗅新帝的人中,因为宴上贪饮,他鼻息中带了几分酒味,伸出的舌尖在元悉的唇齿之间试探。

      元悉茫然失措起来,别开头仓促地喘息了几番,最后仍是埋头于公良的颈窝,两齿轻咬撩拨着他。

      尚衣局为新帝连月赶制的龙袍不知道被哪个熊心豹子胆的人丢落在地上,新帝穿在里头的丝绸明黄衣裤露了出来,原本在酷热的暑月是做清凉用,此刻却徒增了他敏感的知觉——腿侧那两只游走的手让人痒中带麻,麻中带酥,几次似乎想要向中间探去,却又几次急促地绕开,前前后后牵着着他的神经,叫他忍不住低低呼出了声。殿中空荡,将这一声拖得格外绵长,此时元悉也发觉甚为不妥,抑住的同时带了几分故意遮掩地问道:

      “将军方才可是在谄媚?”

      公良的手顿住了,四顾了片刻,答道:“臣方才只是给了陛下一句允诺,也不知陛下听到心里去了没有。”

      一室的旖旎在这句话后戛然而止。元悉原本有些急的喘息也随着殿内忽然的寂静和摇曳的灯光渐渐平缓下去,他见将军抿着嘴,没有再说话,而是弯腰将地上的龙袍捡了起来,拿那对有力的手臂震了震或许不存在的灰尘,为他将衣裳披在了身上,又是一副君君臣臣的模样。

      不知为何,相比于刚才的荒唐,新帝忽然觉得这样的公良将军竟更像是在装模作样。

      元悉眉头不由一蹙,神情中隐隐带着一个合格君王该有的威慑力,即便面上还残留着方才动作未褪尽的潮红,但仍叫为他披好衣裳之后准备收回手的将军改变了主意,又替元悉将衣袖套好了。

      “陛下可要传禁军统领入殿?”

      “且慢。”元悉余光朝下瞥过,面上忽然有些讪讪,正想转身,却发现将军挡在他跟前,正色等着他后面的话,而四目对视间,公良手上已娴熟地将龙袍的每颗扣袢一一系好。

      “你在干什么?”

      “陛下在宴上对臣玩了一个把戏,如今臣在这云岘宫内也跟陛下玩个把戏。”

      “把戏?朕何曾对你使过把戏!”

      新帝的目光似乎无意一般落向了不远处的龙案,搁在最上面的一本折子是从礼部。公良将军打了胜仗,若是常人必将加官晋爵,只是公良在先帝时候便已经是一品将军,封无可封,故而朝中便有将军一党蠢蠢欲动,欲以新帝年幼为借口,请封公良为异姓王,辅国公。

      还未等将军开口,新帝忽然冷冷笑了出来。

      “怎么,难不成你真的想做这朝廷的摄政王?”他信手将案上的奏章拿起来朝着公良丢了过去。

      奏章落在将军脚边,他没有捡也没有看,却对其中内容一清二楚。小皇帝的手段,他也一清二楚,宴上所为虽然做得拙劣了一些,倒不失为一个直截了当的好法子。

      元悉见将军缓缓叹出一口气,而后拱手朝着自己拜了一拜——他受先帝特赦,不必行叩拜之礼。

      “陛下赏赐的楚国三十六块沉香符,臣收下了。”

      就当是对将军打了胜仗所施的皇恩,亦是席间贡品失窃案的交代,既全了将军体面,又保了皇帝颜面。

      “你早就知道朕不会查办你?”

      将军谢恩太过突兀和干脆,新帝心中的困惑和某些难以说明白的情绪叫他难以控制地问出这个问题来,“那又为何……你何必说什么赴汤蹈火?将军需知对朕的话要想好了说,否则便是欺君。”

      为何……

      将军方才说,不过是一个回赠给新帝的把戏罢了。

      意料之中的,将军没有立刻回答;而意料之外的则是元悉见将军传了禁军入殿,却又不下任何吩咐,而是一副要离开的架势,一只皂靴踩在了地上那本请封他为王的奏折上,另一只又紧接着跟了上去。

      “赴汤蹈火?臣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站队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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