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西候

46、理智reason.7

　　手机震动，拉芙瑞塔回过神，整个房子冷冷清清，调低的电视声音、浴室里经久不息的水声以及屋外潺潺的雨水声，整个房子笼罩在一种灰蓝色的阴郁中。
　　拉芙瑞塔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是未知来电，她接通了，对面一个年轻的声音说：“恭喜，你的画将在安德鲁的豪宅里展出，开心吗？”
　　“……他在浴室。”拉芙瑞塔说道。
　　那边沉默一下，把电话挂断了。不等拉芙瑞塔反应过来，电话又打过来了，她接了电话，就听到对面的人说：“陆帆江进浴室多久了？”
　　拉芙瑞塔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一个小时左右吧。”
　　“麻烦你把他拖起来，小心他被淹死。顺便转告他，明天下午三点星环海岸17号路尽头的安德鲁宅，他爱去不去。”对方说完又挂断了。
　　拉芙瑞塔有点怀疑打电话的是陆帆江，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丢了手机，走到浴室去，敲了敲门，没听到里面有人回答，想到打电话的人说的话，她直接走进去，脚才迈进入，立刻就踩到一地的积水，拉芙瑞塔觉得陆帆江在节水方面的意识贫乏得可怜。
　　她走进浴室，一眼就看到水从浴缸中满溢出来，水雾笼在水面上，陆帆江飘在水里，皮肤被泡得发白，他双眼紧闭，头发和衣服随着晃动的水飘摇。
　　拉芙瑞塔吓了一跳，急忙将水关了，把人从浴缸里拖出来，慌慌张张地查溺水急救法。但陆帆江自己睁开眼睛，他看着旁边的拉芙瑞塔，拍拍头，说：“不小心睡着了，小凯回来了吗？”
　　“没有。”
　　“是吗。”陆帆江坐起来，拖着湿漉漉的衣服走出去，把自己关进画室里。
　　拉芙瑞塔站在客厅，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平时候长袖善舞，面对陆帆江却完全使不出来，也许只有陆帆凯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也难怪他三句话不离陆帆凯，对他来说，陆帆凯是唯一的兄弟、是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能在他那个孤僻的世界里生存的同伴。
　　拉芙瑞塔却更加担心陆帆凯，让他跟陆帆江离开真的是好的选择吗，他对陆帆江或许很重要，陆帆江需要他，但他需要别人的时候，他又该找谁求助呢？
　　拉芙瑞塔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陆帆江拉开画室门走出来，他看了沙发一眼，去卧室拿了一床被子盖在拉芙瑞塔身上。他站在沙发前，盯着沙发缩成一团的女人，转身幽魂一样飘回画室。
　　他在画架前坐下来，看着空荡荡的画架，一个孩子从他背后走出来，稚嫩的声音说：“你在想什么？”
　　“她是个好女人。”
　　“但你知道她是为我而来的。”男孩说。
　　“是啊，为你而来。”陆帆江伸手抓住他，把他拽到面前，他冷冷地说：“但我不会把你给她。”
　　“哪怕跟她在一起对我才是最好的，你也要让我在你身边接受你的任性？”男孩睁大眼睛，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不可思议地说：“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自私？是你诅咒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是你自己说不会离开我的，是你说我们一起走的！”陆帆江怒视他：“要说自私的应该是你。”
　　“你只是在说服自己，”男孩从他的手底逃脱，他说：“让你疯狂的控制欲变得正当，放过我吧。我不笨，不傻，我自由，我活泼，我温柔，没有你，我可以过得更好。”
　　“不对，不对……”陆帆江摇头，他推开男孩，拿起滚落在地上的药瓶。
　　一只脚出现在他脚边，陆帆江抬头看去，少年陆帆凯低垂眼睛看着他，一脸悲伤，“哥哥，放过我吧。”

　　“拉芙，拉芙！来开门。”陆帆凯敲着门，没人回答他，他把贝蒂放下，对她说：“我下楼去拿钥匙，你等等我。”
　　不等贝蒂回答，他飞快下楼去，在楼下的垃圾桶后拿到钥匙开门。
　　拉芙瑞塔没在家，陆帆凯把贝蒂带进屋，让她在床边坐下，对她说：“我去找贝恩，你在这里别乱走，如果拉芙……一个金发、漂亮的女人回来的话，你跟她说是Key送你过来的。”
　　贝蒂只顾低着头小声地啜泣，陆帆凯当她听进去了。他起身去，在雨夜的巷子里找贝恩。
　　少年靠着墙，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人，这两天下雨，到赤线来的人也少了，街上撑着伞的人行色匆匆，他看准一个在站在路边按手机的男人，那个男人撑着一把黑色长柄大伞，穿着正装、头发打理得整齐，他长得精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大概又是白天衣冠楚楚的精英，晚上随便找个地方释放变态的压力。
　　这种人往往最好对付，因为不喜欢把这种事让别人知道。
　　少年直起身，把帽子戴上，低着头箭也似地跑过去，一头撞在男人身上，男人被撞退好几步，稳了稳身体。少年则被跌倒在地，他双手撑地，佯装愤怒地说：“你干嘛？”
　　男人垂眼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身上的雨水，只是举起手机，对准少年的脸拍了张照片。他看了看照片，面无表情地说：“建议你归还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送你到监狱坐几天花不了我多少时间。”
　　“……”这个人太古怪，少年站起来，说：“说什么屁话，你撞到我的事我不找你算账就算不错了，遇到个神经病，真特么倒霉。”
　　他说着呸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男人沉吟一声，把照片发出去。
　　少年拐进巷子，回头看了看，男人没追过来，他笑嘻嘻地打开手上鼓胀的钱包，里面零零散散有近一千多令，还有好几张卡，正要拿出来看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哇啊啊——”少年吓得魂飞魄散，扭头看去，熟悉的脸突然浮现，他更吓得双腿发软，直接往地上跪，“K、Key？”
　　雨水顺着亚裔的脸滑落下来，他眨着眼，漆黑的眼在夜色中尤为凸出。
　　陆帆凯说：“我有事问你。”

　　拉芙瑞塔被噩梦惊醒，她坐起来，看着身上的被子，怀疑是陆帆凯回来了，但屋子里还是静静的，毫无人气。天蒙蒙亮，但墙上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点。雨势不如昨天，但缠绵的阴雨更加烦人。她到浴室去洗了一把脸，决定把钱给陆帆江后就走。
　　她敲敲画室的门，结果门直接开了，她站在门里，听着陆帆江在里面唠唠叨叨地自言自语。
　　“喂。”拉芙瑞塔打断他。
　　陆帆江的身体一僵，他慢慢回过头，脸上满是泪痕。
　　“……你还好吗？”拉芙瑞塔小心地问。
　　“你是来小凯走吗？”他哭着问。
　　“……不。”
　　他立刻就笑笑起来，对旁边的人说：“小凯，你们看，她不会带你们走。”可他立刻又堵住耳朵，声嘶力竭：“不对，你一定是幻觉！”
　　他疯了。不知道怎么着，拉芙瑞塔脑袋里就生出这个念头。
　　她觉得这个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起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关上门，站在门外，盯着房门皱起眉，她又猛地推开门，踩着书架跳过去，把陆帆江拉起来，说：“我们去把画拿回来。”
　　“……？”陆帆江迷茫地看着她。
　　“别哭了，叽叽歪歪地烦死了。”拉芙瑞塔拖着他往外走。
　　陆帆江被她拉到门边，他的手抓着门，不肯出去。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拉芙瑞塔叮嘱他。
　　陆帆江蹲在地上，他抱着自己，一言不发。拉芙瑞塔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匆匆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车到星环海岸去。
　　拉芙瑞塔在车上拿着镜子化妆，她用手指梳理那头金色的头发，用力把身上的衣服拽平整。他穿过整个阿达多，在富人们的天堂下车，出租费用将近六百令，拉芙瑞塔忍痛付钱。她把陆帆凯，抬头看着绿树后若隐若现的别墅，惊叹不已。
　　拉芙瑞塔忍不住骂了一声：“该死的资本家。”
　　她不知道17号路在哪里，看着车从她身旁开过去，她就跟过去，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一个路牌标记17号，在那条路的尽头，一栋复古的别墅静静立在蔷薇花墙内。
　　门外有保安检查往来的车辆，拉芙瑞塔抬头挺胸，当着保安的面就要走进去，理所应当地被拦下来。
　　“女士，您有预约或者邀请函吗？”保安问。
　　拉芙瑞塔微微抬头，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保安被她盯得发怵，他们不清楚眼前女人的身份，到这里来的人非富即贵、还有许多特别邀请的记者，都是贵客，是他们这一生都得罪不起的人。拉芙瑞塔还是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径直往里走。
　　男人女人来来往往，衣香鬓影。有侍者抬着酒杯过来，询问拉芙瑞塔要喝什么酒。拉芙瑞塔随便抬了一杯，问他展出画作的地方在哪里。
　　侍者帮忙指路，拉芙瑞塔上楼，在长长的走廊上，就挂满各种画，拉芙瑞塔看不懂，在长廊另一头的门被推开，里面的人也同样很多，但因为很宽阔，人群都被分散在不同的艺术品前。
　　带领拉芙瑞塔的使者介绍说这事主人专门放艺术品的地方，今天将展出的画也在这里。
　　拉芙瑞塔走进去，突然就愣住了。
　　在房间中间，放着一副画，一间阴冷的房屋里，身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坐在窗边简陋的椅子上，泪眼望向窗外，窗外灰蒙蒙的光落在她脸上，从她眼中滑落反光，像一颗星星。
　　陆帆江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有那么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