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西候

44、残酷cruelty.13

　　陆帆江回到公寓，靠着门框敲门，等待里面的人迎接，“小凯，我回来了！”
　　门从里面开了，巨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低沉的声音说：“……Key没在。”
　　陆帆江愣了愣，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他猛地推开他，向画室飞过去，他站在画室大开的门中，本该放在整个房屋中间的画不见影踪。
　　陆帆江的眼睛顿时红起来。他回过头，冲杜克龇牙咧嘴：“我的画呢？把我的画还给我！”
　　“那张不是我们约定的画吗？”杜克严肃地问：“不过已经到我们约定的最后期限了，我必须把画给安德鲁先生。这张画非常完美，安德鲁先生才原谅我们拖了那么久。”
　　陆帆江只觉天旋地转，他放任杜克一而再再而三把他的画带走，以为自己想抽身就抽身，从未想过这样的容忍将带来的恶果，现在，报应来了。
　　玫瑰的枝条从画室中伸出来，如蛇一般扭曲着想要抓住他；无数的人被地狱的火灼烧，或尖叫或咆哮，神嫉妒地注视着魔鬼们放纵的情与欲；两个白色小小的人小声地哭泣；野兽在水底发出悲鸣；人鱼哀哀地歌唱；金发的女人走出来，哀伤的眼凝望他。
　　“都给我滚开，别烦我！”陆帆江头疼欲裂，他转身朝厨房走去，藤蔓缠住他的脚，地狱火从屋中喷涌而出，鬼魂们的手刺进他的皮肤，他醉酒般走得踉踉跄跄，痛苦地喊：“小凯！小凯！你在哪儿？”
　　“Joe，怎么了？”杜克一只手扶住他倒下的身体，担忧地问。
　　“小凯？”陆帆江看着空荡荡的厨房，陆帆凯没在里面。
　　“Joe，你是不是又服用Ritalin了？”杜克把陆帆江的头扳起来，看到他震动的瞳孔和颤抖的嘴唇，皱眉说：“我送你去医院。”
　　“滚开！”陆帆江撞开他，他看到挂着的刀，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握住刀，他盯着杜克，疯狂地笑了起来，“你不仅把我的画夺走了，还把我的小凯也带走了吗，啊？”
　　杜克看到他手里的刀，双手举起来往后退，温声劝他说：“Joe，你冷静，我来的时候Key就没在了，他可能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画也不是拿不回来，但凭你一个人肯定不行，我会帮你的。先把刀放下，好吗？”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无数声音在耳边嘈杂，震得陆帆江恶心想吐，他用刀指着门，无力地说：“我不想见到你，滚。”
　　杜克看看他，急忙趁他还保持理智时开门离去。
　　陆帆江丢了刀，他看着爬满整个房子的藤条，站在门边可怜的人门，扑通一声跪坐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呜咽着哭出声。
　　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又从头上滑下去，慢慢拍着他的背，“别哭别哭……”
　　“……没了，什么都没了。”陆帆江沙哑的声音说。

　　陆帆凯被告知不能见现阶段关押中的嫌疑人，他执着地站在警察局外，重复着说：“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不会做那种事……”
　　有个警察看他淋着雨怪可怜的，让他进去，他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在那里工作。”陆帆凯连忙说。
　　“……”那个警察眼神示意旁边的同事，然后把陆帆凯带进去。陆帆凯被带到一间有一块巨大镜子的房间，警察让他坐下，接着三个警察在他对面坐下来，开始审讯他。
　　“……”陆帆凯弯着腰，听他们问问题，他听完后，问：“我全部交代的话，能不能让我见维尔德先生？”
　　几个警察相互看看，点点头，同意了。
　　中间的中年警察问了他的名字，年龄，学历还有现在的工作。陆帆凯一一回答，有一个警察专门做记录。问完基本的问题后，中年警察开始切入正题，问他跟老板如何认识的，杂货铺平时候有没有什么怪事，有没有跟什么奇怪的人接触。
　　陆帆凯都回答了，警察什么都没问出来，他们低声交谈片刻，由一个警察带陆帆凯去见人。
　　陆帆凯坐在会见室外，他隔着一块玻璃，呆呆盯着空荡荡的会见室，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绞着。会见室的门突然打开，他站起来，老板被两个警察带进来，他穿着囚服、双手被扣在前面，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神色有些憔悴。但他抬头看到陆帆凯时，眼睛忽然一亮。他低头看着警察把手扣打开，然后在隔音玻璃后坐下来。
　　隔着隔音玻璃，老板看着陆帆凯，他的手掌按了按，示意陆帆凯坐下。他拿起话筒，陆帆凯也拿起来，听着他说：“陆帆凯。”
　　“是我。”
　　老板脸上露出笑意，“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帆凯摇摇头，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事情的经过，我会找到放药的人。”
　　“这事交给警察吧，跟你无关。”老板笑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了，看起来这段时间你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陆帆凯却没有接他的话，他看着老板，认真地说：“我想回爱弥尔区看看。”
　　老板的脸色冷下来，他严肃地说：“陆帆凯，别回爱弥尔区。”
　　陆帆凯又摇头。
　　老板又和颜悦色地劝：“我没什么事，清者自清，而且我已经联系好律师了，很快我就可以出去，然后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开店，或者做别的什么都可以。别再到爱弥尔区去了，听话。”
　　“……我知道了。”陆帆凯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老板的脸色疏缓了，跟陆帆凯说了几句话后，探视时间到了。陆帆凯站起来，看着他被带出会见室，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转身出去了。

　　拉芙瑞塔看着怀里的人，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腿上，再冷酷的人眼泪是灼热的，她无力地拍着那个男孩的背，长长地叹气。
　　她陪了陆帆江很久，醉意也解了，目光冷静地看着地上的人，她不知道原来男人也能哭很久，好吧，他虽然态度臭屁了点，其实也还只是小鬼。落进屋中的光暗下来，她靠着冰冷的墙，肚子咕咕叫起来。
　　“……”陆帆江抬手指着冰箱。
　　她举起手打开灯，站起来，拉开冰箱，里面还有很多没动过的饭菜。她直接放到桌上，把陆帆江从地上拽起来，说：“先吃饭。”
　　她从包里摸出来纸巾，让陆帆江擦脸。
　　两人就着冰冷的食物吃了，勉强吃得出味道不错，拉芙瑞塔说：“看不出你还会下厨。”
　　“小凯做的。”陆帆江的声音很是暗哑。
　　舀汤的手一顿，拉芙瑞塔盛了满满一大碗汤，咕噜咕噜喝下去。
　　她擦干净嘴，看向对面的陆帆江，说：“我是来看Key的，还有还钱的。”
　　“小凯出去了，钱是他给你的，随你安排，不够我还能给你。”陆帆江插着培根卷塞进嘴里，说：“不过这些都不是让你来这里的理由。”
　　“临别礼……”拉芙瑞塔玩着叉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小凯一定会离开这里，不用想了。”陆帆江说。
　　拉芙瑞塔被他说中心事，立刻恶声恶气地说：“你还真不讨人喜欢，刚才明明还哭得那么惨。”
　　“……”陆帆江放下刀叉，他擦了擦嘴，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我现在很烦。”
　　“我们也算扯平了。”拉芙瑞塔靠着椅子。
　　陆帆江冷哼一声，他点了一支烟，又丢给拉芙瑞塔，然后起身往客厅走去。拉芙瑞塔走在他后面，打量着这个房子，房子很大，摆放整齐的杯子和靠枕，并放在一起的遥控，看得到陆帆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影子。
　　陆帆江推开一扇斑斓的门扉，拉芙瑞塔从外面看了一眼，莫名想起那个著名的“蓝胡子”的故事。她大胆地走进去，这个房间，乱得不成样子，翻在地上的书架，散落一地的书，墙上满是混乱的涂鸦和颜料渍迹。靠墙长长的书桌上，各种笔乱放，水滴滴答答从上面淌下来。
　　她小心地找落脚的地方，然后就看到陆帆江高高地站在书架上，入迷地看着前方，仿佛那里有什么绝色美人。
　　陆帆江回头，朝拉芙瑞塔伸出手，把她拉上去。他指着前面空荡荡的画架，说：“那是我和小凯送给你的临别礼。”
　　拉芙瑞塔开始怀疑他在耍人。
　　“你喜欢吗，我画的画。”陆帆江从书柜上坐下来，说：“我对你不熟悉，所以大部分是根据小凯描述的画的，他觉得你温柔、坚强，所以我用了红色来画你。但温柔和坚强是对比才存在的，我又用灰色调红色描绘周围的气氛，可能看起来会很脏，不过没关系，算误打误撞画出我心里对阿达多的感觉。”
　　拉芙瑞塔听着他的描述，她恍惚确实有看到那么一张画——要么是她疯了，要么就是陆帆江疯了。
　　“送给你了。”陆帆江说：“再见，不对，以后再也不会见了。”
　　拉芙瑞塔低头看到陆帆江的头顶，迷茫地离开。
　　她走下楼，看到陆帆凯的养父，那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他坐在车里，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盯着楼上，看来他并没有认出她。
　　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拉芙瑞塔撑开伞，匆匆走入雨中，直到上车，她摸到包，才发现自己忘了把□□给陆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