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西候

43、残酷cruelty.12

　　贝恩被带到废弃的工厂仓库，临近河边，暴雨中河水湍急，涌动的水拍打着岸边，波涛汹涌，搅动水面上的船只摇晃，看得人格外惊心。
　　“走，别看了。”他被身后叫吉恩的少年一推。
　　贝恩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走进仓库，那里面还有不少人，贝恩环顾一圈，突然看到被绑着跪坐在地上的贝蒂，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抱住贝蒂，慌张地问：“贝蒂，你没事吧，没事吧？”
　　“别碰我！啊——”贝蒂吓得尖叫起来。
　　贝恩急忙说：“姐，是我，我是贝恩，别怕别怕。”
　　“贝恩？”贝蒂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弟弟，害怕地号啕大哭。
　　“别怕别怕，我会带你走的。”贝恩搂着她，抬头看向前方，头皮发麻。这个仓库里得有二十多个人，半数是那种高大强壮的男性，那些人他一个都解决不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睁一只眼看看那边的姐弟俩，说：“让你们盯着维尔德，你们怎么又带来个人回来，我这里可不是收容所。”
　　“他就是之前跟Key伤了我们的人的家伙，他跟维尔德也有关系。”带贝恩来的男人说：“老大，我有个想法。”
　　“什么？”
　　男人走过去，在沙发上的人耳边低语几声。
　　“但安先生那边恐怕不好应付……”
　　“只是一点，安先生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
　　“行吧。”
　　男人站起来，让人把一个袋子拿出来，他走到贝恩面前蹲下来，说：“把这个放到维尔德那里去，否则你和这个女人都没好果子吃，知道了吗？”
　　贝恩接过袋子，不算重，猜不出是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打开，放到维尔德的店里，别让他知道。”男人抓住贝蒂，一用力就把人从贝恩怀里扯出来，贝蒂放声尖叫，贝恩紧紧抓住贝蒂的手，连连点头。男人又说：“如果你搞砸了，我就把这个女人切碎丢到河里喂鱼。”
　　“我知道了，别伤害她！”贝恩低着头。
　　“吉恩，跟着他。”男人眼神示意一边站着的少年说。
　　刚从杂货铺离开不久，又回到杂货铺，但心境完全不同。贝恩抱着袋子，从巷子里看出去，老板还坐在柜台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从他离开后，他就一直保持那个样子，隔着雨幕，仿佛一个假人。
　　贝恩绕到后院去，在前面开店的时候，老板后院的铁皮门是关着的，但轻而易举就能翻过去，皮卡车停在院里。贝恩拉开虚掩的窗户，回头看看一眼，吉恩骑在墙头，眼睛催促他快点。
　　贝恩把硬着头皮，把手里的袋子丢进屋，东西落地的声音和雨声融合，在前门的老板肯定听不见。贝恩看到桌上的水杯，伸手一推，哗啦一声破碎的声音，终于听到老板的声音问：“是谁？陆帆凯，是你吗？”
　　“喂，快点走！”吉恩喊道。
　　贝恩看到他从墙上跳下去，也快步翻墙出去，他站在墙外，忽然听到雨中传来“呜呜”的警笛声。
　　“是警察吗？”贝恩问。
　　“别管了，快走。”吉恩不理会他。
　　贝恩跟上他，他回头看看铁皮门，心里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

　　陆帆江开着录音笔，一遍一遍听着朗诵的诗和大提琴乐，他拿着笔，穿过繁花盛开的小迳，推开古旧的门扉，在灰暗的屋子里，时光停滞不前，遍布空气中的尘埃在静止中逐渐腐朽。
　　他看着躺在暗红沙发上的女人，她看着屋外，眼中满是不舍、怀念和哀伤，一滴眼泪挂在她的眼角，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缓缓下坠。
　　他走到沙发后面，朝大开的门外看去，在门外，只有一个黑发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他一次次消失在远处，又一次次回来，回来后，只在门外看一看，接着就转身离去。
　　一次次无言地告别，陆帆江忽然也感到了悲伤，他的悲伤与女人的孤寂交融，在空气中碰撞，形成宛如啜泣一般的合鸣。静止的时间忽然之间开始畅快地流动，少年消失没再出现，眼泪空气中飘荡的尘埃浮荡着，女人眼角的眼泪如同流星滑落，她蜷缩身体，呜咽着哭出声。
　　陆帆江捂着胸口，那里抽搐着，一阵一阵地抽痛。他拿起桌上的药瓶，倒了一把在手中里，全都塞在嘴里，抓起水杯就一口水咽下去。
　　他拿起笔，蘸了颜料，继续将画画完。

　　陆帆凯敲了敲画室的门，“吃饭了。”
　　陆帆江没有应声，陆帆凯盯着门上的痕迹看了一会儿，默默回到厨房，面对一桌子的食物，从骨子里发出的钻心的疼痛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他坐下来，看着雨出神。
　　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他立刻回神，站起来看向门口，脸上露出笑意，陆帆江趿拉着鞋朝厨房走来，他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说：“小凯，我出去一趟。”
　　想问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然而一张口，只有“嗯”的一声。陆帆江说走就走，听到关门的声音。陆帆凯慢吞吞地把桌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到客厅去，打开电视，翻来覆去地调。
　　陆帆江撑着伞现在公交车站，终于等来公交车。他坐上车，凭记忆拨下拉芙瑞塔的电话，电话里打通了，但迟迟无人接听，听到冰冷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随后忙音传来，陆帆江看着手上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他在爱弥尔区站下车，直接朝拉芙瑞塔的住处走去。敲门时，里面没人回答，反而对面一个胖女人开门，她冷漠地打量陆帆江一眼，突然吓得把门关上，从猫眼看出来。
　　陆帆江莫名其妙，他走过去，敲敲门问：“拉芙瑞塔在家吗，我找她。”
　　“没在。”女人恶声恶气地说。
　　“是吗。”陆帆江回到拉芙瑞塔的屋前，从口袋里摸出纸和笔，刷刷写了几个字，从门缝下塞进去。
　　他拿手机看了一眼，飞快走下楼，撑开伞走出去。

　　“1月30日下午六点整，爱弥尔区有人电话匿名举报发现Demos Oneiroi的交易场所，Demos Oneiroi又被称为‘梦之乡’，是新研发的致幻性药物，不仅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一旦吸食，极容易产生依赖性，官方早已经将之列为违禁药品，并根据禁毒法严格预防和惩罚该药物流通。据爱弥尔区警方称，他们在接到电话后，严肃对待此事，立刻拿到调查许可前往交易所调查，在那里发现一千克梦之乡，目前警方已将交易场负责人缉拿归案。下面是记者现场报道……”
　　陆帆凯看到熟悉的杂货铺出现在眼前，几个警察架着老板从店里出来，媒体一窝蜂涌上去拍照，警方挡住他们，表示嫌疑人拒绝接受任何采访。一个警察接受采访，官方地说：“我们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绝对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新闻已经是昨天的重播，陆帆凯噌地站起来，拿上衣服飞快出去。他在楼下撞到人，肩膀立刻痛起来，但他顾不上看人，一头冲进雨中，赶上正要出发的公交车。
　　陆帆江撑着伞慢慢走在路上，他想问陆帆凯有没有什么想要带的，又想到陆帆凯没有手机，还是先去给他看一支手机。想想有算了，等他的伤好了，到时候带着他去，让他自己挑选比较好。
　　一辆辆的车从旁边的车道飞驰而去，水花跳起来，陆帆江远离车道，等红灯倒数。他低头点一支烟的时间，倒数结束，他撑着伞穿过斑马线，青烟在身后拉了一条长长的线。
　　陆帆凯看着对面的红灯，车前斑马线上，行人撑着伞不急不缓地走过，他握着扶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等到车动了。
　　陆帆江走上人行道，回头看到开始流动的车，看着也挺有意思。

　　拉芙瑞塔踉踉跄跄地上楼，一个男人扶着她，被她一把推开，她站在楼梯上，用被酒精麻木的脑袋想了很久说：“别跟着我，小心被Key揍！”她看着男人变了脸色，落荒而逃，发出讽刺的笑声。
　　她说完走上楼，从包里掏出钥匙，在门上乱戳几下，才把钥匙送进钥匙孔。她砰地一声推开门，向空荡荡的屋子喊：“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她。
　　脸上兴奋的表情慢慢冷下来，她微微回头，余光瞪着对面，说：“死老太婆，看什么看，再看我也死不了，气死你！”
　　她把门甩上，背贴着门，突然缠上来的冷意让她弯下腰。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脚踩到纸才发现地上有东西，她滑坐下去，把地上的纸捡起来。
　　她把上面的单词拼凑起来，可怎么也没法过脑子，她只能一遍一遍地读，“明日到安德森区十号街的贝乐超市五号楼三楼来，送你一份临别礼，过时不候。Joe&Key……Key，K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