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西候

36、审判jugde.8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陆帆江抱着手坐在椅子上，他垂眸盯着手上的录音笔，对杜克兴致缺缺。
　　看他没有要用餐的意思，杜克拿起刀叉，又放下去。他用餐巾擦擦手，说：“Joe，你最近似乎很忙碌。”
　　“怎么，终于要发展到要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步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克服人群恐惧我是最高兴的，但我希望你能跟优秀的朋友一起聊天，找一个漂亮的女孩一起约会，什么都可以，而不是去爱弥尔区那种地方，让自己身处险境。”杜克说道：“我接到警方去确认你的消息时，他们在电话里描述有两个人受了重伤，我非常担心。”
　　陆帆江眼皮也不抬，面无表情地说：“小凯能在‘那种地方’生活三年，我去那里走走有什么问题，那里真是相当真实的地方，繁华的大都会真正的模样，如果你不想固步自封，我建议你也去那里走走，也许会有好心人给你脑袋来上一拳，打破你陈腐的旧识，也许从此以后你就能开窍了呢。”
　　他说完后，似乎觉得很好笑，不禁放声笑了几声。
　　“Joe，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正经的事。”
　　陆帆江比了一个中指，他说：“我新学到的姿势，好像是f××k you的意思。白痴才会被你骗到，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嘛？”
　　“……安德鲁最近在催画，之前那张已经被雷高价拍卖出去了，安德鲁知道了，他很生气，所以我需要能让他满意的画。”杜克直接地说。
　　陆帆江仰着头把录音笔叼在嘴巴上，他咬着录音笔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说完了？”
　　“安德鲁是我们主要的买主……”
　　“更正，是你的，跟我没关系，我不认识他。”
　　“随便吧。Joe，我需要新画。”
　　“我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听完你的废话了，”陆帆江坐起来，他有些兴奋地盯着杜克，说：“你可以跟我说小凯的下落了。”
　　“画的事？”
　　“小凯、小凯、小凯、小凯……”陆帆江拍着桌子孩子气地喊叫。
　　杜克叹气，“Key在阿达多大学附属医学院。”
　　陆帆江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他近乎咆哮地质问：“小凯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受了重伤，我是从医学院的教授那里知道的消息。”杜克说道：“先别着急，他已经脱离危险，在普通病房修养。你想要去探望他的话，我会开车送你过去。”
　　“……”陆帆江张开嘴，表情有些呆滞。
　　“Joe？”杜克试着唤醒他的神智。
　　陆帆江猛地回过神，他站起来，说：“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他受伤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不告诉我，他根本不在意我是否关心他，那好吧，随便他吧。”
　　“Joe，你的手机丢了，他没法联系到你。”杜克说。
　　“那他也应该到我这里来！”
　　“他受了重伤，是致命的重伤，他没办法去找你。”杜克走到他身边，双手放到他肩上，安抚他说：“我送你去探望Key，然后就回来画画，好吗？”

　　“我回来了。”少年推开门，他看向屋内，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昏暗又闷沉。
　　病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推门声，他的眼珠才转过来。
　　Hale把椅子拖过来，在床边坐下，“今天陆帆江也没有来吗？”
　　陆帆凯轻轻地摇头。
　　“可能他的手机被砸坏了所以没有看到消息吧，他有点间歇性躁狂嘛。”Hale开玩笑说：“或许我应该直接去公寓找他。不过最近快期末了，我一堆学分没拿到，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升学我就需要跟比陆帆江糟糕一万倍的家伙打交道了。不是谁都像陆帆江那样毫无顾忌，对我们这种平凡的人啊来说，需要顾虑的事很多，受到的限制也很多。”
　　陆帆凯又摇头。
　　“哦，你的意思是陆帆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Hale靠在椅背上，他笑着问：“那他本人是什么样的？不是每个人都有看透表象的能力，在行为举止、语言神态、喜好习惯、性格特征之下，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被意识形态捏造成了什么模样？”
　　陆帆凯无法理解他复杂的话语，他有些迷茫地问：“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你眼里的陆帆江是什么样子。”Hale好奇地盯着陆帆凯的脸。
　　那张脸与陆帆江极为相似，但他脸上那份未泯的天真的纯稚又是那么独特。他很喜欢与陆帆凯交流，这个年轻的男孩那双清澈的黑色眼睛能够排除一切干扰，看穿人的本质，或者应该说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直觉，能够察觉对方的善恶。
　　他前两天突然问了一个问题，Hale记忆深刻：“你为什么研究帆江。”
　　他用的词颇为有趣，不是了解、不是好奇，而是研究，就好像在指责他没有把陆帆江看做一个正常人，而是当成一个试验品。
　　他惊讶陆帆凯的敏锐，却也没跟陆帆凯解释，只是对陆帆凯深感好奇。这个年轻人与陆帆江相似，陆帆江尖刻嚣张的表象下，有其他的模样。而陆帆凯冷漠的面容下，又会是什么模样？
　　“陆帆江……”陆帆凯看着天花板。
　　他的反应总让人觉得他有些迟钝，Hale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陆帆凯走神了：陆帆江是什么样的？
　　以前，他觉得陆帆江很可靠，他很聪明，总能想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让他们的日子没那么难过。他从来没想过离开陆帆江会是什么样子，对社会的未知和迷茫，对其他人投来的恶意，他不能像陆帆江那样游刃有余地处理和排解。
　　后来，他不得不独自在爱弥尔区生活了很久，也因此认识了拉芙瑞塔，他不是只有陆帆江了，可陆帆江却依然只有一个人。害怕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陆帆江也会害怕，只是陆帆江从来不说，无法诉说、也不能诉说。
　　从来没有从过去的记忆中走出来的，是陆帆江，留在过去的人，永远无法长大，现在回头看，陆帆江还是那个在心里发出求救声音的孩子。
　　陆帆凯回过神，他摇摇头，没有把陆帆江的模样告诉Hale，那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陆帆江在厚厚的铠甲下真正的模样。
　　Hale有些失望，他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我们继续说J计划吧。”
　　Hale拉开厚重的窗帘，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洒入屋中，光芒在他身后梦幻地交织，仿佛一双张开巨大羽翼。少年背靠着窗，他张开双臂，绘声绘色的描述他脑海中构想的奇幻未来。
　　Hale说：“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人们相信自己是在广阔的网络世界中寻找宝藏的海贼王，他们坚定地相信自己找到的就是哥尔·D·罗杰留下的宝藏，却看不透那是资本丢给他们的陷阱，也同样有探险者愿意绕到陷阱之下，去寻找被深深埋藏的珍珠。总有一些真相无法被隐埋，公众会用舆论压倒资本的力量。同样可以利用的，也是这股力量。将绳头交给探险者，让他们抽丝剥茧，或者将真相重新掩埋，或者把受害者拉起来，把欺世盗名的人送上刑架。”
　　他在地平线下埋了一颗雷，引导那些勇于探索的人去挖掘，只需要一个足够点燃引线的契机，少年天才的形象已经塑造完成，他传奇的过往和被父权欺压的身份将增加他的讨论度，会有无数的人去为这个虚幻的影子摇旗呐喊。巨大的争议和讨论以及虚妄的同情，会为背后的人带去巨大的流量和商业价值。
　　陆帆江静静地听完他的演说后，平静地说：“利用那么多人，会出问题的。”
　　Hale逆着光，他看着床上的人，笑了一声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放心吧，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习惯追求感观刺激的人群，很快就会找到更加吸引目光的事，大众最擅长的就是遗忘，在他们遗忘之前，我们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总会有出人预料的事，没有人能够准确预测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列出所有的可能性，并一一设想好解决的方案。”Hale说道：“就算陆帆江明天会死掉，他也是在我预料的一百多种死法中。”
　　他突然说出这种话，惊得陆帆凯扭头盯着他，那个少年逆着光，飞舞的发丝、纤细的身体，平静的外表下，却是完全扭曲的人格。
　　陆帆凯突然像条搁浅的鱼拼命挣扎起来，这个少年太过危险，不能让他继续接触陆帆江，陆帆江一定会因他而死。那一瞬间，陆帆凯坚定地相信着这一点：要让这个少年离开陆帆江，让他离得远远的……
　　然而他的手指因愤怒而颤抖，却连翻一个身都无能为力。
　　陆帆凯说：“陆帆江不是疯子，你才是。”
　　“这可是陆帆江自己同意的计划，怎么只说我，要这么说的话，陆帆江跟我是同类啊。”Hale无辜地说：“好了，我该回学校了，如果我记得的话，会去帮你找陆帆江的。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