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元和遗事》虹珊

89、第 89 章

　　王守澄觉得郑注真是自己的福星。徐州监军顺风顺水，连战告捷，不到半年就回了长安。回到长安没多久，郭贵妃居然主动来拉拢自己，郭家送房送车送美人，还把自己的弟弟王守涓接到了京城，这是王守澄之前完全不敢想的，敢不全心效力？表面上，他又是蓬莱殿的人。自宋若莘死了，宋若昭接了尚宫之位，也有意提拔他，他左右逢缘，一帆风顺。不过内心深处，他直觉不久会有大事发生，但已上了船，自己且默默站在后面，若情势不对，就推船头的人出去。他做事小心谨慎，但论智谋筹划，就比不上郑注了，所以今日郭贵妃的弟弟郭銛到了，直接就与郑注嘀嘀咕咕，自己在旁边快要睡着了。
　　啪，一个木炭爆开了花，把他惊醒了。
　　“对。掌舆论者得天下。都尉不妨把韩愈、白居易、元稹这些人的怨刺诗多多传扬出去，再广布圣上迷信丹药、身体每况愈下的消息。”郑注拿着一根拔火棍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木炭。
　　“这些人的诗是有名。韩愈、白居易的确都是刺儿头，不过似乎皇上对他们都还不错，他们也都心向皇上，拉拢过来为太子写诗有点难度。元稹那人品，我都看不上。至于圣上，我听的消息是他日渐好了，万一……”郭銛娶了顺宗女儿西河公主，日常只挂驸马都尉的闲职，不像担任左金吾大将军邠宁节度使的大哥郭钊，担任太子詹事的二哥郭鏦那么显眼，因此宫内宫外密议都是他出面，再与哥哥商议。
　　“不需要拉拢过来为我们写诗，百姓懂什么诗？只需要把他们之前的诗稍稍解读一下就可以了。顺便离间两相裴度和皇甫镈。元稹的宫怨诗就说是描写后宫酒色成性，淫靡奢侈。百姓最喜欢这些狗血八卦。至于圣上那边，没有什么万一。选了这条路，就只能保证它万无一失。王公公已经荐了我去尚药局，我会见机行事。”
　　“那就有劳郑先生。不过听说圣上吃药，药成之后，医佐以上要先尝，然后奏明方剂的年月日和材料，然后奉御、殿中监、太子依次品尝，然后才能给圣上。前边就算了，太子也要试吃，这个……不是我不信任先生。还望先生稍稍明示，也好让我和娘娘放心。”
　　“无妨。都尉可听说过摄魂术？所有事情都将是柳泌做的，直接呈给圣上，驸马不必担心。”
　　“啊，我曾听过道家追魂摄魄，原来真有此术？先生真神人也！”郭銛感觉对这个郑注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圣上那边外有吐突承璀掌握着神策军，最近一直在为澧王李恽经营，他的得力干将马玄亮又升了飞龙使。内有淑妃、宋若昭渐渐架空了娘娘的后宫权力，我还是有点担心。”
　　“郭钊将军之前担任左金吾大将军，可有合适的人选？再者神策军不是铁板一块。”郑注拨动那木炭，熊熊火炉里，木炭俨然分成了三块。“右神策护军中尉骠骑大将军梁守谦，大人怎么看？”
　　“左金吾是张子良那小子掌得死死的，他精明得很，表面奉承，背后一套，谁也看不清他的心思，不好动。梁守谦为人我就不清楚了，宴席上见过两次，冷淡得很。王公公或许更了解他？”
　　王守澄听到梁守谦的名字，连连摆手，“他那个人啊，严肃无趣的很，仗着是将军世家，很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你说要是比我们多些什么，看不上我们也就算了。他自己也是缺点什么的人吗？一提宦官就翻脸，少惹他为妙。”
　　郑注微笑着注视着火炉，“自恃清高？妙极。那让我会会他吧。”
　　郭銛还有些不放心，眼前这个个子矮小，貌不惊人的郑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帮着郭家，帮着太子？他小心地探问道：“郑先生，您以雄才伟略，倾囊以授，是太子之福。可是前番您献‘天罗地网’之策，像是相当熟悉萧太妃？不知您之前隐居何地，能有此经天纬地之才？郭銛不才，若此事功成身退，也去此福地修行一番，不枉这人世走上一遭。”
　　郑注挥挥袖子：“我正是萧太妃之徒。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郭銛心想这真是个欺师灭祖、狂妄自大不要脸之人，不过眼下正要用他，不由更换上一副笑脸，假作吃惊：“那真是英雄出少年。但这样说，郑先生也认识淑妃？”
　　郑注一边嘴角翘起，显得有些狰狞：“论年龄她是我师妹，论师门她是我师姐。”
　　郭銛半真半假道：“听说淑妃心中曾有一人，因此与圣上多有隔阂误会，没想到是郑先生啊。”他竖起大拇指，“那先生决心顺应天命，不徇私情，郭某实在佩服。”
　　郑注面上有几分不屑，道：“郑某少时迷惑，曾倾心于她，没想到她贪恋权位富贵，对我弃之如履，师父更是偏心，以貌取人。郑某不过是顺应天意，让这些曾看轻我的人，看看我活得有多精彩。”
　　王守澄一拍大腿：“说得好！”
　　郭銛神秘地道：“我见过那淑妃一面，哎呀，真真是个尤物。我都能理解圣上为何椒房专宠了。郑先生却如此淡定，不为所动。厉害厉害。”
　　郑注心下不快，却按下不发，两年后郭銛暴病而亡，此乃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