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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宋晚(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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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阙〗
※你的影子在每一个角落,好像在提醒着我,没有你的陪伴我多么寂寞。我想我可以一个人生活,我想我可以假装不曾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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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宋晚答应了吗?
没有。虽然这样的情节宋晚已经期待过千万遍,尽管她很喜欢蓝玉,但是当蓝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却十分冷静,那是因为即使在要求她做他的女人的时候,他依旧是冷静的,略带霸道,仿佛这是理所当然。
她看着黑暗中蓝玉的模糊的面孔,突然觉得有些若微的恐惧,她突然觉得蓝玉的心和他此时的面目一样模糊,就像这无边的黑暗一样深不可测,她触摸不到他真实的想法,但是她很明确蓝玉对她的感情不是爱。
她和蓝玉,都是那种,如果第一眼不能爱上,就不再有可能爱上的那种,他们都是相信幻觉的人。蓝玉的冷静让她仍然让她觉得不平等。
于她而言,即使是要做他的女人,也得是在平等的基础上,还得有爱。
或者这样的要求是太过巨大的奢望,但是她不想放弃对完美的标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于是她后退一步,拒绝了。
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如他也看不清她的。或许错过这一次以后便不可能再有,但是她轻轻对自己说她不会后悔,永远都不。
她在黑夜中像鬼魅一般失重地回到卧室,才发觉蓝玉他一直没有跟来,她在黑夜中想起他的面目,终于流下泪来,她还可以再拥有他的面孔吗?即使不笑也可以。
后来呢?
事情在第二天就开始向失控的方向倾斜。
从第二天开始,蓝玉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注视宋晚,而是陪其他师妹们说话,那些平时他甚至不曾说画画之外的事情的女孩,如果走近了,会发现她们也可以一样鲜活动人,一样有娇羞的笑容,有细密的心事,小小的快乐或不快乐,似乎并无不同,而且只要有人陪伴,便可以忘记许多事情,便可以让时间过得很快。
宋晚其实不知道,到后来蓝玉已经很爱她,只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他原本在语言方面便有些木讷。
可是遭到宋晚毫不犹豫的拒绝,让他对自己和宋晚的感情心生质疑,他开始怀疑宋晚对他的感情,觉得人心难测,于是想要她痛。
事实和他想的差不多,他是十分优秀的男子,而且是她们的老师,在大赛即将到来之前,他随时会有女孩子陪,便是如此。
宋晚一定十分伤心了吧?景回风问道。
是的,可是她也是不轻易表露感情的人,所以她仍然装作若无其事地画画,仿佛蓝玉的去留不会对她有丝毫影响。她本来就疏懒,冷漠的表情是底色,根本就不用假装。
有时相爱的人会走向决裂的反面,只想伤害对方更深,才感觉快意,不到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不肯罢休。
渐渐就到了冬天,此天天上下起了大雪,到黄昏时候地上已经积满一尺余的茫茫大雪,大雪将三清山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本来就冷清的山野这时仿佛成了神话中的世界,不沾染分毫人间气息。
师妹们平时忙于作画,根本无心注意天色,此时看到大雪,兴致都很高,便搬来酒瓮果蔬肉脯,在莽莽苍苍的林间摆开来,开怀畅饮。
他们从中午一直吃酒到黄昏,平时文文弱弱的女生在酒力的催动下也少了许矜持,身体纤弱的三师妹甚至敲着竹筷高唱起“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而平时沉默寡言的四师妹后来从凳子上滑到地上,再也顾不得衣服整洁,坐在雪里就开始号淘大哭。
到后来渐渐也就只有两三人还在席间,其他人已经不得到何处去了,喝酒就是这样,开场时在一起的人一般无法奉陪到席终,所以许多煽情的气氛并不管用。
蓝玉知道自己也已经喝得多了,他开始有些分不清楚许多女孩子的面目。
而在此时,蓝玉的身边却没有了女子,或者是酒后才可以看清最残酷的真实,或者不能怪那些女孩子无情,倒是他自己,将自己隔绝于女孩子的友情之外,是他自己,将自己隔绝于常人的生活之外,只是此夕的大雪太过虚无,让他感觉太冷,而且寂寞,他发现自己其实比想像中更寂寞,如果是平时 ,或许还可以抵挡,可是这可恶的酒,却将人的脆弱血淋淋掀起。
他摇摇晃晃起了身,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些陪伴,如果能看到宋晚多好,直到此时他才想起除了在宴席开始时看到宋晚,后来便一直没有看到她。
如果现在她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把她拥入怀中,不管她答不答应。
可是眼前又一个人的影子闪过,是啼花。
以前喝醉的时候总是啼花在守侯他,给他端水,拥抱着取暖,而此时,啼花大概是陪在西楼身边吧。
太阳穴的疼痛突突跳动,他甚至不知在走向哪里,当他终于可以努力看清眼前的事物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宋晚和啼花的卧房前,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清醒过来,他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原来自己一直在期待着发生什么,而这怎么可以?
宋晚,宋晚她是不容亵渎的神圣。
可是不管怎样都要见她一面。
一股热血涌上来,他来不及思考便闯了进去。
室里只有一个女子,她背着身躺在暖暖的被子里,脸孔被头发虚掩住,看不清面孔,被子铺盖得有些随意,露出些许女子雪白的颈背,
蓝玉费力地睁大了瞳孔,却仍然无法看清女子的面孔,而那截雪白的肌肤却更加诱惑起来。
醉意深沉中,他终于可以确定那是宋晚,那个女子身边还搭判宋晚的衣服。
他踉跄着走到近前,扑到女子身边,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宋晚,我终于可以抱你在怀中,他呢喃着,逐渐开始侵占女子,女子的身体如此柔软,而且温暖。
可是身后却响起一声尖叫,那是宋晚的声音。
蓝玉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宋晚不是被他抱在怀里吗?那尖叫的是谁?
他有些迟钝地回过头来,看到宋晚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和一张惊惶失措的脸,如雪苍白。
她说,你,你……
她费力地确定了眼前的真实,失魂般地转了身,慢慢向外走去,刚走出门就一跤摔地上,却不愿起来。
蓝玉衣衫不整地奔出门去,看着躺在地上仍睁大着眼睛的宋晚,她的眼泪流下来,将眼睛边上的雪融化,可是眼泪一直流,一直流,那个被融化的面积越来越大,像是她支离破碎的心。
蓝玉站在那里,本来要伸手拉宋晚起来的手停在空中,他这双手,怎么还有资格再去碰宋晚的身子?
她躺着不动,他站着不动,相对无言,这是他们最后相处的姿态。
身后那女子却窈窕而来,那是啼花。
她甚至没有将衣服穿好,走到蓝面前仍挑逗似地让乳若隐若现,她说,蓝玉,虽然我最终没有要到你的身子,可是你会记住我的,是不是?
蓝玉不回答。
她却又转向宋晚,向地下啐了一口,道,其实你又何必伤心,跟你说喔,这天下的男人,见到裸的女子,哪里会不意乱情迷呢?
再说了,这都是酒的错,蓝玉他可是一点都没错噢,我都不伤心,你伤心什么?即使是你躺在那里,他也会抱你的,嘻嘻。
啼花蹲下来像观看一只蚂蚁一般观赏着宋晚的哭泣,而身边的两人却不为所动,一径沉默。
啼花终于感觉到她的存在已经无法对两人造成任何影响,便恨恨地走了,走了几步也一跤摔在地上,良久未见他过来扶,便自己起身走了,深一脚浅一脚,是零乱的脚印。
阑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后来呢?景回风终于再次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后来其他人看到了这怪异的一幕,便将宋晚抬回屋子里,蓝玉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再后来呢?
再后来宋晚大病了一场,一直到大赛前夕才恢复些许。
噢,还有那个大赛,那她参加了吗?
她本来是不想参加的,那次大病让宋晚改变了许多,身体,以及灵魂。
虽然她曾经拒绝过蓝玉,可是她在潜意识里还是把蓝玉当作自己的,虽然现在互相伤害,但她相信他最终会回来。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完善画技,与他平等,进入他的精神世界,与他完美相爱。
可是事情似乎是不在控制,当她看到蓝玉和啼花在床上纠缠时,她苦苦支撑的幻觉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什么清绝清高,什么远离尘埃,原来一样要回到尘埃,而自己对尘埃里的世界,如此陌生。
在师兄妹们准备行囊的那天晚上,蓝玉终于再次来找宋晚。
这已经是酒醉之后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他们又回到那个树林的散步,不同的是,这次树林里有微微的月光。
他看到她病后初愈,却十分销瘦,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其实那天我错以为是你。
她看到他同样消瘦的脸孔,颔下已经长了胡须,衣服也不像以前点尘不沾,反倒潦倒的模样,只是眸子更深了。
她想说没关系,开口说出的却是:
我知道。
她直到几天之后,一遍一遍回忆当时的情景时,才想起那个细节,她在进房时听到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晚儿。
晚儿。有了这么一声,便也已经足够了罢。
她知道她应该去原谅,可是已经没有意义。逝去的感觉回不来,也就只能这样。
我知道。
这三个字将蓝玉筹备许久的解释摧毁于无形,这是他少数的解释,仍然如此失败。
他说,可是你要答应我去参加考试,我知道你在病中一直在思考画画,你的画技已经超凡脱俗。
她轻轻地笑,如果已经超凡脱俗,还要考试做什么?
她最终没有参加考试。
蓝玉去了,后来果真成了宫廷画师。
而阑珊却封笔不画,后来辗转到了回风楼。
故事到了这里又似乎可以写个《终》字。
那啼花和西楼呢?
他们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宋晚没有告诉我他们最后的故事,或者可以说,只有死亡,才是所有的终点,百川归海。
那宋晚为什么会选择到回风楼里做青楼女子呢?